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阆水,如一条银带般蜿蜒前行,绕着墨色沉沉的群山,看起来柔和而又安详,但熟悉它的人就会知道,它正挟着多么巨大的力量奔涌不息。
就像此时的姜承一般,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定定地看着远处山脚下的江水,可心里有多么焦急、多少激荡,就只有他本人清楚。
夏侯瑾轩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纵然是锦心绣口,此时也只觉词穷。
他们一直在山腰的一间茅草屋里等着唐海现身——随时有可能等到,却也可能不会等到。
他们只能等。
姜承本想让唐海拟定时间地点再单独赴会,却被夏侯瑾轩劝阻了,因为这样一来二去传递消息、浪费时间不说,净天教还要疑心折剑山庄会不会使诈,会不会带着大批人马行剿灭之实,如此一来需要费心安排的事项不胜枚举,换了谁都会干脆丢给他们“恕不奉陪”四个字。
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定下地方扫径以待,敌暗我明。净天教自会先行确认周遭是否有埋伏,放心了,也就敢来了。
可是这样一来,等待就没了期限,也就变得更加难耐。夏侯瑾轩知道,姜承一定正被这种什么也不能做的无奈煎熬着,除了唐海,没有人可以缓解。
幸好,唐海并没有让他失望。令他们意外的是,与他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厉岩与结萝。厉岩仍是一脸冷漠,而结萝则干脆用防贼一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再次见面恍如隔世,姜承与唐海这两个主角竟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
夏侯瑾轩左右看看,朝着唐海抱拳笑道:“唐兄,别来无恙。我可要好好恭喜你才行。”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都狐疑地看向他。
夏侯瑾轩不慌不忙地比了个请坐的手势,撩起下摆大大方方一坐,笑吟吟地说道:“为了唐兄安危,厉兄和结萝姑娘竟然亲自出马,足见是将唐兄当作无可替代的好兄弟,唐兄在净天教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舒心。难道不该恭喜吗?”
这话听在结萝耳中当真十分受用,点头笑道:“那是!唐兄弟救过咱们,当然不能亏待他。”
厉岩不由得多看了夏侯瑾轩几眼,他今天会来,一部分原因也是想会会姜承这位未来的主要对手之一,倒没怎么关注过边上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大少爷。
姜承听了这话,也稍稍放下了见到厉岩与结萝不由自主升起的戒备心,对唐海抱拳道:“唐兄。”
唐海扫了一眼夏侯瑾轩,对姜承说道:“你上次放过我,我也是承情的。说吧,你找我来,可是有什么疑难?”
姜承开门见山地答道:“我想要天星草的解药。”语毕,目光转向结萝。
夏侯瑾轩一呆,他本想先套套近乎再开口,谁料到这两个人这么直接?
结萝满不在乎地说道:“看我做什么?什么天星草地星草,没听说过。”
姜承抿了抿唇,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明明知道。”
夏侯瑾轩挽救不及,心中哀叹不已。果然,就见结萝小脸一板,不悦道:“你说是就是呀?再说,你算老几?我就算有,凭什么要给你?”
厉岩扫了一眼表情凝重的姜承,决定袖手旁观,让结萝好好难为一下他。
姜承老老实实地祭出了他早已想好的筹码:“我可以放了你们的兄弟。”
结萝哼了一声,酸酸地嘲讽道:“哟,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变得这么好说话啦?之前杀人的时候怎么就没点犹豫呢!你们别以为我这么好打发……”
话刚说到一半,就见姜承突然起身,单膝跪在结萝眼前,沉声说道:“结萝姑娘,只要你能给我解药,就算要用我这条命去换,也绝无怨言。”
男儿膝下有黄金,尊严往往比性命更被看重。所有人都呆在当场,震惊无比地看着他。
结萝原本准备了满坑满谷的话来开骂,这下全噎在肚里,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哎,你……你干嘛呀……”
唐海长叹一声,走上前去欲扶他起身,可姜承却只是执拗地盯着结萝不愿动弹。唐海摇摇头,说道:“中毒的人是欧阳小姐吧?”
姜承一怔,点了点头。
“先起来再说。”唐海又道。这次姜承没有拒绝。
结萝终于回过神来,重新上下打量起姜承,感叹道:“想不到……你这人还挺重感情的嘛!要是大哥也能这样对我……”
厉岩连忙轻咳一声打断她,转向唐海问道:“唐兄,你的想法?”姜承毕竟是唐海的恩人,要不要卖个人情,还是该由唐海决定。
唐海投去感激的一瞥,他知道厉岩心里不是没有疙瘩,却还是愿意给自己这个面子。他朝厉岩拱手道:“厉兄,我们虽与折剑山庄敌对,却也没必要对无辜之人见死不救。不如就将解药给姜兄,换回咱们落在折剑山庄的弟兄们。”
厉岩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
姜承登时喜出望外:“多谢!三位大恩,姜承必铭记在心!我一定会把那几位兄弟平安交到你们手中。“
看到这样的结果,夏侯瑾轩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姜承的直接与诚恳反而对了厉岩结萝的胃口。他开口提醒道:“厉兄,救人如救火,半点耽搁不得。可否先将解药给我们,我们定会遵守约定。若要立字为凭也无妨。”
厉岩迟疑片刻,与唐海对视一眼,点头说道:“好,我就信你们一次。”随即转向结萝:“阿萝,给他吧。”
没想到结萝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嗫嚅道:“可是……解药不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