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celia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将晚,暮风习习吹来,微微有些凉意。
路经频衣屋时看到玻璃橱窗内角落里的一条蓝色棉长裙,禁不住靠近一步,用目光触摸着它。重叠绵软的羽绒,简单大方的款式。看到标价的时候,我心里暗暗估计再画半个多月就可以将它买下。想到这里不禁欣喜起来,手指忍不住在玻璃橱窗上描摹它的轮廓,玻璃的微凉刺激着指尖神经,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夏天就快要过去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远在千里之外F县的母亲打电话,秋天即将到来,而母亲有关节炎,受不得凉。
“喂,妮妮啊。”电话刚一接通,我妈便亲切的喊着我的乳名,语气热忱的问我:“是不是公司放假,能回家看看?”我喉间一哽,当下竟是说不出话来。在A市的三年里,我没回过一次家。而母亲却一直以为她的女儿是因为工作忙才顾不得回去。
在母亲心里,她的女儿是那么乖巧孝顺、能力卓越,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连大学毕业证都没有,靠着一只画笔只身在人才济济的异地他乡讨生活,她会多么难过啊。
心底酸楚层层漾开,将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嘴唇一动,说出口的依旧是谎言:“妈,这离中秋节还有一个多月呢,公司哪里会有什么长假?等过些日子我再回去看你好不好?”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之后,母亲的声音明显有些失落:“妈就是觉得,这快要过七月十五了......”“就是,”我急忙接过话头,装作不懂七月十五是什么日子,“都快要立秋了,妈,你要记得添衣,千外别受了凉,要不又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了。”
母亲听后对我又是一阵叮咛,末了一句:“你可别光顾着忙事业,24岁的姑娘家也不小了......”让我把手机从左手又换到右手,想起这个月还未往家里打钱,禁不住又是一阵心虚,于是匆忙用新的话题来继续对话。
其实我知道,母亲提及七月十五只是因为她想我了,所以想借着让我祭奠父亲的名义让我回趟家。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有一天家里挤满了人,有的面孔是熟悉的亲友,有的从来不曾见过。嘈杂混乱中有哭声从主卧传来,音调和语气都是我所陌生和畏惧的。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何为“死亡”。
再后来有关家的记忆,满满的都是母亲慈爱的目光和可口的菜肴——母亲经营着一家小餐厅,柜台后的墙壁上总是贴着我的奖状,直到我上大学才摘下来,泛黄的墙壁上腾出一片白色的痕迹,太阳好久晒不到的地方,温暖的化学反应为它空出一个烙印,等我把这块烙印和母亲的骄傲画上等号时,我已经在A市生活了大半年。
在阳台上的简易小厨房准备晚餐的时候,随意一眼便透过窗户瞥到林歌空昨晚站立的地方。
我想起celia送我从她家出来时附在我耳边说:“那些情思念意,到最后就是过日子的那点儿事。谁也不会天天想着我爱谁?谁爱我?有那点心思,你装心里,一个人的时候想想就够了。林歌空条件不错,你好好想想。”
也许她说的对。人都是爱得有限,一辈子下来谁也不能时时刻刻爱着或被爱着。所以留点念想在心里也就够了,既然陶尘封已经不在我的身边,那就只好将他放在回忆里了吧?然而生活终将继续,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回忆里。
微微叹一口气,心里越发通透起来。手上一顿,我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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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客厅里正在充电的手机先于闹钟一步响了起来。
是艾艾。
我眯着眼睛轻笑出声,正打算一会儿给她打电话呢,她倒好,自己先撞枪口上来了。这样想着,手指向右一划,率先把昨晚已想到答案的问题说了出来:“说说,林歌空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的?”
听筒里只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我想到艾艾理亏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惊觉自己现今正在兴师问罪,急忙学着celia蔑视众生的语气顺便搬出celia笑骂艾艾的经典话语:“小孽畜!”电话那端的呼吸声因着这三个字立马变成了刻意压抑着的笑声,然而这笑声却生生的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林歌空!!!???
我正猜测着自己是不是因为比平日早起5分钟而出现了幻听,对方一句话便扼杀了我侥幸的小心理:"小孽畜在车上用我的手机玩‘保卫萝卜’,我在你家门外等你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