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雨潇在天都晚报实习那天开始,他就没有学会过生存。
他沉浸在文学的精神世界里无法自拔。
在未来的路上,他必将饱受物质的惩罚。
当他遇到挫折的时候,天都晚报兴盛时期,给他生命带来的繁荣,让他的挫败感,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
他的心笼罩在虚幻的欲望巨幕下。
他成了“楚门”——别人眼中的戏子。
他又像“楚门”——走出了那个世界。
然而,他在奋不顾身之后,倒在了现实上的吃饭问题上。
他清醒的离职决断,显得那么地苍白。
对这个世界来说,没有一丁点地说服力。
他的思想在两个不同世界来回穿梭。
看清了、看淡了一切。
却发现,真正套上枷锁的,是他这个“楚门”。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要解放思想,打开心灵那道枷锁。
他才能更清楚的,义无反顾的,迎接新的,属于他的世界。
他要拔掉回忆的大刺,要甘愿伴随着一些痛苦。
三丫本科的学历,有教育新闻的工作经历。
她找工作相对容易。
心虚的是年纪问题,那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工资低得可怜。
王雨潇劝说三丫。
“当是步入社会之后,积累工作经验了。”
“再说,有我老爸一部分经济援助,咱们还可以勉强度日。”
王雨潇有大把的时间整理心情,畅想未来。
同样,也有大把时间呵护孩子,陪伴孩子的成长。
但是,他的“功绩”无法用金钱衡量,所以在他的眼里毫无价值可言。
他时常自责自己啃老,吃软饭,却又享受陪伴的天伦之乐其中。
痛并快乐着!
王雨潇从晚报抑郁的泥坑里,跳出来,身上的泥巴还没清理利索。
又跳进了另一个抑郁的泥坑里。
他不甘心做“男主妇”。
他不想三丫被时光掏空,被摧残成黄脸婆。
他也不想费力的追赶社会的潮流。
王雨潇想要赚些钱,贴补家庭的伙食开支。
他明知道是错事,他还要像无药可救一样,贪婪地做着投机取巧的事情。
父亲取出公积金,给王雨潇买一辆二手车。
赶在春节之后,主要是父亲担心年前忙中出错。
几经周折,买上了心仪的爱车。
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王雨潇便解放了双手。
他在忐忑中不断前行。
开始在背街上揽客,当几个拉客的钱到手之后,王雨潇变成了平静的“老手司机”。
王雨潇和自己签订了心理合约。
严格遵守不去人多的地方揽客,二人以上的绕行,尽量多揽女性或者老年人乘客。
王雨潇条理非常清晰。
但是,他经常在蝇头小利面前迷失,他的思想根本不受控制。
这就是人性,贪婪的一面。
没有人会赚够30元的买菜钱之后,就会下班。
王雨潇很快忘记了自己的底线,他拼命揽客,为家尽一点绵薄之力,也是对自己的莫大安慰。
那台“社会主义豆浆机”,在橱柜里,印满了蟑螂的足迹。
李二狗犹豫的声音犹在耳边。
豆浆机像警钟一样长鸣着。
那个经历,让三丫十分后悔,所以,三丫特别反对王雨潇偷拉私运。
尽管过了多年,那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但是,王雨潇已经被蝇头小利冲昏了头脑。
三丫十分清醒,王雨潇开“社会主义出租车”一旦被抓到,后果,对于这个家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周末早上,孩子送去了幼儿园。
王雨潇一意孤行,不顾三丫劝阻,还拉上她陪着。
在一所中学门口站牌处,很多“老手司机”认出了交通稽查队的人。
他们停下车之后,果断选择了拒载。
王雨潇刚送一位乘客上班。
乘客的单位稍微远一些,返回途中,王雨潇一直空放很久,看着损失的油耗,他有些心急了,打算揽上一位乘客,把油钱赚出来。
正是这一丢小心思,他被“诱捕”到稽查队的车上。
随后,稽查队的车将王雨潇夫妻俩带到一个偏僻路段。
停在在路边绿化带里比较枯萎的地方。
稽查队的人不让打电话。
王雨潇明白,这是暗示他直接拿钱了事儿。
不用花那么多钱,还让他们宽裕不少。
处理这样的问题,王雨潇没打算花钱,当然,他也没有钱。
他之所以敢偷拉私运,是因为交通稽查支队欠他人情。
他仍觉得自己曾经地位高高在上。
他心里清楚,和这些心黑的家伙相比,他算是白的。
索贿无果,稽查队的人,只能登记在案后,离开了。
王雨潇两口子被扔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
他们拦了好几辆车,都没有人停车。
这段路,实在太偏僻。
王雨潇经常在返程的时候路过这里,他却不敢拉人,深知这鬼地方怕暗藏杀机。
那想到,他能蹲在这个无助的路边上。
王雨潇表明自己曾经那“可怜的身世”,稽查队看似有些忌惮,不过,此时他已经是不法之徒,还能掀起多大风浪。
王雨潇无惧稽查支队,他过去也没少吹捧他们抓黑车的功绩。
过了很久,一辆suv经过。
王雨潇着急地挥手,好在司机停下来。
善良的司机特意强调一下,他完全是出于善意,才打算拉着王雨潇两个人,而且不收一分钱。在他眼里,对黑车司机没什么好印象。
吃过午饭,王雨潇打上一辆出租车。
来到了稽查支队,临下车,出租车司机特意叮嘱一句话。
“这地方,才他妈的黑呢!”
王雨潇自然清楚。
不过,此刻他不得不低头求人,他那正义的翅膀,不知收起来多久了。
负责宣传的张燕十分热情地迎过来。
还没等她开口,王雨潇面带微笑,十分恳切的说。
“好久不见啊!大姐,这次兄弟是来求你帮忙来了!”
张燕十分诧异。
“你这是怎么了?还着急忙慌的。”
王雨潇掰开牙,不好意思地说。
“我偷拉私运,让咱们的人给抓住了!”
王雨潇硬生生地挤出虚伪的笑容,嘲讽自己的无脑行径。
张燕一听。
“那得帮啊!过去,咱们合作得那么好。”
王雨潇说着感谢的话,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很快,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
王雨潇赶去了扣留车辆的停车场,哪里既遥远,又神秘。
仅一下午的停车费就是200元。
停车场那些工作人员十分不爽,因为王雨潇提前把车辆捞出去,所以他们损失不少停车费。
张燕给足了王雨潇的面子。
王雨潇暗自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王雨潇想到“大仙儿”。
很多干工程的老板,都去找她问前程。
为了获取“大仙儿”的信任,很多包工头甚至许诺,事成之后给些工程活。
王雨潇想要抓住的机会,并非完全的出于迷信。
巧合是“大仙儿”当年为了集资,被亲妹妹骗了钱,这其中,有欠王雨潇父母的几万元。
“大仙儿”也不打算瞒着,毕竟,要钱的人很多。
王雨潇总能遇见催债的。
她也希望,一下子把所有的坑都填上,以免影响她的“生意”。
答应给墓地里的工程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威的同学。
王雨潇也熟悉他。
但是,王雨潇并没有越雷池半步,依然等着“大仙儿”的消息。
最后,此事还是石沉大海了……
王雨潇在幻想中,一次次地损失路费,还有一些购买礼品的钱。
不过,带来精神的希望是无价的。
他也明白,这种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他依然坚持,不想因为迷茫,而慌不择路。
阿杰提出的养生产业,也是王雨潇魂牵梦绕的梦想。
它像幻觉一样,缠着王雨潇。
他不清楚,自己是幻想家,还是实干家。
所以,他了解养生产业的真谛,却没有勇气,再向前迈出第一步。
他怕,自己是一个笑话,他怕,自己被打击后,一蹶不振。
此时,任何异样的眼光,刺耳的话语,都没有杀伤力。
在王雨潇面前都是狗放屁。
他活在人畜无害的思想里,帮助自己走出抑郁的过去。
无奈地陷入了抑郁的未来。
王雨潇选择开黑车这个罪恶的行当。
仅仅是日赚十几块,够买些菜的,王雨潇便足够了。
他希望能少啃一些老爸的退休金。
更令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是老爸被母亲同学撺掇去了工地。
王雨潇陷入无限的焦虑之中,毕竟,工地存在安全隐患,老爸又上了年纪。
得知这个消息时,三丫瞬间大哭。
“我们被生活逼得喘不过气来,还搭上老爸,他在这样的年纪,还要做苦力贴补我们。”
王雨潇回到村里,看着守护宅院的母亲。
剩菜中,猪肝已经长了菌毛,她还端上来,打算吃掉。
她无能为力的节约着,也没有心思给自己做什么。
那张刀子嘴,也是充满了对丈夫的惦记。
王雨潇和孩子吃着打卤面条。
这苦涩的味道,让他永远铭记于心,卤子里有茄子丝、黄瓜丝、辣椒丝和番茄。
在芡汁的加持下,让卤子更加难忘。
三丫感性的泪水,也让王雨潇看到了她的孝心,虽然家庭水深火热,但是,她的举动又加厚一层爱的保温层。
老爸只要发工资,他就把钱打过了。
王雨潇恨不得,一分钱掰成八瓣来花。
这对于王雨潇的身心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他身体里流淌着善意的血液,不会泯灭良知,他只是徘徊在黑车的边缘地带。
王雨潇从事新闻工作那么多年,他非常清楚,不是所有的楚楚可怜都值得同情。
因为,那背后,可能暗藏一个错误,或一个即将要遭受到的惩罚。
而埋下伏笔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站在路边,拿着一个本子打车,然后记下联系方式。
第二天早上,王雨潇被电话催促,打电话的正是那个人。
来到酒店门口,拉上乘客,才知道男子办了一场“忽悠大会”。
男子卖出很多东西。
所以,不足一公里的路程,这些奸商也心甘情愿地付费20元。
当王雨潇得知是忽悠大会,又从这些人口中得知有很多人上当,他并没有走心,而是返回去继续拉人。
他已经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他只是想多走几趟,多赚些钱。
事后,王雨潇才想起来,事不关己倒是不假,可是,当他了解到是骗局的时候,他再次返回拉客,这个行为就是对恶行的推波助澜。
曾经记者的底子,唤起了他心底里的正义。
他没有泯灭良知,他告诉自己,过去揽客,赚地钱是黑的,但他的心是红的。
可今天,他的心黑了。
这种思绪交织着,占据着他的整个大脑。
仿佛一股莫名的力量,再一次地把他推到了稽查支队人的手里。
一个很僻静的路边,一个男子在拦车。
他本打算回家,拒绝揽客的。
可王雨潇偏偏鬼使神差地调转了车头。
那种莫名的力量,就是利欲熏心。
当男子表明稽查队员身份,并拔掉车他的车钥匙时,他的另一位同事,从路边的车上下来。
留给王雨潇的,是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应到,报应迟早要来的。
正迎合了交通局停车场,那个打更的风凉话。
“刚出去,就弄回来一辆!”
这回王雨潇捞车可就难了。
上次给面子,就是一锤子的买卖,人情已经还了。
“这次可不行了,兄弟,上面查得严了。”
“要不是天都全市出租车大罢工,我们也不能这么严查。”
“可是,这回你可是撞枪口上了,我是无能为力了。”
张燕这么说,王雨潇也能理解。
王雨潇找到了晚报老同事。
那个抓现行的队长认为。
“你不想花这个上限的2万元罚款,只有一条路,我们将你起诉到法院,之后,你在法院疏通关系试试看。”
后来,找到稽查支队长,也是这个意思。
好手段!
不想花钱了事,便直接把王雨潇打成老赖的派系里。
转眼,到了法院执行环节。
执行局的法警是个认真工作的主,时常来一次电话。
“赶紧把钱交了。”
但是,他嘴里的罚金变成了4万。
即便如此,王雨潇也没有放弃抵抗。
再后来,法警说:“我和稽查支队的求情,罚款还是缴纳2万元。”
“你赶紧凑钱吧,要不然,我把你限高了,你就真的成老赖了。”
三丫扛不住了,他不想爱人被这么折磨。
她决定网上借款,总算是把钱凑够了。
法院的大门,王雨潇曾经踏过很多次。
他都是为了宣传正义。
这次,王雨潇是为了解决违法的问题。
为了保住王雨潇面子,三丫上楼代为办理。
王雨潇在楼下守护着孩子,他没有回避,无论谁犯错,都得为自己的错误“埋单”。
最终,还是需要王雨潇签字。
上楼之后,执行的法警轻蔑地说。
“你怎么不上来啊?让你爱人上来干啥?你怕我拘(留)你啊!”
王雨潇很清楚,自己被合法地“敲诈”了,还被他要人情。
毕竟,罚款由翻倍处罚的4万,又变回2万。
而且,王雨潇被上限处罚,也不见得一定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只是,王雨潇接受处罚,完全出于对心灵的挽救。
于是,王雨潇在欲望中溺水之后,奋力的扑腾着。
突然被呛了一口水,王雨潇脱口而出,本能地还击。
“我曾经从事十几年的记者工作,什么风浪没见过?”
言外之意,老子是违法,又不是死刑!
法警还想要嘚吧几句,被旁边的女警胳膊肘子碰了一下。
暗示他,少说两句。
既然已经完事了,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废话。
后来,王雨潇父母知道贷款了,再次伸出援助之手,把网贷这个“窟窿”堵上了。
若不是被处罚了,王雨潇也不会有所悔悟。
甚至,他会选择在开黑车的角色里,继续逆来顺受。
连脑海里的梦想,生拉硬拽他,都唤不回他的一意孤行。
此刻,他才明白,走下坡路,只能让他的窘困生活,更加的窘困。
但也不能因此丑化自己所有的过往。
王雨潇觉得,错误如同火柴,点亮了他心灵的烛台。
他决定不再走下坡路。
不再期望仙人指路。
他决定将自己化作一只萤火虫,用微弱的光芒,照亮人性的光辉。
让王雨潇明白,养生首先得解放思想。
很多时候,人们被思想禁锢,被欲望驱赶,早已没有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