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还不等他们兴师问罪,范福已经气急败坏地奔下山来,先声夺人道:“诸位恁的悠闲!敌人已经兵临城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缠个人恩怨?当务之急是怎么应付铁鹞骑,私人恩怨怎能比得过家国安危?”
这大义凛然的一番话极为在理,就连谢沧行也挑不出刺来。只有范福自己心里忍不住嗤笑,萧长风这个傻瓜,对他来讲还有什么比赶紧逃回剑阁寻求夜叉庇护重要?可他却为了一时意气之争,留下来陪姜承玩什么劳什子的比武,就算赢了也是个重伤,还能逃得了不成?
他萧长风落网没什么要紧,万一把他范福供出来,可就麻烦大了。未免夜长梦多,杀人灭口就是最好的选择。反正剑阁大门已开,萧长风也没了用途。
可他却忽略了一点,夜叉在蜀中本就是势单力孤,有萧长风居中策应,多少可以缓解劣势。更何况待蜀中到了手,夜叉也分不出多余兵力像控制关中那般镇守蜀中,让萧长风来当这个傀儡,他毕竟是汉人,也可减少汉人对胡人本能的排斥。
如今萧长风一死,龙溟的打算可说是落空了一半,怪只怪他对范福的信任太少,从未真正彻底地向他解释过自己的计划。
但不论如何,范福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说服了在场所有的人。
欧阳英回过神来,走上前说道:“范师侄说的极是。”
范福似是这才反应过来,满脸歉意:“欧阳门主,方才我是一时性急,还望门主恕罪。”
欧阳英摇摇头,对皇甫夏侯二人说道:“请两位少主速回折剑山庄搬援兵,承儿,咱们即刻赶去剑阁稳定局势。”
姜承与皇甫卓正要应是,夏侯瑾轩突然开口:“且慢!”
众人皆是一愣。这为大少爷一直沉默得好似不存在似的,谁也没有料到他竟会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出言阻止,一时间大家都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等着听他有什么要事。
夏侯瑾轩一直不插手,一来是因为那是折剑山庄的家务事,二来也是没他插手的余地,可现在却不能再坐视了:“剑阁之后再无险关,我们此去不过螳臂挡车、徒增牺牲罢了,不如抓紧时间撤回成都,加紧防御!”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就连欧阳英也斟酌着说道:“不战而退,似乎不妥吧?”
谢沧行见夏侯瑾轩势单力孤,不由得出言支持:“我倒是支持小少爷的意见,你们不要小瞧铁鹞骑的厉害,他们就算只有三个人,也是一个战阵,可咱们就算有三百个人,也是一盘散沙。”
皇甫卓又皱起了眉头:“剑阁过后再无险关,可现下好歹还算山区,若白白放他们到了平原,不是更厉害?”
谢沧行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这点坡度对他们来讲不算什么,遇到下坡反而如虎添翼,我在略阳就已经见识过了。”
“可是,我们退了,折剑山庄怎么办?夫人和小姐们怎么办?”姜承也道。
夏侯瑾轩怔了怔,抿唇不语,就在大家以为他已经放弃的时候,他又开口了:“我又何尝不在乎折剑山庄的安危?可我有九成把握,铁鹞骑定然直取成都,不会在折剑山庄多做纠缠。”
欧阳英一挑眉:“此话怎讲?”
夏侯瑾轩回道:“铁鹞骑此番孤军深入,最该速战速决。我曾向姜兄仔细讨教过与铁鹞骑交锋的前前后后,知道幽煞将军行兵布阵一向目的明确、干脆利落,绝不做无用之功,所以我料定他一定会选择直捣黄龙,直奔要害而来。”
若是让龙溟听到,一定会大呼知己。可是这样的主观臆断却很难说服所有人。
夏侯瑾轩理了理思绪,耐心解释道:“铁鹞骑兵少而精,不适于多线出击。折剑山庄不过孤山一座,夜叉冲着蜀中而来,一座孤山与蜀中心府的成都孰轻孰重,对方应该分得清楚。况且山中不利马行,易守难攻。孙子兵法尝言无数倍于守城之兵者勿攻城,料想幽煞将军这般深谙兵法韬略之人对此也心知肚明,自是不会在折剑山庄浪费工夫。”
一番话说得欧阳英与姜承不由得沉默了。夏侯瑾轩还待再劝,谢沧行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凑到耳边悄悄说道:“小少爷,那可是折剑山庄呀。”
他这么一说,夏侯瑾轩就明白了。那毕竟是他们心灵的归宿,是他们最重要的人所在的地方,哪怕真的是万无一失,他们还会担心那个万一呢,哪是说弃守就能弃守的?而欧阳倩等一众女眷,又不可能迅速撤离随他们一同去成都。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仿佛沉默了许久许久,欧阳英终于得出了结论:“好,大局为重,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