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单调无聊的人们闻香而动，各自端着饭碗，聚集在村里的大树底下。
“这味道林家传出来的吧，好过人家就是不一样，天天都是酒席，一连三女儿全养在家跟个废人一样。”
“可不是，没个上大学的命还天天看不起人，今年考不上 明年更考不上。”
声音飘飘荡荡，传入林家。农村的房子隔音效果太差，谁家发生点什么，不出三秒，全村人都清楚。
林尤米自己被含沙射影就算了，还带上大姐，不可忍。她昂首挺胸，像只大公鸡，好斗且激情。
“干什么去？”大姐瞥了她一眼，拧住三丫鼻尖，好笑道，“小小年纪，争强好胜，连这点都忍不了以后成什么大事。”
林尤米：“……”中国驰名双标。对内对外差距这么大的？
“咱们只配当废人？”
大姐抄起筷子吃了块肉，咂咂舌，道：“你学得不错，在哪儿报名的，等姐考上也去学。”
这就是传说中的驴唇不对马嘴吧。林尤米瞪着她讨要一个说法。瞪着瞪着就觉得自己挺幼稚的，现在服输面子上又过不去。
“哎，给我盛半碗肉，让你看看对战的终极奥义。”大姐捏捏小孩儿鼻尖，宠溺地笑笑。
果然还是自家小妹，这脾性，改不了。
肉香馋得人想咬舌根。九十年代末人们生活好了太多，最起码有的吃，好坏不论。好过人家隔三差五来个鸡蛋，可肉还是可望不可即。
大姐端着碗，也学着大妈大爷的模样，带着小妹出去。
“林婶儿，吃着呢。”大姐先盯上自家亲戚，“家里炖了点肉，你尝尝味道，第一次做，咸淡的不清楚，给点意见。”
人群中最花枝招展的女人脸色难堪，接话不是不接舍不得。刚刚吐槽她一句没少说，可在美食面前脸面算什么。
她尴尬地笑笑，道：“婶儿给你尝尝，这盐放多放少差别可大了。”
“对，我感觉有点淡了。”大姐将一块肉放进女人碗中，朝小妹嘚瑟地抬抬眉头。
有人前头打样儿，周围的大伯大婶门围上前来，一人一句夸。
“三丫长这么大了啊，以前还牵着大狗找我们家妮玩儿呢。”
“快比她姐姐一样高了哈，还嫁了个知识分子，有前途。”
林尤米：“……”扯胡话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脸皮也真是够厚，可能这就是时间的魔力。
“味道不错，林家有这两小孩儿，他们可真有福气。做饭收拾完全没问题，不像我们家那傻大个，就只会窝在床上动都不动。”
大姐碗里空荡荡，也没心情听这口是心非变相炫耀，道：“那应该就是没问题，家里还蒸着大米饭，我们回去看着了。”
两人互相对眼，笑个不停。那群人的模样，憨批。
“瞧见没有，智慧的力量。看看他们的脸色，跟上了层猪油似的，你以后交人的时候，避开这种阳奉阴违的。”
林尤米点头道：“知道，可怜那一碗好肉了。”
“行善积德。”大姐重新拿了个大碗，连肉带汤盛好，用塑料袋盖住了。
“等会儿你给苏家送过去，两小孩儿挺辛苦的。”
林尤米窝在椅子上，端起茶杯道：“热脸蹭冷屁股，人家可不想看见我，连墙下都能惹是非。”
“还不是你馋阿温的身子，”大姐笑着，一语戳破。
她捏着小妹的肩膀，道：“实话跟姐说，跟你老公吵架了是不是？”
“没，等爸妈回来你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那姐就不多问，叮嘱你一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最后什么都捞不着。赵文标那小子还算是个人，跟人结婚就好好处着。”
林尤米有点好奇，问：“阿温跟赵文标，你觉得哪个好？”
“还有说嘛，当然是阿温。”大姐双眼满是羡慕，“品学兼优，长得还好，绝不是池中之物。当初让你缠着，你非得死心眼扑在赵文标身上，他比你大五六岁吧，真是便宜那家伙。”
“是我有眼不识珠，错了。”林尤米微微低头，一副忏悔的模样。
心中琢磨着，大姐眼光太准了吧。以后她身边的人一定要先过大姐的眼。
耳边“吱扭”一声，林尤米从凳子上蹦下来，蹿到院子，好奇地瞧着。
这就是她平凡的爸妈。
女人头裹一条毛巾，穿着运动套装，腿上满是泥点，正在弯身脱雨靴，她瞧见林尤米，惊奇地道：“呦，舍得回来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三轮旁边，拿着铁锹倒腾玉米。
“别听你爸胡说，过来我看看。”女人上前两步，打量着女儿，有段时间没见了。
林尤米双手搂住女人，一把抱进怀中，心中波澜起伏。多年妄想在这一刻终于实现。
她一直想要疼爱自己关心自己的父母，曾经那个破碎冷漠的家，对她造成太大伤害，情感表达与传递，都有问题。
“赶紧松开，脏呼呼的。”女人有点不好意思，还未被人这样热情地对待过。
农村人表达情感的方式都很含蓄，他们从来不会对彼此说我爱你，太臊得慌。
林尤米又抱紧几分，甜甜地道：“不脏，这不是好长时间没见，妮儿想妈了，正常。”
但下一秒她就放开了，像是遇上刺猬。
妈说：“感觉你胖了不少，生活还不错吧。”
林尤米捏着自己的脸，欣喜道：“胖了嘛，好事啊，等会儿我再多吃三大碗。”
“赶紧收拾吧，今天饭菜挺好的。”
“闻到了，路上还有人跟我们说来着。”女人边洗手边回，“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饭菜热气腾腾，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饭后，林尤米跟老妈一起坐在炕上，琢磨着怎么开口。
“说吧，又是做饭又是献殷勤的，是不是没钱了？”
林尤米：“……”思路清晰条理分明逻辑自洽，方向还正确，一代奇才。
“我就说那小子不可靠，一个月才多少钱，连自己都养不活。”老爸目光牢牢盯在电视上，抽空赏赐他们两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