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浅笑。
夜澜安伸出手,搭在夜婴宁的手背上,笑吟吟道:“宁宁姐,你能来我很开心。”
听了她的话,夜婴宁忍不住向左一挑唇角,笑纹加深,声音里也带着一抹笑意。
“你订婚,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来?”
自觉有些失言,夜澜安连忙攥了攥她的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姐夫的腿还不方便走动,让你们受累了。”
夜婴宁摇摇头,扶她起来,见夜澜安的动作间透露着小心翼翼,特别是无时无刻不用手心虚拢着腹部,不由得感慨道:“果然做了母亲就是不一样。”
夜澜安眼神微闪,握着夜婴宁的手几乎一霎时就泌|出了汗,她似乎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喃喃应道:“是啊,是啊。”
见她脸色恹恹,夜婴宁猜到是妊|娠反应比较明显,果然,两人又说了两句话,夜澜安就再次泛起阵阵干呕。她顾不得形象,踢开高跟鞋,赤脚着地,急忙冲到卫生间,伏在马桶上吐了起来。
她追上去,轻拍着夜澜安的背脊,回想起进门后根本没有看到林行远的身影,不由得好奇道:“林行远呢?怎么没在这儿陪着你?”
夜澜安扯了一截纸,擦擦嘴,按下冲水键,慢慢站起来。
她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懒洋洋回答道:“不知道,也许和我爸妈在楼下招待客人吧。”
夜婴宁不好再说出实情,就在上楼之前,整个迎客厅她都飞快地扫了一遍,但确实没有见到林行远。
“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等稍晚一些再下楼。”
她凝视着面前华服盛妆的堂|妹,一时间说不出更多祝福的话语,到最后,也只能挤出来一句干巴巴毫无营养的话来。
都说姐妹闺蜜爱上同一个男人的戏码恶俗,但谁有知道,爱情里就是有这样一个说法:你可以爱上千千万万的人,而这千千万万的人,其实本质上都只是一类人。而姐妹之间,闺蜜之间的喜好总是有着或多或少的相同相似之处,所以爱上同一个人也就不那么稀奇。
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被拖入了这狗血的情爱漩涡,夜婴宁不禁幽幽叹息。
“你吐得这么厉害,医生怎么说?对了,还没问你呢,这孩子多少天了?”
她尽量让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夜澜安的孩子上,新生命总归是令人欢喜,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对方的小腹。
不料,夜澜安下意识地一缩,躲开了她的手,像是在躲着瘟疫。
夜婴宁有些尴尬,悬在半空的手只好撤了回来,她低咳一声,掩饰着尴尬。
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居然如此生疏。
“医生说还好,就是要静养,多躺着。行远每天都看着我,不许我随便下床。”
夜澜安摸了摸肚子,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伤人,语气不禁比之前更热络了一些。而提起林行远,她的言语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幸福,甚至隐隐带着炫耀的味道。
夜婴宁微微点头,连声说好。她粗略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是在林行远回国不久,前后差不了一周时间。
还真是有一点儿讽刺,他竟这么迫不及待地入赘夜家,以此来获得和宠天戈抗衡的资本。
夜家的产业,就是他复仇的祭品,而夜澜安,则是他复仇路上的一颗重要棋子。
真可怕。
夜婴宁不觉间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因为她知道,夜澜安不会信自己的话,即便她将林行远的狼子野心全都讲给她听。
女人一旦深爱上一个男人,哪怕他是一个杀人犯,她也会高呼“我不信,起码他没有杀我”这样的话来为他开脱。
更何况,如今,她已经怀|孕,两人间有了骨血牵绊,更容不得一丝来自别人的挑拨离间。
所以,夜婴宁只好保持沉默。
“宁宁姐,我不拿你当外人,我有些困,想眯一会儿。”
夜澜安眉目间倦色渐浓,她打了个哈欠,尽管脸上打了一层粉,还是透着淡淡的蜡黄色。
“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上来叫你。”
夜婴宁扶着她躺下,又帮她拉好被子,在床边驻足片刻,静静离开。
*****
这还是夜婴宁第一次来夜家的新宅,位于中海郊区的两河别墅区,浓郁的巴洛克风格,据说也是夜皓送给夜澜安的嫁妆,婚后她便会和林行远在此住下。近五千万的售价,再加上精装修,不可不谓大手笔。
好在别墅的内部格局所差不多,尽管无人引领,夜婴宁也不至于在此迷路。
宾客们都在楼下大厅,所以整层楼显得很静,夜婴宁边走边欣赏墙上的油画。墙上挂着的大多是名品中的仿作。大概是依从了夜皓的“品味”,风格很杂,一会儿莫奈一会儿梵高,有一种歌剧混戏曲的奇异的违和感。
她走走停停,走廊里也有中央空调来调节温度,只是因为新房子再加上人少,没一会儿,夜婴宁的双手就冷得僵硬。她搓了搓手,低头呵出一口暖气,没想到今年的冬天来得这么早。
夜澜安能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先上车后补票”难免让她被人笑话。这个月订婚,刚好等明年春节时正式举办婚礼。从时间上来看,差了一个多月,却相当于隔了一年,也算名正言顺,没人能够诟病。
眼看再走三五步,拐过去便是走廊,右手边的门忽地被人从里面拉开,横刺里多出一只手,精准地像是机械手臂似的,一把就抓|住了夜婴宁——也不知他窥视了有多久,房门是嵌在墙壁上的,几乎要同整面墙融为一体。
她几乎要惊叫出声,说是“几乎”,是因为没能叫出来,那人快了一步,掌心扣在她嘴唇上,死死按着。
饶是她唇上的口红防水防脱色,这么一捂,干燥温暖的手心里也立即多了一抹红色。
是深酒紫红,被戏称为“姨妈色”,如此复古的颜色,配上一顶米色贝雷帽,再套上同色的风衣,美得就好像是白雪公主的后妈,连恶毒都遮不住的美丽。
夜婴宁微微喘息,待真正镇定下来,她已经身处在一间陌生的客房之中。
“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呢?”
面前的男人似笑非笑,冲她探出手掌心。
反应了几秒,夜婴宁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那个已经成了齑粉的小骷髅头。一霎时,悲从心中来,那东西已经没有了,没有了,一如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强撑着,紧|咬嘴唇,半晌才干涩出声道:“找不到了。”
林行远一怔,似乎颇感意外。顿了顿,他的手轻抚上夜婴宁的嘴唇,渐渐地,又去摩挲她的脸颊,语气里有着嗔怪和甜蜜:“没关系,我再去找人订做。这一次,你一个我一个,不过你可不要再找不到了,那样我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