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高悬，星罗棋布。
杨清泉坐在小院门旁的石头上，嘴里叼着草叶，默默地看着东方，那座山上有修仙者汇聚的宗门。
其实，杨清泉心里知道，杂役上不得台面。
作为曾经晋国的扛把子，落魄的逍遥宗，不容小觑，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在逍遥宗，杂役成为外门弟子有两个条件，第一是服役十年，然后入外门继续服役，学习最低劣的功法，成为路人甲。
第二，成功突破六十锁，体内达成小循环。
以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这所谓的炁，就是一种存在于世间的分子，人体吸收并且转换为己有，前世的世界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
但在这个世界，可以利用某些心法，将其引导入体内。
“逍遥宗的‘一线天’是上乘心法，但你不适合。”声音来自身后。
杨清泉没有回头，依旧看着东方。
“你若肯让他归入我门下，我便能教你...”老者循循善诱。
“我弟的天资如何？”杨清泉直接问道。
“举世无双。”
“可当天下无敌？”
老者沉默，点头又摇头，“事在人为，他若一心修炼，未尝没有机会。”
杨清泉吐出草叶，转过身直视对方，忽然站起身来，双手作揖，一揖到底。
老者有些意外，心中升起一丝怒意，此子命格阴邪，日后绝非善类。今日可利用弟弟，日后定会造成更大灾祸，不如现在....
“求道长保证，二泉日后，不求富贵，无灾无难，平平安安既好！”此番言语，发自肺腑，不做虚假。
老者一愣，心中杀意顿消。
双手作揖，以礼还礼。
“老夫对天起愿，一日不死，二泉一日安康！”
修道中人，若是对天起愿，便终生守愿，不得违背。
杨清泉笑了，弟弟的前途，不应毁在自己手里。
其实，很早之前杨清泉就已经觉察到弟弟的不凡，天生神力，生性愚钝，来到这逍遥宗，不学心法，不刻意修炼，身体却日渐强悍，甚至连师兄们都不能与之为敌。
“老头，我弟在屋内，你进去的时候小声点，他睡眠浅。”
“还有，我弟最爱吃山楂，烤田鼠也喜欢吃，如果有鱼那最好。对了，你那边有没有苦菜，他总爱泡着喝，说什么忆苦思甜，其实就是穷，有茶叶谁乐意泡苦菜。”
杨清泉絮絮叨叨，说起曾经的往事，一起逃难时弟弟去偷馒头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也不还手，他说那样不对，因为自己偷了别人东西本就是错的。
说起冬天时弟弟最爱堆雪人，很喜欢给雪人穿上衣服，自个却光着膀子，也不冷，就觉得好玩。
说起父母离开时哭的撕心裂肺，第二天又来安慰他这个当哥的，说爹不在了，谁敢欺负哥哥，他就跟谁拼命。
说起第一次上梁山，被几名拿刀的土匪挑衅，是弟弟一个人干翻了整个寨子，逼得寨主给了副寨主之位。
现在想来，当哥哥的没怎么照顾弟弟，反倒是弟弟一直在照顾哥哥。
说着说着，杨清泉觉得鼻子有点酸了，他扭过头，不想让旁人看到自个这幅窘态。
老者静静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好了，老头你也赶紧上路吧。”杨清泉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我可以给你宗门给不了的东西，适合你的心法、以一敌百的功法、还有仙品法宝、这些...”
杨清泉摇了摇头，“我只要我弟弟活的自在，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老者沉默了，过了好久，他长叹口气，一伸手，两样物品出现。
“老夫从不强人所难，唯独这次。”老者将两件物品递给对方，“学此心法可助你早日突破一百零八锁，不过，此心法是残缺篇，体内真炁汇成泉便无法再突破了。并且，一旦修炼此心法，世间再无其他心法助你修炼。”
杨清泉眉头皱起，这是一条绝户路，同样也是一条出路。
“第二件是一件法宝，具体用处我也不知，只知此法宝乃天地之宝。留在我身边也是个摆设，见你有缘，便赠与你。”老者说完，便转身向屋子走去。
“杨清泉，你切记，杨二泉此生祸兮旦福，非我能左右，而在你身。”老者挥袖，房门打开，杨二泉被一股真炁裹挟，飘了出来。
老者负手而立，身形拔地而起，并非御器飞行，而是真正的腾云驾雾。
“若无再见，便是最好。”夜空遥遥传来回声。
杨清泉站在原地，双手各拿着两件物品，他的双手攥得很紧，目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若无再见...便是最好...老头，此话为时尚早...”
这一日，师兄们发现两兄弟都不在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只得去外门寻求帮助。
“区区一个杂役，也配发动宗门寻找？”
师兄们被堵的无话可说，杂役在外人眼中或许是个好差事，在宗门宛如草芥。
五人只得自个寻找，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兄弟二人安然无恙。
却说此时，杨清泉坐在山脚下的溪水旁，他找了个阴凉地，盘膝而坐，面前放着那本心法。
“不适合‘一线天’这点我早知道了。”杨清泉对于修仙一途，谈不上排斥，更谈不上喜欢，也只是每日尽义务似的糊弄了事。
天地真炁不喜自己，一年的时间，连真炁入体都做不到，这种体制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呼出一口气，今日老者一席话很清楚，他日若想兄弟团聚，修仙一途避无可避。同样他也给出了绝户路，一条脱离修行大道的羊肠小路，这也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杨清泉作出决定，与其什么不做我宁愿做错。
从怀中小心拿出那本心法，翻开泛黄的外皮，五个字映入眼前。
“斩命断魂诀。”
心头顿时一凌，翻开第一页。
“斩命格，断七魂，不破不立，塑魔身。”
“魔修？”杨清泉只觉心脏跳动如鼓点，整个人沉浸在心法之上，手指迫不及待翻页，如痴如狂。
“天地浩然有正气，众生沉浮有真情。奈何天道不公，视万物为刍狗，仙人坐岸垂钓人间，妄言分三界诸生。何为正，顺天道，应天时，行天意。何为魔，逆天而生，行不按命，不屈服天道。何为妖，以自身为主，上迎合天道，下压榨弱小，无所不用其极者。”
“吾为逐鹿山，天下之大，众生共逐之，万般无下品，众生皆为命。”
“魔教之主...逐鹿山...”杨清泉骇然，这心法居然是已被灭的魔教流传出的。
“难怪，难怪老头不让我接触二泉。”杨清泉低声喃喃，随即咬牙切齿，“若连亲生兄弟都不得相认，我枉为人子，哼，既然正道不允我修行，那我便入魔修。”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一个弟弟，在这世上，弟弟或许是唯一的亲人，唯一割舍不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