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铺子被抢后,兴隆镇被闹得鸡犬不宁,许多商店被迫关门歇业。
兴隆镇的耕牛交易市场省内驰名,常有金堂、中江、三台、盐亭等地的牛贩子,在镇上扎庄收购,或出售耕牛,给小镇带来了繁荣。
自从唐泽富的“神龙山”土匪,到兴隆镇抢劫后,牛贩子吓得逃之夭夭,耕牛市场随之消失。与牛市场相邻的“兄弟茶馆”也生意凋零,门可罗雀。
廖春雷正在思考,如何收拾“神龙山”的土匪时,智涵子来了。
二人都认为,唐泽富不仅为害城乡百姓,还有损袍哥组织的名声。必须清理袍哥门户,尽快打掉这股土匪。
廖春雷决定联合刘英俊舵爷,带领两县的“义字堂”清水袍哥武装,在三王庙设下埋伏,引诱“神龙山”的浑水袍哥进入伏击阵地,然后再关门打狗。
智涵子认为唐泽富最近又收罗了一些金堂境内的零散土匪,形成金堂匪帮,其实力不可小觑。
为了万无一失,建议设计智取,并联合多方力量进行会剿。
两人商定主意后,智涵子去联络中江县的团防队,廖春雷去联络金堂县的团防队。
通过陈述利害关系,两个县的团防队都同意,联合会剿“神龙山”土匪。
廖春雷又去汉洲,找到刘英俊舵爷,请求他们派人协助剿匪。
刘舵爷本来对唐泽富的浑水袍哥队伍恨之入骨,早就准备彻底打掉这伙毛贼。因此,他满口答应,派袍哥队伍来龙泉山联合剿匪。
如何才能将唐泽富引诱到三王庙,实施多方会剿呢?
廖春雷决定利用自己的袍哥舵爷身份深入匪巢,将唐泽富等土匪引蛇出洞。然后再与各方联合打七寸,先斩断蛇头,再捣碎蛇身。
那天,廖春雷独自来到赵镇。通过自己的线人打听到,唐泽富的“神龙山”堂口设在镇东的春熙茶馆二楼。
廖春雷走进茶馆,选了个空桌子坐下。店小二递茶过来,廖春雷忙用双手接茶,同时做了个“三把半香”的标准姿势。
店小二看见他出示袍哥联络的暗号,急忙去二楼“神龙山”堂口,报告有外地袍哥兄弟来联络。
唐泽富叫红旗五爷去接洽一下。五爷下楼后,直接走到廖春雷的茶桌边,叫店小二在桌上倒三杯茶。
五爷将两杯茶分开平行放置,与茶壶摆成个品字形,再将另一杯茶放到茶壶盖上。
廖春雷一看,这人摆的是袍哥“关公守荆州茶阵”。
廖春雷不慌不忙,将茶壶盖上的茶杯端下来,与另外两杯茶摆放成一个品字形。然后吟出茶诗:“三仙原来望明家,英雄到处好为家,不信曹公忠义将,万古流传世无双。”
廖春雷准确破了“关公守荆州茶阵”,五爷知道来者确是袍哥人家,马上敬廖春雷一杯茶。
五爷装着不经意地问道:“从哪里来?”
廖春雷回答:“木羊城中来。”
五爷再问:“木羊城中见到啥?”
廖春雷回答:“木羊城中见到三锅十八灶。”
五爷又问:“木羊城周围都有啥?”
廖春雷随口吟出一首歌谣。
新造木杨城,惊动众洪英。
干戈重重起,反清又复明。
东山有座高溪庙,西山有座古林池。
左边有对桃李树,右边有对松柏林。
廖春雷回答完毕,报出自己的姓名、袍哥公口和职务,最后递上拜帖。
五爷见廖春雷是中江来的舵爷,便带他上二楼“神龙山”堂口,去拜见唐泽富舵爷。
唐泽富看完拜帖,知道了廖春雷的中江“义字堂”舵爷身份。
他现在一心想把金堂帮土匪的势力范围,扩展到中江县境内,正打算去中江县拜袍哥码头。
今天见到廖春雷亲自来拜自己的码头,心想他必然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这可是一个互相联络的好机会。
于是,唐泽富开口说道:
天下弟兄一家,四方好汉同室;
山不转水转,船不行水淹。
兄弟大驾光临敝码头,如有招待不周,礼数不到,请多海涵!
廖春雷行了个歪歪礼,答道:
兄弟我姓廖草字春雷,久闻贵龙码头,人杰地灵,藏龙卧虎。
兄弟我多在山岗,少在书房,不知江湖礼节。
尤恐款式不合,言语不清,口齿不明,礼节不周,仪注不熟,问候不到。
还请“神龙山”贵龙码头,一缘哥弟,高抬龙袖,亮个膀子。
龙凤旗,日月旗,花花旗,给兄弟我打个好字旗。
随后,廖春雷从身上拿出见面礼,又对唐舵爷假意吹捧一番。唐泽富连打了几个大哈哈,显然有些飘飘然了。
廖春雷趁机轻声试探唐泽富,大意是说,兄弟我久慕唐舵爷的威名,早就想来拜“神龙山”贵龙码头。
今日所见,“神龙山”果然人杰地灵,兵强马壮,小弟我钦佩之至啊!
唐泽富听得顺耳,又打了几个大哈哈。
廖春雷装成浑水袍哥继续试探,中江县和金堂县交界地带,是进出川北的重要驿道,客商和溃兵常来常往,存在不少商机啊!
唐泽富喜形于色,摇头晃脑。他喝口茶说道:“是啊,两县交界的三王庙、老牛坡一带,是商业运输的黄金通道,两地政府又互相管不着。如果我们两个公口的袍哥兄弟一起合作,有很多大生意可做啊。”
廖春雷似乎犹豫了一下,喝口茶,慢慢说道:“唐舵爷真是有远见卓识!如果我“义字堂”的兄弟,能与“神龙山”的兄弟互相合作,确实可以一起干几桩大买卖。”
唐泽富接着说道:“这样吧,我们‘神龙山’和‘义字堂’的袍哥兄弟联合起来,共同来管理这条川北黄金通道,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是官军和团防队也奈何不得我们。”
廖春雷激动地说道:“我‘义字堂’兄弟敬重‘神龙山’的兄弟,愿意听从唐舵爷的指挥和调遣。”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唐舵爷开始试探廖春雷来接头的目的。问道:“我们在金堂的生意不大好做,廖舵爷那里可有什么好生意,不妨聊一聊。”
廖春雷略一沉思,说道:“中江这边的生意也难做。不过‘义字堂’兄弟打听到,现在有一笔大生意,可是一块带骨肉,不大容易啃啊。”
唐舵爷道:“兄弟愿闻其详。”
廖春雷轻声介绍,最近我“义字堂”兄弟打听到,潼川府弄到几千两烟土和一批军火,准备向提督大人进贡,期望得到提携。
府台大人派了一百多人的武装人员押运货物,现已到达中江县。
县太爷与押运队长是老朋友,请他们在县城里休息两天,估计后天要经过三王庙去成都。
唐舵爷将头凑近廖春雷,轻声提醒道:“要下手的话,最好在三王庙。过了这里就进入平坦的川西坝子,下手的机会就失去了。”
廖春雷道:“我们也准备在三王庙下手。可是,我‘义字堂’人手少,啃不下这块肉,正准备联合其他堂口的兄弟一起来吃这块肉。”
唐舵爷有些心动,问道:“既是这样,我‘神龙山’的兄弟与你们联合行动,得手后平分肥肉,如何?”
廖春雷喜道:“只要‘神龙山’的兄弟愿意出手,大事必成!我‘义字堂’的兄弟愿意听从唐舵爷的安排。我们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唐舵爷听了大喜,两人随后商定了具体的行动计划。
廖春雷走后,唐泽富的当家三爷提醒唐舵爷,谨防廖春雷使诈。
唐泽富满不在乎,说“义字堂”是小码头,翻不起波浪。不过可以派几个探子,到中江县城里摸一摸情况。
第三天一早,廖春雷按照事先的约定,带了一百余名“义字堂”的兄弟,布置在三王庙的后面山坡上。
唐泽富带领约两百名“神龙山”的兄弟,布置在三王庙的前山和侧面山坡上。
他令当家三爷率领七十余人埋伏到庙子里,专等货物进入预先设计的埋伏阵地。
接近中午时分,一百余人的“官兵押运队伍”,赶着十来架马车,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准备在三王庙歇息。
唐泽富躲在树林里,看见马车上装满了箱子,估计里面是枪火和烟土。箱子上面盖了一些东西遮掩。
“肥肉”已经进入他布置的埋伏圈,唐泽富掏出驳壳枪,哒!哒!哒!向官兵队伍连开三枪。
三王庙周围的山坡上,“神龙山”和“义字堂”的三百多个兄弟,手持刀枪从沟壕里站起来,摇旗呐喊,大叫:“留下买路钱!”
押运货物的官兵见了这个阵势,吓得急忙丢下马车,迅速躲进道路旁边的山壕沟里,然后打出白色旗帜投降。
这时,当家三爷带领五六十名“神龙山”兄弟,从三王庙里冲出来,准备过去抢马车上的烟土和军火。
土匪跑到马车边解开绳索,准备取箱子时,押货官兵突然向车上射出“火箭”,并开枪射击箱子。
轰隆隆!轰隆隆!车上的箱子发生猛烈爆炸,土匪立刻倒下一大片。
这时,官兵从壕沟里冲上来,有的开枪,有的刀砍斧劈,很快将冲上来的“神龙山”人员全部消灭掉。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唐泽富在山上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原来,这支押运“枪支”和“烟土”的“官兵队伍”,是中江县团防队员装扮的。
智涵子预先叫团防队员在部分箱子里面装进炸药,箱子上面盖的都是引火材料。
等到土匪来抢箱子时,团防队员把浸了火油的箭杆点燃,一齐射向马车,引爆了炸药。
有的团防队员向马车上开枪,专门打爆装有炸药的木箱,引起箱子里面的炸药剧烈爆炸。
唐泽富看见躲藏在壕沟里的押运队员,玩假投降把戏,杀死了自己的几十个兄弟,顿时怒不可遏。
他恶狠狠地命令“神龙山”和“义字堂”队伍,一齐冲下山去消灭押运队。
廖春雷的“义字堂”袍哥队伍,乘机从后山冲下来,去增援智涵子指挥的中江县团防队。
唐泽富把廖春雷的队伍当成是友军,没有半点提防,结果被“义字堂”打了个措手不及。
唐泽富发现廖春雷反水,知道“神龙山”已经中计,急忙指挥土匪向后撤退。
这时,金堂县团防队的一百多人,从唐泽富的后面围了上来。
刘英俊舵爷和“精忠山”的郭学亮,带领一百多名汉州袍哥联军,从唐泽富的侧面攻了上来。
几支剿匪队伍,已经将“神龙山”土匪团团包围。
经过几轮冲杀,唐泽富的浑水袍哥死伤惨重,很快丧失了战斗力,土匪们只能四散逃命。
唐泽富被打得晕头转向,慌忙带了五六十个弟兄,朝龙泉山的后山逃跑。
智涵子、廖春雷和郭学亮带领队伍穷追猛打,最后唐泽富身边仅剩下七八个人跟随。
残匪躲进一片树林后,便消失了踪迹。唐泽富等人躲了两天,不肯出山露面。
到第三天,土匪实在饿得慌了。趁黄昏时候溜出来,摸到一个村民家里,抢了一些东西,准备返回到后山去躲藏。
忽见一个人匆匆路过。唐泽富仔细看这人,约五十多岁年纪,衣着华贵精致。
身上斜跨的背包显得有些沉重,想必装满了金银,唐泽富示意兄弟伙动手。
众贼一齐冲上去,将这人围在中间。唐泽富高喊:“要从此山过,留下买路钱!”
这人先吃了一惊,然后突然甩手,一把石子迅疾飞出,“叭!叭!叭!”几个贼人应声倒地。
唐泽富的身体壮实,前胸虽然中了石子,但他踉跄了几下没有倒地,急忙伸手去摸驳壳枪。
突然一颗鸡蛋大的石子飞来,唐泽富躲避不及,脑袋立刻被砸开了花,挣扎两下死了。
这人骂道:“几个毛贼竟敢抢我‘金弹子’,找死!”
这时,廖春雷带领“义字堂”弟兄冲过来了,大家把躺在地上的几个贼人抓住。
用麻袋装了唐泽富的尸体,连同那支驳壳枪,一起交给郭学亮。
郭学亮把唐泽富的尸体弄回金堂县,团防队员将唐棒客的头割下来,在县城里游街示众。
中江县团防队将唐棒客的尸体拍下照片,在县城和兴隆镇城乡张贴。百姓闻讯后,无不拍手称快。
廖春雷钦佩“金弹子”的神功,热情地请他到兄弟茶馆里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