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千枝看他面孔狰狞,又四处奔走,查探每一具死尸的鼻息,均无济于事,心底泛酸,欲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慰藉。堂堂一族,叱咤风云的驭兽派,竟被灭族了。偏偏又如此惨烈,碎石烂瓦,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我还以为是天命...以为采桑子前辈无意坠崖,缡儿才无药可服。呵,没想到、竟是有人刻意的灭族。”华池眼中似有列火焚燃,满是仇恨,一把抓起华千枝的脖颈,恨声问道:“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把一个八旬的采药老人推下山崖,眼睁睁的看着缡儿挣扎到死,又将驭兽派老老少少尽数诛绝。”
华千枝被他阴冷的目光吓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颤声说道:“不是我,,我从未来过,哪会知道此处?”
华池怔怔出神,直到华千枝被勒的呛不出气,才缓缓松开,绝世的美貌扭曲骇人,生硬的叹道:“抱歉。”说罢无力蹲坐在道旁,一片平息后的死寂。忽然醒了醒神,喉头有些嘶哑,脉脉自语道:“地宫有迷阵,怎么会有人进的来?小天?...”
华池浑身猛的一抖,耳畔响起几句话来。眼前亦是模糊一片,仿佛昨日光景,近在眼前。
“你不是沉浸在鸾凤和鸣的仙境里么?你不是要一生不出,厮守白头么?怎么呆不下去了?”
“小天,我只问你一句,你还相信我么?”
“方才遇到慕涵了,三年前在此地初见,三年后在此地重逢,心情大好啊。”
“那小妮子,鬼灵精怪的,倒真是有些想念她了。屈指一算,都三年未见了。”
“唉,鬼灵精怪,惹人头疼啊。慕涵把玉佩都给我要走了,她说我急着找玉佩,自然会急着找她。”
华池眼神里有些凄楚,有些愤怒,有些迷茫,一遍遍低声叹道:“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三年而已,她怎会变化的如此大?”蓦地、华池自血海里瞥见一残碎的兵甲,上面隐约刻了个“明”字,辗转翻了几句尸身,竟均是大明将士。
华千枝不明实情,亦不知作何慰藉与眷顾,听他声声哀叹蓦然无声,不知所措亦无能为力。正不知去往何处时,却恍惚发觉身边尽是暗红色的小花,迷人眼球,华千枝忽的惊叫一声,掩住了口鼻。华池散漫的转过身来,淡然问道:“怎么?”
“这满地满地的红色小花,是毒玫么?”
“嗯,怎么?”华池疑惑不禁,追问道。
“谁种的?”华千枝脑海中两双毫不相关的眉眼叠在一起,竟天衣无缝。
“地宫里只有三种花。其中两种是我栽的曼珠沙华与曼陀罗华,第三种,就是我娘种的这些小花。那时这些花井然有序,比这要漂亮许多。我娘生前非常喜爱,甚至手臂上都刻了毒玫,我爹却不甚欢喜,常常糟蹋这花花草草。”
华千枝浑身一抖,忽觉得好笑,却全身发冷笑不出来,继续问道:“你娘叫什么名字?”
华池不禁愕然,只觉她不通礼数,沉默了下,仍旧说道:“这是家中秘辛,我亦不知。爹常说我娘不是华家人,兴许是气话吧。他心情畅快时,唤我娘玉兰。天下之大,哪有玉这一姓?我只知道,有一种玉兰花而已。”
“玉兰花、”华千枝一声冷笑,全身瘫软无力,不知心底藏了什么,眼前闪过一位绝美的妇人面孔。那妇人天香国色,与梦琉璇极像,却多出一份妩媚阴冷,少一份淡雅出尘。
“怎么了?”华池更是迷惘,正待追问,却眼睁睁的瞧见一道青烟飘逝,嗅之无味,直直飞入鼻孔。华池眼前一黑,顿时不省人事,晕倒在地。
华千枝神情复杂的盯着华池,幽幽一叹,怨道:“一路走来,我受了多少委屈,我都忍了。只是你太累了,若是再折腾下去,不知你能否承受,安安静静的睡会儿吧。你以为我不知,我怎会不知你昨晚偷溜出去,去追查思帝乡里的亲近之人。你可知...”默默的倾诉,戛然而止,只余下疼怜的目光垂在华池身上,宛如自己熟睡的婴儿。什么冷香,什么漠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可知,冷香宫上一代的宫主,偏喜玉兰花,叫冷玉玫。
华池昏了却不肯合眼,死死凝视着手心紧攥的“明”,眉眼幽冷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