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时间转眼便已过去,南部的色西王国此刻草长莺飞,四月里的春光正艳。早上推开门,从海平面升起的太阳温柔的铺排到洁白的伊仑港城内,将千家万户都从美美的睡梦里唤起,招呼他们去进行新一天的工作。
展叶红也是在这样一个春日里伸了个懒腰,把调皮的小松鼠从被窝里揪起床,然后慢慢的从房间内踱步出来。
“贾斯?贾斯!你在哪儿啦!”展叶红洗漱完毕,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和小松鼠一道跑步下楼。这十天的时间内,他们二人用拍卖所得和任务的赏金在伊仑港城靠近港口的位置租下了一间二层房屋,一来作为二人在伊仑港的落脚点,二来也可以作为食盐生意的商铺。
十天的经营下来,贾斯凭着他高超的经营技巧,迅速为他们这家新生的食盐经营商打开了市场,生意已经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贾斯!跑哪儿去啦!”展叶红又在房间内喊了一声,而贾斯这时方才从门外跑了回来道:“头,刚刚又接了一笔生意,所以没听……诶头!今天不就是海堡入学考试的时间吗?你怎么还不赶紧去排队啊?”
“放心啦,排队着什么急,中午报名才结束呢。对了,我让你替我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展叶红一边紧着皮靴,一边对贾斯说道。贾斯“哦”了一声,立刻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去一通翻找,最后拿了一小杯水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就是这个?”展叶红指着那一小杯水问道。
贾斯道:“就是这个,化容药粉冲泡的,一杯的药力大概能持续七天……头,你确定你要喝这个东西?改变面容之后,你的贵族身份也就没法应用啦”
展叶红没说什么,只是接过那杯水,看了看,而后仰首咽了下去。随即,展叶红的面容立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眼皮略略的耷拉下来,而一双剑眉也突然塌陷变成了一双八字眉,嘴巴也显得宽大了许多,即使仔细去看也无法看出他原先那副英俊的模样了。
展叶红照了照镜子,笑了笑道:“感觉不错!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肖恩了。”一旁,小松鼠正捂着肚子嘶嘶的笑了起来,让展叶红一把揪住了尾巴,瞪了它一眼,然后把它丢到一旁去了。
贾斯对展叶红道:“头,这杯化容水并不是真的改变你的相貌,而只是在你相貌之上通过魔法药力做出了一道幻象。一般四级以上的魔法师可以轻易看透你的伪装,而四级以下的魔法师则需要动用‘真实之眼’的魔法才行,你可要记住啊!”
展叶红点了点头,而后将装着考试用具的背包背在了身上,忽然看了看又在一旁上窜下跳的小松鼠对贾斯问道:“还没有找到会幻术系的魔法师么?”
贾斯摇了摇头道“幻术系的魔法师在市面上真的很少,毕竟这些家伙除了幻象和幻术外再也不会其他的东西了。我找到的这个倒是幻术系的魔法师,不过他仅仅只有一级而已,要找三级以上的幻术系的魔法师,恐怕要头你到海堡之后才行了。”
展叶红点了点头,而后对着小松鼠道:“听见了没?杨驽,你等着我先考进海堡再替你找魔法师吧!”小松鼠闻言立刻对着展叶红摇了摇尾巴。展叶红一笑,反身推开房门走上了伊仑港城的大街。
今天就是海堡学院招收新生的日子了,展叶红紧了紧身上的背包,忽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兴奋。
一想到那些瑰丽奇绝的魔法便是心痒难耐,开始是在大街上走着,可走着走着便不由自主的跑了起来,一路步伐轻松,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飘然而过。
不过,轻松地心情从来到海堡大道的时候便立刻烟消云散,展叶红看着平日里几乎空空荡荡的海堡大道此刻竟然已经挤得人山人海,这才明白为什么贾斯催着自己赶快跑过来排队。
目测过去,在远处飘飞于海洋上空的海堡一直到展叶红的身前,区区一千多米的距离内竟然挤下了将近一万多人。除了考生之外还有众多考生的家长在一旁拿着饭盒和扇子在嘘寒问暖,人群之中还时不时的有骑马和乘轿子的贵族穿插其中弄得整个队伍更加混乱。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而今,这个长长的队伍还在不断的增加着自己的距离。放眼而望,身前俱是金灿灿的人头,一直延伸到蔚蓝的海洋之内。
“咕咚……”饶是展叶红见惯了大场面,但是也不得不为这样庞大的招生现场吞咽一下口水。心中不由得庆幸,幸亏自己来得早一点,不然还指不定排队排到何年何月呢……
旁边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拍了拍展叶红的肩膀。展叶红扭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相貌端正的青年,眉目粗大,身材也显得孔武有力,只是身上的装扮略显的寒酸了一点,应该是个平民子弟。
那青年对展叶红笑了笑道:“你好啊,我叫波尔,是来自王国北部库伦城的,你怎么称呼啊?”
“库伦城?”展叶红闻言一愣,随即便想起了自己和队员们刚刚从鹰罗共和国回国后的事情,在库伦城里面,他们确实待了一阵子的。展叶红对波尔笑了笑道:“你好,我叫肖恩,是王国西南方一个叫库……额达昂城的人!”
“哦,达昂城啊,这个地方我还真没有听说过呢,你的家乡也是临海的么?”波尔很健谈,和展叶红聊了一阵子家乡的风土人情迅速的变得熟络了起来,尤其在知道展叶红来过库伦之后,更是话题大开。
“嗨,真是没办法,民主改革一开始,我们那里就闹翻天了。我们库伦城这几年里领主更迭很频繁,好像都不太愿意在北疆待着。这帮胆小鬼来回乱跑,倒是让我们库伦城的发展计划一再搁浅,因此城中的老百姓早就想成为国王的王畿直辖地,所以对民主的改革尤为热烈。不过,都是些嘴巴上的功夫,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波尔和展叶红混在人流当中,慢慢的向前移动着,边走边说起民主改革的事情。
展叶红听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动,问道:“那你呢?波尔?你自己,是不是支持民主改革的啊?”
波尔哈哈一笑道:“老兄,你真的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存在么?开什么玩笑啊。什么事情都由老百姓做主,那么那些当官的当贵族的如何显示自己的特权如何来欺压民众呢?呵呵,依我看,即使所谓的民主改革成功了,也不过是把贵族和官员的名字换了一下而已。事情是怎么样的,将来也不过依旧是这个样子罢了,顶多更换一个表皮!”
“哈哈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展叶红听了竟也赞同的拍了拍波尔的肩膀。他在鹰罗共和国看得很深很真,那里所谓的民主共和,说的极为动听。但是真正踏足到那个社会之中一样的存在勾心斗角,一样的有特权阶层,贵族和权贵们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字、换了个压迫民众的方式而已,与原先的王政或是帝政没有根本性上的差别。
不过,这时旁边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两位老兄,言之过早了吧。民主一途中,改革总会遇到阻碍和风险。但是那些人的存在,这却并不能说明民主一途是行不通的。这个世界是人民建立起来的,理应由人民来做主,而不是少数的贵族。呵呵,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若是全国的民众都能够为民主进程摇旗呐喊,为民主改革增添力量而非虚以为蛇。民主,又未尝不可行啊!”
波尔和展叶红转过头去,忽然看到一个面色白皙,一头栗色长发的青年正微笑着看着两人。波尔哈哈一笑问道:“兄台说的也是有些道理,还没请教怎么称呼?”
那青年爽朗的一笑道:“我叫萨生!是东北方路伦斯村子的人,你们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萨生性格爽朗,三人很快就聊到了一块儿去,不过三人对民主的态度却不是那么一致。
“比如说眼前。”展叶红忽然伸手一指一顶紫色的轿子,对萨生道:“萨生老兄、波尔老兄,你们看看这顶轿子。我们近万人在这道长桥上慢慢腾腾的排着队,但是这群有特权的贵族们却可以轻而易举的从我们身边过去,而且不受任何的阻拦和非难。这样的权利和地位,真的有人会愿意甘心放弃么?他们不愿放弃,所谓的民主,又从何谈起呢?”
国王的民主改革虽然并没有在根本上改变全国的统治方式,但是对言论的开放却已经做得相当到位了,举国上下无论任何人都不得因言论而被判有罪。因此,展叶红等人即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敢对民主、王政的问题畅所欲言而无所顾忌。
波尔拼命地挠着头想了想,最后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确实,这并没有任何好的办法。”
萨生却忽然一声轻笑,轻轻的道:“若是一场暴风雨从天洗礼,鲜血遍地,这些人全都没了呢……”
波尔和展叶红同时一愣,显然被萨生的话惊住了。
幸好,这时周围的人们都在忙着准备一会儿到来的考试,并没有多少人在听他们胡侃大山,因此并没有引起什么围观。不过饶是如此,也让两人吓了一跳。波尔最先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的拍着萨生的肩膀道:“哪有那么大一场暴风雨啊,萨生老兄,你的梦想太美好啦!哈哈哈哈……”而展叶红却微微蹙起了眉头,萨生那句话,似乎隐含着某种深意。
幸好,他此刻的脸上还罩着一层幻像,旁人并没有看到他的真实表情,不过,展叶红已经默默的把萨生这个人记在了心里。这个人,似乎有点不大一样。
忽然,波尔指着那顶紫色的轿子对展叶红和萨生道:“喂,你们看,那顶轿子好像是城主府千金凯特小姐的轿子啊!没错,就是凯特小姐的!”说话间,那顶轿子的车帘已经被轻轻的掀开,从轿子当中探出了一张白皙通透的美丽面孔,不是凯特更是何人?
展叶红闻声双眼一咪,果然,在这里又见到了她。
凯特走过的地方,男性考生当中顿时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众人纷纷拥挤着,都想要一睹城主千金的容颜。原本就火爆异常的场面,更加的失控了。
但是,更加失控的事情却是在女生们尖叫的时候真正到来,当长桥上的女生们忽然间惊声尖叫起来的时候,展叶红等三人方才把目光从凯特的轿子上挪开,看向了长桥另一侧的一匹高头大马上。
马上,一位身着白色紧身华服的俊美青年正面含微笑的慢慢踏马前行,戴着白手套的手掌时不时会伸到人群当中与女生们互相握一握,引得尖叫声更加的刺耳。而那个青年更是隔着长桥远远地与坐在轿子里面的凯特打着招呼,看样子两人极为相熟。
“他……这个人好面生啊?他是谁?”萨生看着那极受欢迎的青年不由得诧异的问道。还没等波尔开口,展叶红却淡淡的道:“德本,哈伦格斯家族第三代中的翘楚,王国上次北伐军的副统帅……”
说着,展叶红的拳头已经微微的攥紧了。德本,化成灰展叶红也会认识的家伙。最后一场狙击战开始前,曾经信誓旦旦对展叶红保证过会派发援军的副统帅!
如果说北伐之前,展叶红是王国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的话,那么德本早就已经是一颗耀眼的星辰了。英俊的外貌,显赫的身世,再加上身后有近一万名哈伦格斯家族的族兵辅佐,让他一个与展叶红同岁的家伙一下子成为了北伐军的副统帅。
而也正是在他的带领下,这一次的北伐战争才会一步步的陷入最后的败局。展叶红默默的看着德本的背影,嘴角慢慢的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有些事,终归是要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