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苦撑了几个小时,却不敢合眼睡觉,只怕睡着了会烧得更严重。山间的风很硬,温度也低得紧,但我的身体里却像是燃烧着一把烈火,让我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有些抽搐得疼。
高烧,梦境,幻觉,一波又一波向我袭来,冲击着我最后剩下的一丝理智。没过多久,我终于还是抵抗不住疲惫和浓重的困意,缓缓合上了眼睛。
这一睡,并不安稳。
噩梦一个接一个,似乎要将我生生撕碎。
而我整个人像是在汹涌的波涛中上下浮沉,没有归宿。
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一根漂流在远处的枯木,我奋力向它靠近,却始终差那么一段距离。
绝望如潮水般霎时要将我吞没,然而瞬间,天地间一切潮水退去,黝黑的地面露了出来。眼前的景色似曾相识,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
这里是哪?
头疼得要命,根本无法思考,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向前狂奔,似乎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快点逃离这里,快跑,快逃!
仿佛不顾了性命,我拼了一般向前狂跑,似乎只要离开这片地带,我就安全了。
快,再快一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像极了一个逃离这里的出口。我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瞬间被白光包裹消融。
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别过头去,待强光退去,睁开了眼。
熟悉的树林,熟悉的烧灼感,原来刚才的种种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才是梦醒。幸好自己醒来了,否则持续烧下去,持续做着噩梦,我有可能会陷入其中永远也醒不过来。
看着树林里依旧的一切,我才真实地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活着就好,只要能活就有希望。
我动了动被烧得酸麻不已的四肢,感到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了。这才只过去一天一夜,我的状况就如此糟糕。没有吃东西,也没有水喝,嗓子干得要命。
不行,人在发烧和生病的时候最需要的是水,也最缺水。如果我一点水都不喝的话恐怕撑不下去。可是我被吊在这里,又没法去弄水来。
感觉到呼吸越来越艰难,嗓子越来越干,我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喝水。我四下看了看,附近没有野果之类的东西,昨天又没有下过雨。无奈之下,我为了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因为缺水而垮掉,我只能摆动着身子,靠过去咬住树叶,从里面允吸出一点水分。
事实证明,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虽然一片叶子里的水分不多,但对于我这种极度干渴缺水的人,哪怕有一点湿润也会感到舒服许多。
到后来,我干脆直接嚼起了树叶,补充水分的同时勉强安慰一下肚子。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白天,又过去了黑夜,再白天,又黑夜,终于到了第四天的早晨。
我靠着吃树叶挺了下来,虽然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但意识还很清醒,也清楚地知道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我很快就要得救了。
得救的喜悦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强烈,似乎几天来的坚持让我早就觉得会是这个结果,我挺下来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对之前嘲笑最有力的回击。
想到这,情不自禁地傻笑了一下,笑得我自己都有些意外。原来人生经过挑战而又战胜它,是一件如此痛快的事情。
我沉浸在这份快感之中,不由得忘了时间的存在。
直到饥饿和死亡的感觉再一次重重来袭,我才意识到整个上午的时间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而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没有半个人影。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把我给忘了?还是这些人本来就是想要我死,所以根本没打算回来过?
恐惧的心理瞬时占据了所有理智,我竟然被骗了,还毫不知觉地在这里苦苦坚持。其实这一切根本就是个笑话。
没人会回来救我了。
怪不得临走前,那个小子是那种眼神看我,像是看死人的眼神。
他们走了,不会再回来,那我一个人就只有等死的份了。所以他才会略带同情地看着我。在他眼里,我一定像个傻逼,快死了还不知道。
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一下自己,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TM的都要死了,还在这玩矫情呢。有啥可矫情的,不就是让人耍了么,谁还没犯过一回二,二了想办法弥补回来不就行了。
只是我现在这个境地,要怎么弥补才行呢,手被网边的绳子束缚着,根本动不了,整个网紧紧得糊在我身上,像只粘人的章鱼一样,我出都出不来,还谈什么逃生!
心里一时憋屈,忍不住冲天喊了句,“你个没良心的天,老子待你不薄,有这么玩老子的吗。”
话音刚落,树林里就传出一阵笑声。上次那个持枪男就站在离我不远处,颇有意味地看着我。我也看了他一眼,心说看你妹啊,没见过帅哥吗。当然这句话只是在我心中想想就算了,真说出来我也不好意思。
持枪男没说什么,站在那个距离上盯着我看了一会,就转身走了。
喂,你这个混蛋,来了就不能放老子下去吗。妈的,别走啊。
可惜对方听不到我的心声,越走越远。
而我此时,似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靠着一丝希望支撑下来的生命也开始摇摇欲坠。他们真的不打算管我了,刚才那个持枪男就是来看我是怎么死的吧。看来我的想法果然没错,他们想我死。
心灰意冷之际,我感到自己躯壳里最后几丝生气也在渐渐溜走。我无力地想抓住它们,却什么也抓不到。
我就这样等死了吗?
不行,你们不救爷,爷想办法自救。我再一次费力地去挣脱手上的绳子和全身的网,失败一次试一次,彻底发扬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来。到最后,我累得大口喘气,身上的束缚还是那样牢固。
妈的,难道我今天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要真是天意如此,我恳求他老人家让我下辈子投个好胎。这辈子的福,暂时是享不上了。
天知道我为什么临死前废话还这么多,似乎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我变得有点大大咧咧,也没有以前那么在乎这在乎那了,颇有些来气了就骂,骂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气势。我从前是个很谨慎的人,日子过得很有安排。来到广州后虽然没有出人头地,但也找了份稳定的办公室工作。在我没出名之前,写书只是我的副业,我要靠办公室里的那份工作来维持生活。
说是维持生活绝不过分,那也就够交个水电费的,剩下的根本没啥了。都说饱暖思淫欲,可我过得非是那种不寒不暖,不饱不饥的日子,想改变没动力,不改变,又憋屈。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名,还没来得及过上好日子,就要说goodbye了,这真是任谁也受不了的打击。
脑海里迅速闪过以前的遇到的种种经历,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是不走运了,看看下辈子能不能踩个狗屎运了。
这样想着,我又恋恋不舍地跟这个世界做了一次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