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的他丝毫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多么残酷的打击。
地道的挖掘进行的很顺利,关中深厚而又相对松软的黄土层省了他们不少的力气。
叶霖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位习风水通堪舆的高手帮忙,更是事半功倍。他有一只特别灵敏的鼻子,似乎只要趴在地上嗅一嗅,就能把地下几十米摸个通透。
他们并没有告诉他这条甬道的真正用途,只说是为了将来万一生变,好有条退路。那个自称姓韩的中年汉子摸了摸八字胡,用精明的双眼瞄了一眼衣着朴素却仍是透着贵气的夏侯瑾轩,爽快地点头成交。
越接近营地,挖掘工作越是小心。到了该往上的时候,他们便不再假外人之手了。
当然这个外人里并不包括沈家。原本夏侯瑾轩并没有拉沈家入伙的打算,但龙溟坚持这毕竟是关中的地盘,于情于理都不该背着他们,更何况南北联合乃大势所趋,若信不过这些北方义军的同伴,他们又何必千里迢迢来这一遭?
当时还没有人奇怪和沈天放算不上有交情的龙溟为何突然转了性。
转眼就到了约定的日子。
夏侯瑾轩一身软甲皮靴、貂帽束辫的胡人扮相,怎奈何看起来仍是个粉雕玉琢的玉面公子模样。凌波徒劳地往他脸上又加了一层涂料,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变得粗犷一点。
谢沧行十分无奈:“我说小少爷,你就非得自个儿上去么?要不你和凌波道长一起留在地道里,我保证把人给你扛回来还不行么?”
坐在那里被摆弄了老半天的夏侯瑾轩比他更加无奈,转头怨念地看了一眼谢沧行,与他不同的是,虎背熊腰的谢沧行不用怎么费力,衣服一换、辫子一扎,再黏上大胡子就齐活了,比货真价实的龙溟看起来还要货真价实。
看到这样的谢沧行,龙溟不禁感慨自己真是多余担心,想来他是不会因为换了身装束而被看出破绽了。
他们没有选择晚上行动,而是选在了午后。因为这才是大营里人最少的时候。立马横刀的铁鹞骑,永远也不会甘愿被困在一方封闭的天地,即使训练也是一样。
只有少部分人轮班留下守卫,人困马乏的午后,想必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记得那天晴空万里,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明晃晃得让人不安。可进了地道,却又是阴森森的令人心慌。
夏侯瑾轩尽量不去关注被他们惊扰的倒霉墓主的身份,怕这些冰冷陈旧的墓穴一旦和张三李四王五对上号,他就再也不忍心破坏他们的安息之地了。
一路从不同的古墓中穿过,时而狭窄,时而宽敞,可不论如何,都没有什么人说话,只能听到皮革摩擦兵器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地下晦暗不明又气流不通,气氛逼仄得有些瘆人。
走着走着,通道宽敞起来,不知何处开了天窗,似有活风吹过。
夏侯瑾轩顿时气息一畅。想来这多半是一座贵人的墓穴,不仅地面,就连甬道顶端都铺着方砖,两侧墙壁绘满了精美的壁画。甬道一头与墓道相连,另一头则通往墓室,在火把的微光中,渐渐没入黑暗,像吞噬光明的兽。
他猛地打了个颤,赶忙挥去这可怕的想象,转头去看那些壁画来转移注意力。
墓主人像是一名武将,画上尽是千军万马的沙场拼杀,仿佛有鲜红的血色透过悠久的时光,令夏侯瑾轩分外地不安。
他连忙不敢再看。
甬道两侧隔几步设着一座精美的小龛,有的已经被“前辈”搬空了,有的仍剩下些或过大或有瑕疵的陶俑,釉彩还鲜亮,几乎全是战马,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有的甚至透着一股娇憨可爱。
和壁画上的血腥杀气相距甚远。夏侯瑾轩看着看着,不由得幽幽叹息。
龙溟转头问道:“夏侯公子为何叹气?”
夏侯瑾轩不好意思地笑笑,答道:“我只是想起了一则传言。前朝太宗一生戎马倥偬,听说暮年时专门请能工巧匠将曾伴他征战的爱马形象刻成石雕,带入自己的墓穴。”
“哦?倒真像是那位帝王的风格。”龙溟的神情一片向往,那可是他绝少佩服的汉人帝王,文治武功都少有能匹敌;当然,他身上的胡人血统也增加了龙溟对他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