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随着展叶红不知第多少次的劈砍,人马武士手中的弯刀终于断成了两截。断口被砍得已经有些翻卷,显然是多次劈砍的结果。人马武士看着那断裂的弯刀,恨恨的冲着地上“呸”了一口。
没有别的办法,在两人体外力量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兵器的硬度便取决于本身的质量了。这也是为何紫衫木的枪杆能扛着数百次劈砍,但一柄破损的弯刀却承受不住一样。展叶红手中的长剑是色西剑盾步兵标准的战士长剑,制作精良,在展叶红的斗气加持下简直就似附骨之蛆一般,甩都甩不掉,而且剑剑都是冲着人马***锋上的缺口而来。弯刀断裂的结局,从第一次对砍就已经注定了。
“你很好”那人马武士忽然开口,竟然让正准备进攻的展叶红吓了一跳,硬生生停下了冲锋的脚步。
“你会说大陆语?”展叶红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做起了战斗姿势,以防那人马武士突然发难。
人马武士将手中的断刀丢在一旁,笑道:“哼,狗都会说的语言,我又为什么不会呢?”他看了看满场还在兴奋不已的观众,忽然咧嘴一笑道:“我敢打赌,如是这场比赛我死了,他们的叫声一定比你死了要高涨十倍!”
展叶红没有接话,一是不知如何接,二是趁着这个短暂的时机恢复着自己的体力,他想可能对手也在打着同样的主意。刚刚一连串硬碰硬的厮杀,虽然斩断了对手的武器,但自己的体力也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了。此刻优势在自己手中,不妨等一等。
人马武士似乎没有注意到展叶红的小算盘,仍旧轻轻踏着蹄子,一条漂亮的马尾左右摇摆着拍打在他躯干上的链甲发出“啪啪”的响声。人马武士舒展了一下手臂道:“对于你们这些正常人来说,我们人马族似乎天生就应该被丢进笼子里或者套上笼头替你们拉车。你们从来都没有将我们当做同样的人来看待。即使我们再怎么努力。做生意也好,替你们放牧也好,你们始终将我们视作野兽,甚至还不如你们一向都看不起的蛮夷……东方的大秦也好,中部的精灵也好,标榜自由的鹰罗也好,统统都是一个样子。”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展叶红略略恢复了一些气力,对那人马武士道:“如今,你是阶下囚我也是。你需要拼命,我也需要。多说无益。”
“哈哈哈哈哈”人马武士仰天大笑,而后才盯着展叶红的眸子道:“说的好,多说无益。可,我只是不想在我人生中很可能是最后一场的决斗中,要以野兽的身份死去!你明白吗!”
“你想怎么样?”展叶红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不想与你野兽一样的厮杀,你是武士,我也是。武士之间有武士特有的决斗方式。有武士特有的死亡方法!有武士特有的尊严!”那人马族的武士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渐渐高亢了起来。而此时,作为观众的人群也终于都发现了场中的异样。欢呼声被取代,疑问、谩骂再次响起。
“快点打啊!猪猡!”
“你和那个野兽费什么话?你难道也是魔兽吗?”
“猪猡快打!别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
听着那刺耳的喧嚣,再看看面前的人马武士,展叶红突然问道:“你是怎样被抓来的?”
那人马武士笑着摇了摇头道:“或许也和你差不多吧。我的祖国把我给出卖了。”展叶红刚想说“我和你不一样”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至今没有音讯的赎金,还有被派去送死的罗波牙还有惨死的贝纽因。是啊,自己,和自己的那些兄弟们不都已经被自己的祖国给出卖了吗?与他,又有什么分别?
良久,展叶红终于点了点头。
“接受么?”人马武士再次问道。
展叶红抬起头,盯着人马武士那同样是黑色的眸子,良久。
良久,终于深深的吸了口气郑重道:“我接受。”说罢,忽然反身向后走去,竟然将整个后背完全暴露在那人马武士的打击范围之下!
“他疯了吗!?”布托和巴尔处几乎同时惊怒的站了起来。整个斗兽场里,也是一片哗然。
唯有人马武士,对着展叶红的背影投去了感激的一瞥,而后也霍然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拾起了那柄被展叶红当做投矛投掷出的花枪。
全场,终于在两人怪异的举止中寂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展叶红站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也同样站定了的人马武士高声道:“色西王国前锋军团,第十七营百夫长展叶红,向阁下挑战!”说罢,剑尖点地做出贵族邀战的标准架势。
人马武士悚然动容,握着花枪的手也在微微的抖动着。过了一会儿,他也用纯正的大陆语高声的回应道:“鞑靼汗国右贤王麾下,游击狼骑军百户,穆拉差接受阁下挑战!”
全场八万多鹰罗人都被惊呆了。包括那一向以智珠在握自诩的巴尔处老板。没人会料到,那个和魔兽无异的人马族,竟然也能说出大陆语,竟然也有着他的身份和名字!他们,竟然要以武士决斗的方式而战!
“他在挑战我们的权威!”布托突然猛地一拍扶手,玻璃制成的酒杯在震荡之下提溜的滑到桌子边缘,“啪”的一声碎成了渣滓。花白的胡子因为愤怒而左右大幅度的摇摆着。巴尔处和希德尔都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了过来。果然,展叶红他们已经将死囚角斗士的对角变成了武士对决!这是对他们鹰罗方的嘲弄!
这两个该死的家伙,竟然在临死前还敢用生命来向伟大的共和国示威?
他们,似乎就在这么做。
穆拉差轻轻的放下花枪,而后单手抚胸低头,对着展叶红做了一个鞑靼军礼。而展叶红也将长剑竖起,放置在鼻尖处,而后猛然向右手边倾斜,回敬了一礼。那一瞬间,他似乎又感觉得到,自己是一个拥有良好教育的色西贵族。
一切,都和库赛堡练武场中的情形相差无几。当年,无数个炎炎烈日下,自己的父亲和剑术教官们也曾向这样一遍遍的强调着、纠正着自己那看似无用的剑士礼仪。无数藤条和罚站后的结果,就是刚刚那一个在旁人眼中毫无用处的剑士礼。往事历历在目,却再也不复当初那种疲惫下的淡淡柔情。
而今,当展叶红选择了武士对决后,胜负的天平便已经再次回到了原位。但是,他别无选择。
“因为,一个武士在决斗场上,决不能以战争的方式去趁人之危。那是不荣誉的行为”展宸的尊尊告诫,音犹在耳。展叶红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远处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穆拉差,轻声的呢喃道:“父亲,我没有违背您的教导……”握着剑柄的右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他再次对自己说道“展叶红,你……不,我来了!”
不是你来了,而是我来了。能安慰自己的,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只有“我”!
淡淡的微风吹拂着斗兽场中薄薄的尘沙,在二人的脚边掀起一阵阵小小的风浪,血腥味伴着密集的汗水味慢慢交织成一副难忍的恶臭。阳光渐渐偏转,将场中两个人的影子摇曳的越来越短。
突然,在场边维持安全秩序的一个魔术师冲着场中大喊道:“你们如果再不开始决斗,我们将及时将你们全都就地处死!鹰罗公民的时间不是用来陪你们干耗的!”
穆拉差俯身拾起花枪,在手中掂了掂,而后猛然大喝道:“开始吧!”
对面的展叶红也将长剑掂了掂,淡淡的回应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