面前坐着的人,不是聂远,他不知何时从对面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枯尸。
抬起头的瞬间,枯尸的两个眼窝正空洞洞地盯着我,带血的眼球还挂在外面,形容扭曲可怖,咋一看,我险些吓得丢了半条命。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极端的恐慌让我感到血气往头上冲涌,心跳也暂时静止在了这一秒。
余光瞥过角落,发现聂远已经不在这间房子里了,我极力想要扭头,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能动。
被迫与一具枯尸对视,我的精神很快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崩溃边缘。我强行令自己镇定,可是一想到我是这间房子里唯一剩下的活人,寒意就止不住地从脚底往上泛滥。
看着对面的这具干尸,总是有种他会随时有扑上来吃了我的感觉,额头上密密麻麻地沁出了冷汗,既不敢看,又不得不看。
时间和空间仿佛都静止和凝固了,在这种极强的心理考验下,我苦苦煎熬地度过了十分钟左右。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具体过去了多久,没人知道。
就在我几乎要血管崩裂,心脏承受不了的同时,一声破门而入的声响惊醒了我,将我拉回现实。
眼前的画面瞬时一变,我定睛看了看,枯尸已经不见了,聂远站在门口。刚才推门进来的人,正是他。
只是,这怎么可能,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明明刚才他还在房间里,这会儿怎么又出现在门外边。而且这之前,门好像还是锁住的。
百般讶异地在视线里搜寻,确实没有枯尸,整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刚才见到的一切景象仿佛都是幻觉。
瞬间,我有些神情恍惚,甚至觉得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我不确定下一秒,那地狱般的场景是否会重新出现。
收敛起心神,我还是问出了口,只是声音颤抖得连我自己都不曾发觉:“你怎么回来了,刚才我跟你话说到一半,你去哪了。”
心中设想着对方的答案,也许他刚才看到了我的惊慌,先行离开了。
可是事实却是,他很惊讶地看着我,说:“我刚刚一直在外面调查,现在才来找的你。什么我很你说话到一半,我先走了?”
内心猛地一震,恐惧像一只大手突然攥紧了我的心脏。他说他刚才没来过,那之前的聂远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发现我一脸的惊惧之色,聂远也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了,难道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吗。”
我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回答道:“不是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你刚才不该出现在这里。”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低头呢喃了几句,不知所谓。
聂远奇怪地看着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有些困惑,他张了张嘴,终究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解释道:“你逃跑过之后,他们换了锁,我一时没钥匙,就闯了进来。”
没钥匙?怪不得会有如此响亮的破门声。不过,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之前一直都有钥匙了?
难怪他可以进我的房间,只是,他为什么不放我出去?难道他就是觉得我和这些人是一伙的,在玩欲擒故众?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要是能跑早就跑得老远了,你以为被困在这里是件很好玩的事情?真是搞笑。
察觉到气氛的尴尬,聂远看向我,带些解释意味地说道:“你误会了,我之前没来找你是因为想再观察观察,我发现你确实跟这群人没关系,既不认识,也没有过利益来往。我为了看清他们真实的目的,一直没有行动,怕惊扰到了这些人,干扰我的调查。”
调查,又是调查,跟那个假聂远的说辞倒还挺像,你是调查了,我怎么办,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关了这么久。每天都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只能根据早中晚的送饭来判断时间和天数。那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你从哪拿到的钥匙?”
想了半天,还是先从这个问题发问,一是我确实很关心这件事,也很好奇,二是这样可以间接打探到一些信息。如果我直接问他你是怎么不被发现一直隐藏在这里调查的,他一定会有戒备之心,也断然不会说实话,这种迂回的提问方式反而更容易接近真相。
顿了顿,看向聂远,以为这个问题会很好回答。果然对方也没多犹豫,直接说道:“我在他们的储物间里拿的,又多余配了一把。”
我很失望于这样的回答,没想到他连一点核心问题都没触及到。只说配了一把,配了一把,我念叨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这里跟外界不相通,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他是怎么配到的钥匙?别告诉我这里还有锁匠,可就算有,也是他们的人,他根本无法避人耳目。
察觉到我狐疑的目光,他似乎不想做过多解释,只淡淡问我道:“我们来这里多少天了。”语气自然地好像是到某个地方做客一样。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在心中默数,有7,8天了吧。说起来,这7,8天里我什么收获都没有,一直处于被软禁的状态。特别是听到聂远那句我们,心头突然就蹿起一阵无名火。
“你跟踪我是不是?”质问的意味十分明显,聂远也不避讳,淡然回应道:“你不会才看出这一点吧。”
语气里似有如无的嘲讽让我更加火大,揪住对方的衣领死死不放,“为什么跟踪我,谁给你的权力,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说过,我会揭露你的罪行,在这之前,我当然要找证据。”
他的义正言辞此刻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有些搞笑,我愤愤地松开了他,不想跟他做过多纠缠,“我不计较你跟踪我这件事了,不过,你也知道,我很这群人没有关系,我要离开。”
聂远扫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你想离开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你离不开这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离不开这里,腿是长在我身上的,我要去哪里,谁有资格管?虽然这群神秘人对我的警惕很高,但却看不出来太多的防范,至少此刻聂远已经进来了,外面的人却还浑然不知。
看着那道虚掩的门,我忽然心生一股冲动,迫切想要离开这里。
认真地盯着聂远,我一字一句地问出口:“你知道出口对不对,你是跟踪我来到这里的,你配了锁,也说明这期间你不是一直在这里,你和外界有联系,对么。”
听到我的质问,聂远微微一笑,“徐刚,看来我还是太小看你了,是,不过那又怎样。”
“不怎样,我要你带我离开。”
聂远摇了摇头,面色尽是犹豫为难,却不像是故意要为难我,而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事情一样。过了半晌,他才下了决心一般,转头看向我,问道:“你相信这世间有鬼神么。”
我愣了一下,以为他要说什么,却没想到是这么一句突兀而莫名其妙的话,我一时跟不上他的思路,踌躇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相信。”
原本我是不信的,可是在经历过了这许多事情以后,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聂远似乎有些惊讶于我的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坚定了几分,对我说道:“从前我是个完全的无神论者,因为我是个警察,我向来不相信鬼神之说,认为那只是人类内心恐惧或是心虚的产物。所谓的见到鬼了,都是人类因为自身弱点而看到的幻觉罢了。可是,这几天来,我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用科学的角度解释它们,我……”
从他虔诚和略带挣扎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得出他对无神论的深信不疑和那份坚持,可是如今,这份坚持动摇了,他还是有所犹豫,一时无法说出口。
我难得耐下心来没有催促他,见他停了一会,又有要继续说下去的迹象。正当他开口吐出第一个字时,虚掩的门突然大开,门外闯进一个人影,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脖子便被掐住了,那张愤怒的脸已经到了近前,并在我眼前无限放大,是猎影。
“说,你刚才在跟谁说话,是不是在偷偷地跟外面那些人发消息。”
我愣了,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话堵在了嘴边,我在和谁说话他不会自己看么,聂远明明就坐在那里没有走。
可是对方却像红了眼什么也看不见,语气更加狠戾:“说,你在跟谁暗中联络,是不是还想跑,啊?”
他的手一用力,将我猛地甩到了床上,这一下,我彻底地被激怒了,无关任何质问和怀疑,而是关乎一个男人不容侵犯的尊严。
站起来,想也不想地扑向对方,跟他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