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封仪式并不算长,严格来讲只用短短的三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全部程序,之后呆在杰斐瑞宫中的时间里,展叶红的主要工作就是应付源源不断的应酬和结交。前来攀谈的人大部分都是势力弱小的男爵子爵之类的实地贵族,或者是一些伯爵类的名誉贵族,这些贵族们多是对于自己的爵位和待遇都有所不满,对于展叶红取得的褒奖都有所羡慕,因此攀谈起来很是热情。
当然,更热情的则是那些眼睛发亮的贵族少女们,她们的战斗力更加强悍非凡,甚至直接用身体将那些死赖着不走的小男爵爵士们挤到了一旁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展叶红身边一阵的莺啼燕语,胳膊后背上时不时都会传来阵阵酥麻的触碰敢,让他大呼吃不消。
最后还是在王国内侍们的催促和帮助下,展叶红才算终于摆脱了无穷无尽的纠缠,脱身来到了王国的厕所里。现在他忽然觉得这种称不上不大雅的地方非常的安全。一跑到隔间后,展叶红先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则疯狂的拍击着自己的胸脯。
今天的一系列遭遇都是极为凶险的,与安迪科及他身后哈伦格斯伯爵等人的言语较量更是凶险之极。一旦今天他在杰斐瑞宫中的表现稍有差池而无法获封伯爵的话,那么不但他要退还已经兼并的三块领地,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被追究攻击领主贵族的责任。这在王国政治当中并不少见。
一场较量下来尤其是再与众多贵族少女们“缠战”良久之后,展叶红更是觉得比两次库赛堡保卫战还要累上一分。
这种政治上的语言交锋比起真刀真枪的战场厮杀来说往往更加的恐怖,因为你很难知道躲藏在暗处的倒地还有多少敌人,甚至你还不清楚究竟有那些人是你的盟友。仅仅是这种分辨上的难度都足以摧毁展叶红这个小小菜鸟的一切自信。
不过幸好,展叶红这一次有了展亨利这个家族旁支亲戚的大力帮助,尤其是又获得了海伦公主的鼎力支持。虽然这个局面本身的产生就有公主的责任在里面,但是展叶红却宁愿记住恩情甚于记住怨恨。
想到了公主海伦,展叶红自然立刻掏出了那张纸条,此时他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公主到底要对他说些什么。摊开洁白的纸卷,狭小的纸条上只有三个字:“来找我”。
十五分钟后,展叶红就出现在了海伦公主的寝宫之内,当然地点没有那么旖旎只是寝宫的会客厅。不过这种待遇还是让展叶红赶到了有些不安。无论怎么说,公主现在还没有出阁,他一个外臣的身份还是多有不便的。
“公主殿下,展叶红来了。”当海伦终于出现在了会客厅的时候,展叶红赶忙低下头俯身作礼,做出了最谦恭的姿态。
海伦微微一笑,雪白的手掌虚虚一扶道:“好啦伯爵大人,起来吧,现在我们还是说些正事吧,毕竟我们见面的机会不是很多,而且我需要提醒您的是:我可不是那些缠着你的贵族女孩儿,你也别期待着一会儿会发生点什么。”
海伦的直接让展叶红更是一阵轻咳,彻底扑灭了他心中惴惴不安的源头。虽然他并不敢奢望那种可能性,但是既然可能性是存在的,又有哪个正常男人会不去想呢?因此,海伦的这句话效果十分明显,立刻让展叶红恢复了他一贯的做派。
“好的公主殿下,还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么?”展叶红站起身顺着海伦的指引坐在了一张小茶几的侧面。
海伦却好像并不怎么着急,她先是挥手驱散了宫殿内的侍女,而后在展叶红的对面款款坐下。若非公主刚刚的“善意提醒”这种特殊的环境显然会让展叶红脑子停转的。
仪式结束后的海伦身着一身洁白的金丝边长裙,半张脸还罩着一层淡淡的薄纱。一副典型的宫廷少女的装扮,但是却让她自己独有的那种典雅尊贵的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海伦亲自伸手为展叶红斟满了一杯茶水,随后才开口道:“伯爵大人请。”
“多谢公主”展叶红也不客气,抬手便将杯中的茶水饮下,而后便等着海伦的解释。他知道,公主不可能只是请他来这里喝茶的。
果然,海伦对他问道:“伯爵大人,您知道为什么我会注意到一个王国西南一角上发生的小规模内战,并且会直接以王庭名义下令册封你为伯爵么?”
这也一直是展叶红苦思不解的问题所在,对整个色西王国而言,库赛堡周边的局势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这里非但没有任何的战略价值甚至连一般的经济贡献都谈不上,西南一角历来都是王国经济的灰色地带。是贫困和半野蛮的代名词。
展叶红闻言也不多想,这个问题他想过很久了,但是没有答案。“请原谅我的愚昧,公主殿下”展叶红了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个回答却换来了海伦的一声浅笑。她又为展叶红斟满了一杯茶水,道:“真的猜不出?”
“真的猜不出。”
海伦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说什么。直到把自己的茶水也斟满时方才慢慢的道:“父王的病是在三年前突然发生的。那个时候的我,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而已……”
海伦所说的话与她的问题毫无关联,但是展叶红却没出声打断只是一边小口品着茶水,静静的倾听着。他料想,这段叙述或许会很长。而事实上,这段叙述确实很长。
“那一年,父亲刚刚举行过北伐之战,在北方与鹰罗共和国的军队接连交战了十余场,最后将国界线稳定在了狂牛山脉附近。一时之间,将整个色西王国的军威提升到了极致。”海伦轻轻地说着,但是语调中的颤抖却诉出了她心中那淡淡的骄傲。
展叶红认同的点了点头,正是国王陛下的那次北伐才让躲在库赛堡读书的展叶红热血沸腾,以至于不顾老展宸的再三劝阻私自离开家族领地,来到了王都报考军校,后来更是直接成为了中央军团的一员。但也就是在他成为百夫长的那时起,老国王却突然病倒了。
“父王的病来的很快,很突然。而且极为怪异,任凭御医们如何施救都没能让他重新苏醒过来,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睡了过去,没错,现在他还在这么睡着。每天都需要人强行为给他肉粥清水才能保持生机。也不知道从今往后,他有没有醒来的可能。而就在他病倒的那一天起,整个王庭的重担就压在了我的肩膀上。”海伦平静的说着,慢慢的饮下了第一口茶。
老国王与他的父亲不同,他如今五十多岁的年纪但是子嗣稀少,除了海伦公主已经成年外,剩下的两个皇子和两名公主都是年幼得紧,根本无法承担起王庭的日常事务。其中两名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皇子还在努力吃奶呢。也正因如此,王庭的重担不可推卸的压在了公主海伦的肩上,虽然她的年纪那时也只是十七岁。
“监国摄政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想当好一名国王居然是这么的难。你需要监督你王国内的一切,经济、军事、民生、宗教甚至是生育率,除此之外还要对那些不但窥视王庭权利的人加以反击和对抗,需要与敌人进行不断地周旋和妥协……呵呵,而父亲留给我的班底里,除了大量的将军之外,就唯有一名已经到了退休年纪的老人,除此之外我再也无人可用。”海伦说道这里时,突然苦笑一声,将剩下的茶水一口饮下。
如此多的事情压在了一名刚刚成年的少女身上,那种压力确实难以想象。
“你知道么?展叶红。知道那种想要去控制却根本无法控制的无力感是有多么可怕么?领主们对于一个刚刚成年的小丫头没有任何的敬意,而那些只知道血战到底的将军们也根本无法明白政治上的斗争有多么可怕,即使他们了解却也无法阻止改变什么。于是乎在上一次的北伐当中,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的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有些人更是直接消失了……”
展叶红的双眼突然一亮,一股冰凉的寒意霎时间袭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彻骨生寒。原来,上一次惨烈的北伐竟然是这个内幕作祟么?难道那几千名战死的战士,就是因为政治上的一点点博弈就必须埋骨他乡么?怪不得,上次北伐进行的如此匆忙,也怪不得上次北伐失败的如此糊涂……
“怎么……会这样?”一直以来困扰展叶红的一个谜团骤然得解,但是展叶红不但没有得到任何的解脱和兴奋,反而更加的愁眉不展。一股冰凉的杀意开始渐渐在他的心底里弥漫开来,随即便到了再次爆炸的边缘,却又被他生生的按了回去。
海伦自然没有注意到展叶红体内血脉的异样,她只是轻笑一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不会这样!对于哈伦格斯家族而言,想要控制王庭的运作,那么消灭掉那些对王室死忠的将军们就是无可避免的动作。而选择北伐更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方法,打死敌人除外患,打死自己消内乱,一本万利的事情,而哈伦格斯家族仅仅只需要出动一批注定赴死的杂牌兵罢了,事后他们甚至都不需要赎买俘虏。”
一瞬间,展叶红想到了汤姆,想到了那个在鹰罗共和国的监狱中不断哭泣的大男孩。那时,他就是被哈伦格斯家族抛弃的一员。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展叶红低着头,手指不停把玩着空了的茶杯,对海伦开口问道。
海伦则直接从他手中抢过茶杯,不由分说的再次斟满,道:“因为要回答你的问题啊!你现在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帮你成为一名伯爵?”
展叶红突然一窒,低头想了一会儿方才吐了一口气,微笑道:“我想,我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