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北京城里的秋叶,可谓是秋天最美的“信使”,众里寻秋千百度,尽在帝都深处。几场秋雨过后的北京城秋意渐浓,北京的秋季虽短暂,但它的美足够惊艳。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迷人古都,在秋天显得尤其美丽,不免让人怀念鲁迅、老舍、郁达夫、张爱玲、三毛等文人皆不吝溢美之辞,为北京的金秋留下了不少名篇佳作。关于北京的秋天,最爱老舍先生所说,“秋天一定要住在北平”。秋天的北京,大约就是天堂的样子。
月坛公园的初秋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特别是公园北门内外的大片银杏树,把北京金色秋天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红墙绿瓦黄金叶把中国古典建筑的美发挥到了极致,月坛公园位于北京市西城区月坛北街路南。月坛原名“夕月坛”,是北京五坛之一,建于明嘉靖九年(1530年),是明清两代帝王秋分日祭夜明神(月亮)和天上诸星宿神祇的地方。钟楼、天门、神库等古建筑均保存完好,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于1955年辟为月坛公园。
月坛公园不远处就是中润石油大厦,一套起伏的建筑外墙,在塔楼周围形成了波纹状的外皮,这种设计处理不但脱离了传统玻璃幕墙的外观,而且让整个大厦显得时尚而现代。通过褶叠状的结构,发展出同时封闭和开放的特殊立面,在透明和实墙两侧之间振荡。整个建筑体从远处看像是披上有机图案的经典几何图形,从近距离看又不失优雅折线的现代抽象美感。大厦顶部的“中润石油”几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张根生一下飞机就在博州石化驻京办事处主任穆曼文的陪同下来到了中润石油大厦。到了中润石油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张根生迟迟没有下车。
“小穆,总部的人一般几点下班?”张根生看了看表。
“张总,北京总部是13:00下班,现在是12:30,还有半个小时这里的人就该下班了。”坐在前排的穆曼文转身回答道。
“这样,小穆,你让司机把车开到月坛公园附近的停车场,我到月坛公园见一个人。”张根生再次看了看手表。
“张总,您看需不需要先吃饭,您这刚下飞机…” 穆曼文关切的问道。
“不用,到了月坛公园停车场,你和司机先去吃饭,我事处理完了会给你打电话。”说完张根生把头靠在后排的靠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听到张根生的吩咐,穆曼文识趣的给司机打了一个手势,车慢慢的驶出了中曼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月坛银杏大道位于北京市西城区阜成门外。公园虽小,却有一条银杏大道和多片银杏林,称它为“最美”银杏公园也不为过。最近这几年,月坛公园的银杏更是成为了帝都秋天的“网红打卡地”,吸引了不少游人前来观赏。每到秋冬交替的时节,月坛公园就会迎来它满树“金黄蝴蝶”飞舞的绝佳时代。银杏枝繁叶茂,景色浪漫静谧。每年银杏叶黄时,公园内外的建筑物就会掩映在金黄的银杏树中,仿佛一切主题都是金黄的银杏树叶。这些银杏叶一路洒落于古老的坛庙内,似是一路黄金铺就的道路,庄重又美丽。月坛公园墙内外各有一大排银杏,黄灿灿的,格外靓丽。它们与公园里的红墙碧瓦相映成趣,颇有一种静谧和悠久的感觉。走在这里,眼前是一片金黄,银杏树下的芳草地被金色覆盖,踩在银杏叶铺成的地摊上沙沙作响,仿佛把人们带回到儿时的童年。
但此时的张根生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张根生很难提起对任何事物的兴趣。
而张根生今天在月坛公园要见的这个人,可以说在中润石油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个人名叫唐卓宇,中润石油北京总部的财务***,是张根生爱人欧阳从雪的一个远方表哥,从这层关系上来说和张根生是有亲戚关系的,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无形中的拉近,让张根生和唐卓宇越走越近,关系一直很好,但他们这层关系在中润石油内部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因为在这种大型国企,有时候这种亲戚关系不仅不会对你有任何帮助,反而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把柄。
“老张,你这次来北京怎么那么突然?” 刚从中润石油大厦赶来的唐卓宇上身穿一件暗黄色的休闲西装,内穿一件白衬衫。风衣就那么随意的套在他的身上,十分合身。他随意的姿势,淡然而坐的悠然神情,都令他显得十分随和。
“卓宇兄,不是我突然,这调令都下来了,你说我到现在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能不急吗?”和唐卓宇并排坐在月坛公园长椅上的张根生此刻显出无奈的焦虑,和坐在他身边的唐卓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张,我记得去年在海南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官场不比商场,讲究的是稳,干得好不如干的稳,讲究的是谁能熬得过谁,博州是一个容易出成绩的地方,你行,别人一样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点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吧。”这些话从唐卓宇的嘴里说出来应该是经验之谈。
“卓宇兄,我都这个岁数了,在中润那么多年,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张根生有些气恼的回应到。
“老张,到现在你的这个脾气都还没有改变,那你知道你这次调离博州的真实原因吗?” 唐卓宇拍了拍张根生的肩膀,卖了一个关子。
“卓宇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会一大早就从博州赶到北京。”在唐卓宇面前,张根生此刻愈发的沉不住气了。
“老张,怎么说你也是博州石化的***,好吧,我也不和你卖关子了,但是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这个调令确实很突然,我只知道这次把你调离博州和你博州的那“五朵金花”有关。” 说完唐卓宇转头看了看远处赏秋的游客,颇有深意的再次拍了拍张根生的肩膀。
唐卓宇所说的这“五朵金花”不仅在博州“人尽皆知”,就算是中润石油整个集团公司那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五朵金花”不是花,当然也不是人,说到这“五朵金花”的来由,就要从2001年博州石化内部的改制说起…
90年代末,受1997~1998年的亚洲经济危机的影响,加上老旧计划体制的国企适应不了1994年后国家确立的市场经济体制的变革,以至于一直处于严重亏损状态,一直面临着开放后的种种冲击压力,不只是企业效率低下,三角债频发的经济危机,更有甚者资本大鳄还通过私下交易的方式购买国有资产,作为国民经济命脉的国企,反倒成为了国家财政的沉重负担和政治隐患,这与设立国企为国家创造利润、国家稳定的初衷背道而驰,因此必须要改革重组。 国家制定的方针是渐进式的改革。改革分为两个阶段,一个阶段是价格改革,其目的就是要通过放开价格,实现国有资产的自由流动;第二阶段的改革是所有制改革也就是股份制改革,主要就是要把一些国有资产转变为集体资产,一部分国有企业转变为私有企业。 把国企扔到市场上竞争才能保持活力,提高效率,这是市场经济规律使然。因此,如果90年代国企不改革,国家经济发展将会受束,改革开放的步伐难以前进,效率低下人浮于事的“大锅饭”企业国家也供养不起,仅仅只能保有形式上的公平,却无法创造出更大的剩余价值,所以为了发展进步,国企改革重组是必然的。
正是在这种大环境的推动下,2001年中润石油集团公司在内部进行了大规模资产重组和改制,同时要求下属各企业拿出适合各地政策和企业内部情况的改制方案,现在说改制,可能很多人会认为,国企“改制”无非就是国有企业采取重组、联合、兼并、租赁、承包经营、合资、转让国有产权和股份制等多种形式对企业内部进行“抓大放小”,说白了就是甩了包袱,保留优质资产。话虽然这么说,但何为“包袱”?何为“优质资产”?改制前大家都是国企职工,难道改制后你就是地主,我就是长工吗。所以说企业改制在当时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改?如何改?这就像分家,怎么分?如何分?哪些要保留?哪些要剥离?改好了那是顺应国家发展战略,顺应企业发展需要,改不好那是会造成企业内部混乱的,所以,这个改制方案考验的不仅仅是企业当家人的能力,更是企业当家人领导智慧的一个体现。
当时博州石化虽然在中润集团下属各大公司中规模算不上很大,但情况也很复杂,因为地处我国西北边疆,博州石化不仅需要考虑改制后别的企业可能出现的各类复杂问题,民族团结、民族稳定的问题更是张根生需要考虑的,而且是需要摆在首位考虑的,其次,还存在职工家属安置,离退休老职工子女接班,企业内部残疾人及福利工厂照顾等诸多问题,这其中任何一项解决不好都可能造成有人去他办公室拍桌子…
怎么办?这对当时刚刚四十出头的张根生来说,的确是他接任博州石化后所面临的第一个挑战,是骨头就得啃,摸着石头过河不也是一种办法吗,更何况这条河对张根生来说是那么的熟悉,而张根生要做的无非就是整理河道进行分流,让博州石化这条大河流的更为顺畅…
“五朵金花”其实就是博州石化的五家改制企业,分别是“金正”、“金源”、“金科”、“金圣”和“金鹏”,在中润石油对下属各单位进行改制之初,很多单位从内心其实是抵制的,因为他们所面临的困难一点不比博州石化的张根生少,因为大家都没有经验,没有什么前车可以借鉴,是对所有的辅助服务类单位进行“一刀切”,还是有选择性的进行分步逐步改制,大家心里都没有底,在这个时候,张根生在集团公司开创性的提出,非生产类的所有单位所有业务均在改制的范围内,但改制不是改成一家,而是根据业务种类改成多家企业,这样做的好处之一是对哪些单位改制,哪些单位不改制做出了一个明确意义上的划分,从博州石化来说,19套生产装置那就是主业,其余的一律是“多经”,好处之二是对改制出来的单位进行分类改制,避免了改制后谁当***的尴尬,张根生在这一点上也是看的比较长远。博州石化的这个方案一出,既解了集团总部的“难”。也给别的单位指明了一个方向。而这“五朵金花”也正是在张根生起草的这份方案中应运而生的。
“金圣”全称是金圣实业总公司,前身是博州石化销售公司,是以生产销售石油化工产品为主,兼具食用油生产销售、高新生物技术开发应用。并利用博州石化的油品废渣加工出市场需求的产品。
“金科”全称是金科技术有限责任公司,前身是博州石化质量检验科,是以生产装置检修安全评价;特种机械设备的技术检验、检测及修理;节能测试与设备清洗;检测技术推广与咨询为主营业务。
“金正”全称是金正实业有限责任公司,主营业务是钢桶、油毡、纸箱、保温材料、防火材料、聚丙烯、餐巾纸、建材的生产与销售;兼具建筑安装、防腐保温工程施工、酒店住宿、饮食服务、货物运输、劳务输出、种植业、养殖业等多种业务,其前身是博州石化的劳动服务公司。
“金源”全称是金源精细化工有限责任公司,主营业务以顺丁烯二酸酐生产与销售;压缩气体及液化气体:石油气批发等为主。
而金鹏炼化工程建设有限公司在这“五朵金花”里面可以算是体量最大人数最多同时也是张根生最为看重的一朵金花。
“和这“五朵金花”有关?……”此时的张根生似乎有些明白了。
“老张,博州石化内部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在这我也不会打听,那是你的问题,我只能说一下我的建议,虽说这改制企业不在中润集团的管辖范围内,但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是比我清楚的,他们的问题就是你的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出了问题总要有人来负责,中润集团是不会去担责的,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掩盖是掩盖不住的,既然是改革,那就一定会出问题,有些问题是改制企业普遍存在的问题,有些问题是你博州石化独有的问题,出了问题就算中润想保你,那国资委呢?那政府呢?我也知道今天你来的目的,过多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中润内部复杂性,打听多了对我对你都没有什么好处。”看着张根生,唐卓宇语重心长的说出了这番话。
“卓宇兄,这五朵金花是我撒下的种子,出了问题肯定是我的责任,但你说这改制企业在发展过程中怎能不出问题,有些问题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有些问题是整个体制造成的……”张根生似乎有满腔的委屈,但此时他话到嘴边他也只有默默的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过多的倾述不仅带来不了什么改变,反而会让唐卓宇陷入更大的难堪…
张根生内心也十分清楚,在博州石化对下属这五家单位进行改制的过程中,确实有一部分是违规操作,但这在很多单位都是存在的,可以说是一种“潜规则”,毕竟中润石油是一家国企,如果什么都按照规则按照程序来操作,那么很多事是办不成也走不下去的,到底是哪朵“金花”出了问题那么问题,会不会出现在金鹏身上呢?金鹏现阶段出现的问题确实很严重,而金鹏和博州石化之间存在的很多…,想到这,张根生不经冒出了一身冷汗,前段时间金鹏的问题确实在他这里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毕竟金鹏的背后是博州石化,只要博州石化这颗大树不倒,金鹏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大不了金鹏这两年的日子不好过,但如果金鹏的问题再经发酵,锅盖一旦掀开,博州石化是脱不了干系的…
“老张,改制是国家经济市场化的产物,许多国企亏损资不抵债,国家为了减轻负担才进行的破产重组改革,但中润不是,你博州石化更不是,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内部出现了问题,你胆子大,做事雷厉风行,前几年是出了一些成绩,这一点我是清楚的,集团公司的领导也是看在眼里的,但是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你要坚持,功过不能相抵,但至于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问题的性质是什么?问题有多严重?我不清楚,有机会我会去了解,但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在你,在你张根生,我认为,现阶段的问题还不是说你调任云南,现在的问题会不会是集团公司想把你先调走,然后彻查你们的问题呢?”随着唐卓宇一番深层次的剖析,张根生感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不会吧…”张根生内心不由的在替自己捏把汗。
“老张,这么多年了,既然今天你来北京了,也找到了我,而且咱们这层关系,我也不说什么了,改制到底是对还是错,不论你、我还有任何人,我们都无法而且没有资格对它进行评判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只是执行者和经历着,但作为一名领导干部,在执行的过程中我们有没有违反原则,这个只有你内心最清楚,你底下的那1000名职工最清楚,你说是吗?” 唐卓宇的这番极具水平的话一说出来,让张根生感到似乎有万千斤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胸口,同时对唐卓宇也感到更加的钦佩。
“卓宇兄,你这番话让我醍醐灌顶,你看我下午是不是还有必要去一下蒙总那里?”此刻的张根生似乎已经没有了主心骨。
“老张啊老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我知道你来找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最终目的还是想找蒙总斡旋,我也知道你和蒙总的关系,但你觉得这样合适吗?现在当务之急是你需要赶紧赶回博州,在你去云南之前,把你那“五朵金花”的烂摊子好好收拾一下,你懂我的意思吗?” 唐卓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到。
一语点醒梦中人,此刻张根生被唐卓宇的这句话瞬间敲醒,看了看远处被风吹起漫天飘舞的银杏叶,惆怅的拿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