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我们要正式开始了。”
低沉中带着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抗拒着,却不知道抗拒的根源是什么。一瞬间,脑中似乎涌入了很多东西,思绪很混乱,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怎么都抓不住。过去的经历如电影倒带般在眼前一一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面前,而我始终没有看到。
“你在犹豫什么。”对面引导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在极力地帮助我面对内心的想法,但一些纠结的情绪根本说不出缘由,我叹了口气,摇着头。
“没什么,开始吧。”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毕竟任何时候做错选择,留下了遗憾,都是人生的一大痛苦。”
我苦笑了一下,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退路,早晚都是痛苦,一刀也是挨,两刀也是挨,还不如一次性痛完比较好。
大师见我沉默,也猜到了我的选择,淡淡地点头,说道:“现在进入第一个阶段,闭上你的眼睛。”
我缓缓合拢了双眼。
“全身放松,不要想任何事情,将头脑里的一切杂念排空。”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配合着对方的话调整。耳边跟着传来一阵舒缓轻柔的音乐,如涓涓泉水,缓缓地流淌进我原本烦躁的心。先前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也许音乐确实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安抚人心。
“你有过爱的人吗?”
我一怔,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想到对方第一个问题竟然会是这个。
印象里,我只爱过我爹妈,连初恋情人跟我分手的时候,我都没掉过一滴眼泪,更别说伤心难过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是真的未到伤心处。回想起这30几年来的生活,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爱少得真TM可怜。我是独生子女,从小父母对我的期望一直很高,我也总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长大一定能拯救世界,但是后来真长大了,才发现我动画片看多了,被那些不靠谱的幻象荼毒太深。于是我打算走现实路线,毕竟拯救不了世界,我还可以改变生活。
为了改变生活,我不肯安分地呆在家乡,像很多北漂青年一样背井离乡,以为能混出个头来,虽然那时候年轻,也知道自己除了年轻以外没有什么资本,但是看到那些奋斗出头的人,我觉得再苦也值了。结果后来,我发现我又被骗了,满清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现实又一次告诉我,你被成功的励志人士给骗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特别气愤,想起普希金好像有首事专门安慰我们这些被生活欺骗了的人,原文我忘了,大意就是假如生活玩了你,不要上火,不要愤怒。因为那没有用。憋屈的日子总会到头,等那时候,你再偷摸地笑。
一想起这首诗中蕴含着的深刻哲理,我就觉得心情好多了,上高中的时候老师说过哲学是一门智慧,可以拯救世界,引导一切,既然哲学这么牛逼,一定有它的道理,于是我相信了,憋屈的日子终会过去,数钱的日子终会来临。
可惜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等到生活玩了我之后给我的补偿,我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普希金给骗了。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哥真的不敢再相信爱了,因为活着真的是件很扯淡的事情,就连目标都找不到,不是找不到,而是每一次找到,都会在一转身的功夫发现那是靠不住的。曾经我爱生活,爱党,爱人民,现在真的快失去爱的动力了。我有没有爱过人?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我是觉得爱这种东西已经抓不住了。
“你有过爱的人吗?”
对方似乎很执著于这个问题,我有些不耐烦,下意识地丢出一个字:“有。”
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妈妈呀,我爱上谁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哪有谈情说爱的心思。
“你被人爱过吗?”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乱套了,被爱?每个人来到世上都会被爱过,父母,爱人,亲友,但是这份爱你却未必能感受的到。
我深切地回忆起以往的经历,每年过年回家,桌上都会放着我最爱吃的炖猪蹄,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被爱了,被父母爱着,无论走多远,我永远是他们眼中的孩子。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记忆了,就在我要给出回答的瞬间,脑海中又闪过一抹倩影,似乎有个人还给过我爱这种东西,但我却想不起来了。
“你觉得这一生,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我略微思索了一下,很认真地回答道:“对我来说,可能好好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了,包括让我身边的人也好好活着。能生活,就胜过一切。”
“那你会因为活着的痛苦而有过轻生念头吗?”
“不会,活着是件好事,无论怎样抱怨,那只是一种排解。”
我想不通为什么对方的问题一直要围绕在人生哲理上,这跟恢复我的记忆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不会痛苦,就会慢慢接受外界给予的一切,现在我问你,你是谁?”
我一愣,没有回答。
“你的本来身份是谁,你还记得吗?这里是你的内心深处,你就站在那,我问你,你是谁。”
我很想抗拒这个问题,意识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混沌了,我有些迷迷糊糊地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这样的情形似乎很熟悉,我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上一次,我来过这里,我敢肯定。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荒原。”
“那你说,你是谁?”
我颤抖了,没有说话,因为我走到了这片荒原的尽头,看到那里有一面镜子,镜子前站着一个人影。我急切地走过去,果然看到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知道是与此刻相同还是与过去相同,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只知道这张脸属于过我。
“你是谁?”
对方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我是你,之前就找过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丢了一样东西,想要亲手找回,而我,可以帮你。”
破碎的话语从我口中溢出,意识渐渐脱离身体,我的大脑再也不受理智的控制,在一声声的追问下说出口:“我是徐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