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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皎皎月光

有事,命运总是爱开着最无聊却又最惊心动魄的玩笑。

它时常在你最迫切寻觅时带来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却又在你最不经意间送来你最深沉的牵挂。有时他是落井下石的无耻混蛋,有时他又是锦上添花的良师益友。

就在展叶红明白大祭司身份的那一刻,一股最原始却又最深沉的情感自他心中迸发,旋即一首别样的旋律自他的头脑中苏醒,很快遍布全身。血脉、经络、斗气、魔力,这一次他整个身心都开始按照那无法已知的旋律开始了脉动。

与她四目相接时起,他的全身上下都已经彻底笼罩在了一股银白色的光晕之中。如此耀眼,如此夺目。

大祭司掩嘴轻呼,但是双眼中的惊讶很快便转换成了发自内心的惊喜。也不见她如何的动作,只是看她将手指轻轻的点向展叶红,展叶红胸口处的衣衫突然四散崩裂,露出了下面古铜色的肌肤和结实的肌肉。

但是在大祭司的眼中,却只剩下了那块渐渐变得浓重的五爪巨兽的纹身。她忽然露出了一个笑脸,旋即整个人也变成了一道蓝色的光线。进而,整座大厅之内所有的壁灯都在那一刻点亮了起来,一时间碧蓝色的光华辉映着正中间的银白之色,向天地间都宣示着最为瑰丽的色彩。

蓝色的光缠绕在白色的光带上,慢慢向上,慢慢扩向四周。最终在月神神殿的穹顶上一声“轰隆”破壁而去。强烈的光带好像一条巨龙,蜿蜒向上,龙吟破晓。

展叶红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在向四周扩张,向四周膨胀。他的意识开始脱离他的身体,但是却又能完好的感受到自己身体每一个部位的存在。他的世界正在扩张,正在变大。就好像他,正在变成整个世界一样。

他的世界慢慢变成了月神神殿的大厅,而后是整个月神神殿,进而再度超脱出去,直到神殿周围百步为止。他的世界里有风、有光、有应该有的一切。他的心突然变得很平和,以往的一切失落、痛苦、悲伤遗憾好像全都在这种别样的力量中消弭殆尽。

世界里无所不包,却又一无所剩。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再向上看蔚蓝蔚蓝。定睛时,却又只剩下了那一双眼。只有母亲才会有的眼睛。

神殿中的变化不光让展叶红心神俱寂,更是惊动了整个龙撒戴尔。

帝国皇宫中,精灵大帝披着一件睡袍踱步而出,望着那冲天而起的白光和丝丝缠绕在其上的蓝色丝线皱眉不语,他静静的看着,一双满含威仪的眼睛突然间变得无比凌厉。

十余名精灵帝国的护国强者腾空而起,似是要去月神神殿中一窥究竟,但是却被精灵大帝的一声轻喝全都按了下来。大帝慢慢的自皇宫中飘飞而起,一身睡袍却好像变得犹如战场中的披风般猎猎作响,他身周的气息鼓荡,正是情绪剧烈波动时放才会有的征兆。

一众护国强者们面面相觑,不过旋即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帝国最重的秘辛,居然在这一刻揭示出了最后的结果。

“唉……”精灵大帝在空中一声长叹,满天落雨。轰雷闪电簌簌而下,就连那些已经迫近魔圣、剑圣的护国强者也不敢再在天空中多做停留,纷纷漂浮而下,一个个将自身的气势倾力掩盖。生怕招惹到大帝的注意。

而精灵大帝却仍旧那么虚空漂浮在半空当中,任由霹雳闪电自他身边簌簌划过,任由豆大的雨滴噼啪的向他砸下。他没有撑起防护罩,也没有进行任何的阻挡。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更是沁透了他的脸颊。

“姐姐……你终于还是要走么……”

巨大的声响和突如其来的光亮也惊扰到了神殿另一侧的人们,凯特和梅因斯惊慌的站起了身子,不知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金娜仍旧坐在殿中的石椅上,温婉、恬静。只是双眸间却有难以掩盖的悲伤。

白光仍旧冲天而去,大雨仍旧浓似瓢泼。

那只是短短的一瞬,对于某些人来说却已经是千年万年乃或千世万世……

终于,白光渐渐黯淡。终于,大雨变得淅淅沥沥,最后点滴止息。也终于,月神神庙大厅中的壁灯一盏盏熄灭,完全的归于黯淡。

“砰”的一声,大祭司的身体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颓然跌倒。自银白色光线中走出的展叶红一时间心中一颤,飞快的上前将那具好像没有了骨头的躯体抱在怀里,晃了晃。又晃了晃。

最后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声音“母亲”

大祭司自展叶红的怀里幽幽转醒,她眨了眨有些失去了光泽的眼睛,忽然在一瞬间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意。一只霎时苍老的手掌轻轻抚上了展叶红的脸颊。她轻轻的笑着,笑得如此的安静。

“真没有想到,原来是你。原来圣龙使者就是我的儿子。”她笑着,也哭着。泪水自脸颊上淌落,滴滴答答点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听着,让人心痛。

展叶红赤红着眼睛,浑身都在颤抖。他攥住母亲的手掌,面前挤出一个微笑,可是他那颤抖的声音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心境。“母亲,为什么会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他本没有想到自己这次前来就真的能够见到母亲。他更没有料到,刚刚见到,居然就会是如此悲伤的结局。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得到,自己母亲的生命正在飞速的流逝。好像开了闸的洪水,再也抵挡不住,无法挽回。

母亲的手又轻轻抚了一下展叶红的脸庞,笑容中依旧是那么的慈爱。她摇了摇头,只是笑,也只是哭。

时间就在这种异样的寂静中慢慢流过,直到她的眼泪开始变成血红。

“母亲!”

“我很高兴,真的,我很高兴”母亲轻声的说着“我离开你和你父亲的时候,你只有不到三岁,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还已经成为了圣龙使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欣慰。”

“我知道,我知道……”

“不要哭,我们再见面是值得高兴地事情,不是么?为什么还要哭?”

“我知道,我知道……”

“刚刚,我送了你一个礼物。恐怕是我今生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了。”

“不!不不不!我还要,我还要!你只送给我一件礼物,难道不觉得对不起我么?”

“是啊……是我的错……可是,真的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么?

血红的眼泪自她的眼眶中滚动,进而流淌。片刻间便已经侵染透了她那月白色的长袍。月神神殿中最后一盏灯光突然熄灭,站在殿外的神殿武士团团长面色巨变。随即便带着铿锵的甲胄单膝跪倒在地。同时,所有的神殿神职人员都看到了灯光熄灭的那一幕。一个个低声的诵念起祷告月神的祝词。就连凯特和梅因斯两个不明所以的丫头,也在这时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掩去的悲伤。

清冷的月啊,你神圣又高洁

温柔的光,是否能带走我深深的悲伤?

皎皎银霜,流苏丝广,就这样铺满了我的心房。

可是我不想

我只想在你的召唤下去向远方

那里,没有征战杀伐,只有宁静安详

那里,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博爱善良

清冷的月啊,你神圣又高洁

温柔的光,是否能带走我深深的悲伤?

神殿外侧,金娜忽然一声哽咽

皇宫空中,精灵大帝陡然一声长啸

神殿内,大厅里。只有展叶红安静的看着她沉睡的脸。良久,良久,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沉沉夜幕,惊散了厚重的树冠枝叶,拨开了月亮。

( 第七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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