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看似近在咫尺的大山实际上却遥不可及,我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跑到一半都不到的坡上。
喘了几口粗气,我有些体力不支地蹲在地上,这么长时间剧烈地奔跑,我多少年都没有尝试过了。现在一旦停下来,所有的力气便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小命都有些要交代了的感觉。而天色,早已在我亡命奔跑的途中渐渐黑了下来,直到黑得彻底。
我绝望地站在两山之间的连接处,望着黑得无边的大山,和一望无际的森林,不知所措。再这样跑下去,我的身心一定会受不了的,常年不锻炼的体质这个时候就像是一副沉重的镣铐,束缚住了我的手脚,让我连迈开步伐都有些艰难。
可我此刻站的位置尚且没有真正进山,更不是山的深处,在这里点起火堆休息肯定会被山下的人看到。我要么返回刚才的地方,要么继续走,反正宗旨就是找到一处有林子遮掩的地方,才能安全一点。
原路返回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既然都已经走出了这么远,当然没有再回头的理由。而且我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在半途,何况这一路很不好走,返回需要的时间并不会少于前进。既然目的地就在眼前,我不如少作调整,歇一会再出发。只要明天天亮之前到达那里就行了。
我找了个相对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浑身的疲倦潮水一般向我涌来,走远路这种事情,其实是不能停下来休息的,一旦休息了就会累得不想起来。而山里一到了晚上,凉意很甚,我蜷缩着坐在那里,更是没有一点力气再站起来接着走。
可我不敢点火,这个位置太明显了,我只能忍受着入秋后深入骨髓的冰冷,却无计可施。适才奔跑的汗水湿透了我的衣服,现在被风一吹,更是很有着凉的趋势。
奶奶的,竟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那群龟孙子王八蛋,不是想杀我么,很好啊,我让你们找不到老子,就是死也偷偷找个地方了结,让你们见不到尸体。
我真是有些气晕了头,竟然想这么晦气的事情来诅咒自己。我自来就第六感强烈,想什么就来什么,当然只是局限于想到的坏事上,好事从来不准。丫丫的,难道我这一次真的要死在这座大山里了么,连尸体都没法运回老家了。
去,我怎么又开始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了,我呸,老子福大命大,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不就是一群冷血男人么,就是再来一群,拿着枪逼着我的头我也不会眨下眼睛的。豪气干云地想完了这些,忘了自己一向很胆小,满是斗志地站了起来,打算继续征程。
人一旦上来了精神头,上来了那股劲,真是拦都拦不住,我顿觉腿也好了,心也不乱跳了,老毛病都没了,整个人精神抖擞地朝目的地进发。
此时已是黑夜,月光从头顶映下来,洒了一地清辉,树木也好像都沉睡了,林子里寂静一片。我走在其间,心情很复杂,有兴奋,也有担忧,还夹杂着几丝走夜路时的惊悸感。主要是这里不是家门口,晚上出来在烧烤摊那一晃,喝两瓶小啤酒,顺便勾搭一下路过的妹子,惬意又舒心。这里是大山上,除了树木还是树木,连个活人都见不到不说,还有可能碰见野兽,一不小心就成了对方的口中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的心里随着我走路的步伐直打鼓,有下没一下的,很是没底。
心惊之下,为了给自己打打气,我索性不管不顾地扯开嗓子唱起歌来。
“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阿哥去当边防兵——”一面唱着,一面还配合着拍子不自觉地扭着。旁人看来我的样子一定滑稽而可笑,其实我这是在竭力掩盖心中的紧张的表现。
越是害怕,越是大声,看看能不能引来野兽,我此刻的心理绝对是有些变态。一面怕着,一面喊着,嘴里出来的调子都有些不正了,不对,应该说是跑得没影了。我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唱成这样也挺难为情的,就打算换首歌。可是自己已经好久没听歌了,想了半天,脑子都快挖空了,也没想出个正经的歌来。看来回去以后是得多培养一下自己这方面的情操了。想到这里,我又有些哀伤,自己还回得去吗。
算了,回不回得去那要看天意,自己什么时候矫情得像个女人了,生死是大事,但要真是面临生死大关,一切就不那么重要了。很多时候只要能坚持一下,也许就能活下去。虽然自己现在被困在山里,看似没有转机,但这并不代表真的就Game Over了,机会,还是有。
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也不想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忐忑了。如果真要死在这,那也是我徐刚的命。但我这一辈子,前半生已经过得太平淡了,我不想再这么认命。
吸足了一口气,加紧了步伐,身体上的不适已经被强大的精神冲淡,我不知道自己咬着牙走出了多远,只是坚定了信念要尽快到达,心里某股未燃烧尽的希望,一路支撑着我。
月光渐渐暗淡了,我看着远处的山,有种迷离的错觉,它像是近得就在我眼前,下一秒就可以到达,却又像是极其遥远,远到永远无法达到。黝黑的山峦黑夜中像是一个巨大的捕兽器 ,无声地等待着猎物的入口。我忍住身体的疲惫,几近麻木地向前挪步。最后,当我筋疲力竭地站到对面那座山上时,我早已有些神情恍惚。
在高大的树林中行走,踩着脚下的枯叶,我四处搜寻,想找个容身之所。山里的晚上果然冷,我走了这么久,身上的热量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渐渐散去。有些潮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
突然,我感到脚下猛地一绊,整个人立时失去了重心,向前倒去。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我正想挣扎着起来,头顶一张大网却冷不丁地罩了下来,将我罩在其中,大网突然缩紧,我还没来得及认清形势,就被稳稳地吊到了树上。
靠,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个捕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