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到纳西之时,她性格阴冷,好勇斗恨,也是因为知道无论怎样,她的父皇与母后都会相护,她完全无所顾忌。
可之后,商逸与闵香柔用十年温情彻底改变了她。
再后来,她受了刺激,回想起了从前的一切,创伤自闭症不药而愈,再不是初来这里的那个黄小茉。
所以到了楚东,她再不复初到纳西时的冷血无情,这十年,她确实被闵香柔改变了太多。
也是因为如此,她在楚东皇宫之时,无法做到真正的狠手,一直处于被动之中。
而宫中众人,也因为摸不准皇上对她的态度,才会有那么多如那小学徒一般的宫人,轻贱她,轻视她,甚至陷害她。以前,她清高,她漠然,她的高傲不许她在意这一切,可是现在,萧云菊只怕终还是要入宫的,她恨死了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还有一个不知为何就是看她不顺眼的莲嫔,甚至还有不知名的黑手在打她孩子的主意,到时候她腹背受敌,若在如现在这般,她要怎么在这个冷宫而黑暗的后宫之中生存下去?她要怎样护她腹中孩子的周全?若是连命都没有了,又何谈什么国仇家恨?
不,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轻轻闭上眼睛,这一刻,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要让欧阳青夜爱上她,爱上她。
只有这样,她才有生机,才有转机。
尤其,昨日她见到了莫林风时,那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恶心感,才让她猛然发觉,原来她对欧阳青夜的气息与怀抱是接受,甚至有些眷恋的。也许,也许他们的关系确实,确实可以再近一些。
想到这,她突然扑入了青夜的怀中,轻柔道:“抱着我!”
欧阳青夜看着一向冷然的她,居然一反常态主动的投怀送抱,很是惊讶,却也缓缓抱住了她。
“谢谢!我不饿,我只是有些冷。昨天,我见到了莫林风,我的杀父辱母的仇人。从我看见他的那一刻,胃便如抽了筋一样的疼,心里止不住的恶心!仇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的心好疼。
我是不是好无能?
那一刻,父皇与母后被辱杀的情景就在我眼前不断的闪过,我好难过,好想哭,却不敢在仇人面前示弱。
青夜,我该怎么办?
抱紧我!抱紧我吧,给我些勇气,也给我些力量……”冰舞在欧阳青夜怀中,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
欧阳青夜听着讲述着昨日的经历,一股又酸又疼的感觉自心里溢出,却在突然听到冰舞轻唤着他的名字之时,心里莫名的有种激荡与兴奋。
他紧紧的将双臂收紧,好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冰舞感受到了他强壮而有力的臂膀,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渐渐放轻松,她也从默默流泪,到小声抽泣,最后放声大哭,她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与困苦全部发泄出来。
“呜呜……呜呜……”
她的哭,声嘶力竭,她的哭,催人心肺,她的泪,一滴、二滴、三滴……滴滴都击打在了欧阳青夜的心里,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心疼,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痛苦的压抑。
“哭吧!哭出来会比憋在心里舒服得多!以后受了什么委屈,你都可以告诉我。”
听到了欧阳青夜的话,冰舞痛哭的声音比之前更大,那声音中的惨绝人寰,令欧阳青夜在以后几年里都不曾忘记过,他是从这时起,才真正了解到商冰舞内心的痛苦与压抑到底有多深……
第二日一早,欧阳青夜看了看身侧眼睛红肿的商冰舞,轻轻笑了笑,为她盖好了锦被,便轻手轻脚的起了身。
他刚拿起衣架上的龙袍,正准备穿上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极温柔的女声,“我来帮你!”
冰舞极自然的接过他手中的龙袍,轻柔的将袍打开,笑对着他道:“愣着干什么?穿衣服啊?”
欧阳青夜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商冰舞,他觉得她和以前不同了,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以前他虽然也宿在芙蓉殿,可他们从来没有任何亲热的举动,他们之间的相处倒是真的像合作伙伴。他们一同用膳,一同品茶,一同对弈,一同鉴画,可她却不会像个妻子一样为他早起,为他着衣,从来都是他起床后,她便是醒着也装睡不起,待他自行穿衣而去后,她才会缓缓起身,他与她,只是睡在同一张塌上的伙伴。
但是今日,她却像个妻子一样,为他穿衣。
直到她将他龙袍上的最后一个盘扣系上,他仍是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青夜,坐下,我来为你束发!”
当青夜还未从她初步的变化中回过神来时,又遭受了更大的刺激,他有些难以相信的被冰舞拉坐在铜镜前,从铜镜中看着冰舞小心翼翼的为他梳着发丝,生怕弄痛他的样子,一种奇怪的感觉由心而生。
坤景宫内
莲嫔与齐嫔正在与皇后娘娘一同品茶闲聊。
“皇后娘娘,听说咱们那位纯答应自宫外回来后就未向您请过安了?”莲嫔轻润了口茶,似漫不经心的道。
皇后淡淡一笑,情绪丝毫没有因为莲嫔的话而受到影响,“她身子弱,如今有身孕在身,体质更虚,万事还应以腹中孩子为重,请不请安倒是无妨的,她不来也便罢了。”
齐嫔接过亲侍递过来的核桃仁,轻叹了口气,“这也就是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体谅她,可惜,她却半分没有自觉。庄妃娘娘与梅妃娘娘怀孕时,不也照样像皇后娘娘来请安吗?这是老祖宗定的规矩,自然有老祖宗的道理。她一个小小的答应,连祖宗的礼法都不守,竟这般恃宠而骄,也难怪福安公主会教训她了。如此不懂礼数。”
“皇上子嗣稀少,她自然就骄贵了些!
倒是你们,怎么这么久都还未有动静?可找太医瞧过?”皇后极关心的看着二人。
说起这件事莲嫔脸色一变,愤愤道:“以前皇上还算是雨露均沾,一个月倒也有一两次能盼到皇上留宿,可自从纯答应大病以后,皇上何曾去过其他宫里?也就前两日丽贵妃过生日的时候,留在了丽贵妃那。”
齐嫔也附和道:“可不是?臣妾也许久未见过皇上了。皇上都见不到,哪里会有动静呢?”
皇后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居然是这样?这几日本宫忙着太后寿宴的筹备,倒是忽略了皇上留宿的情况。皇上子嗣过少,为了延绵子嗣,是要雨露均沾的,倒是本宫的失职了。”
“皇后娘娘掌管后宫,本就极为辛苦,又要准备太后的寿宴,自是无暇分身。说到底,还是纯答应不够贤德,不知道劝着皇上。”齐嫔的语气都已酸得倒了牙。
皇后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不到片刻,便听人来报,纯答应前来请安。
皇后看着莲嫔与齐嫔,打趣道:“看,说曹操,曹操便到。”
莲嫔与齐嫔有些尴尬的对着皇后笑了笑。
冰舞今日并没有盛装打扮,只身着一套淡粉色的素裙,发髻也只是简单挽起,钗了一只石榴簪子,却仍然难掩天生国色。
她一入了厅,莲嫔与齐嫔脸色便一变。
皇后虽然笑意不减,但若仔细观察,仍能发现她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眼睛深处,是一抹带着尴尬的忧伤。
一直以来,她以高贵自居,不以色侍皇上,毕竟在皇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漂亮的女子,而能与皇上心意相通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于是她不但拼命学习琴、棋、书、画,还努力专研各类史书,虽不能博古通今,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才女,可即便如此,皇上对她,也只是敬意十足,爱意尚无,偶尔的同床共枕,也是隐隐带着疏远,她心中的痛,谁能知道呢?
今日,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宫中是不缺少漂亮女子,可若一个女子可以漂亮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时,那么其他的女子,再漂亮也变成了陪衬。
她商冰舞甚至都不需要有什么才能,光是这样娉婷而立,便足以魅惑世人。
“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快起来,本宫不是说过你有孕在身,不必前来请安了吗?”皇后的声音,充满柔和。
“回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是婢妾的荣幸,并不辛苦。”冰舞转头看向莲嫔与齐嫔,“见过两位娘娘。”
莲嫔虽不乐意,可有皇后在,也勉强的回了礼。
“快坐,快坐,有身子的人,不宜久站。莫云,去给纯答应泡杯红枣茶。”
皇后看向冰舞,只觉得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目前身子怎么样?黄大夫可有说什么?”
“劳皇后娘娘费心了,黄大夫说一切安好,娘娘,莫要担心。”
“啊!”
“天啊!”
“纯答应,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莫云!”
皇后一怒而起。
莫云给冰舞奉茶之时,一不小心,尽将茶碗失手掉到了冰舞的身上。那碗茶不但尽数洒在了她的身上,手腕上的玉镯尽被茶碗磕碎。
“快,快宣太医,快看看纯答应有没有被烫伤。”
莫云跪在一旁,浑身颤抖。
好在水并不是很热,冰舞手被烫红,有些轻微的灼痛,但并不严重。
皇后忙命其他宫女为冰舞上药,又指着莫云道:“如此笨手笨脚,险些伤了皇嗣,不可轻饶。来人,将她送入永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