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由于出手震慑了张管家,所为下人该学习的礼仪及规矩,哪还敢让萧然亲自实践啊,全让其他下人来为他示范。说是三日培训,倒不如说狠狠过了一把阮家主人的瘾。
当张管家赔笑着提醒萧然今儿个已经是第四天了,萧然才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一个懒腰,想来刚才被人按摩得太舒服了,忍不住睡了过去。
抬眼看窗,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了,便随张管家一同用膳,过后卷了仆人的包袱,与张管家作别。
张管家这几日把他当大爷一样伺候了三日,心里对他是又恨又怕,可在这“尊武御道”的天下,谁的力量强,谁就是大爷。平日与自己亲近的几个壮汉都对萧然唯唯诺诺的,自己又哪敢发作啊,只能忍气吞声。
现在,这煞星终于走了,张管家此番心情激动,与他作别,倒是真情流露,只不过是希望他走了就别再回来。生怕他会迷离,特地还挑了两个机灵的仆人带领他去二小姐的别院。
萧然再次进入到了园林中,见得脚下一路有小溪跟随,四周又绿色盎然,心情好到了极点,也不认路,只管一路欣赏风景,一路随着那二人走便是了。
虽然阮府并不算大,但园林式的构造,为了能顾忌各种风景,去往任何地方的路都是蜿蜒小路,也不知走了多久,那二人才带着萧然去到了一座别院。
“这是二小姐的住所?”萧然有些不相信眼前的别院,清雅而素净,完全不是那个二小姐的蛮横风格,应该四处挂满刀剑才对。
那二人听萧然问起,赶紧笑称的确是二小姐的居所,然后便急急告辞了。
萧然被眼前的别院所吸引,但觉得这别院带给自己一片宁静,尤其是四周的花草色彩淡雅,并不似许多女儿家喜欢色彩艳丽的花草。
他为人向来低调喜静,第一眼便对这别院有了极大的好感,心想若是能与灵儿住在这样的地方,安静而祥和,幸福而美满,让自己呆一辈子也愿意。
可他也只是想想,在完成家族使命之前,是万万做不到这样的退隐生活的。忍不住苦笑,自己不过十八岁,正值青春时期,竟然生出了退隐的念头,倒真是讽刺可笑。
他见四周无人,便径自走了过去,推开了别院的半身高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反而将这里衬托得格外宁静。
“奇怪了,这里怎么一个仆人也没有?难道这恶女人平日里也不让人服侍?”他一想到阮馨如的蛮横模样,就摇头否定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以恶女人的小姐做派,是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居住的,只怕仆人没十个也得八个,除了吃饭睡觉洗澡,干啥都得让人伺候。
他一面想着,一面径自走了进去,但见房门虚掩,房中也无任何声响传来,越发觉得奇怪,看起来竟然一点儿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莫非……”萧然想起了那二人匆匆离去的模样,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那张管家必定怀恨在心,指使人故意将我带错了去处,好让我被人抓个现行,哼。”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本想回去,但刚才一路上只顾欣赏风景,却忘了看路。最重要的是,他对行走路线总是存在着异于常人的看法。
越是道路分明,他越看不明白;越是没有明显路标指示,他倒能看得一清二楚。简单说来,某些时候,萧然就是有一些路盲症状。
这园林小路虽然蜿蜒,但小径的轮廓分明,顺着走便能去往任何地方,而在他眼中,顺着小径延伸过去,见到岔口,就有些错综复杂的感觉了,完全记不得哪是哪了。
萧然很是无奈,呆立了一阵,觉得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便安慰自己,说不清这里就是阮馨如的居所,只是自己胡乱猜测而已,那张管家被自己吓怕,若是趁机报复,就不怕自己回去找他算账么?
他想到张管家三日来,对自己言听计从,把自己当老爷一般伺候的卑微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有胆量敢捉弄自己的样子。
“管他呢,若是真走错了地方,赖他身上便是了。”萧然此刻本就没有一辈子在这里为奴仆的心态,也就不用怕什么,即便被人发现了什么,大不了将自己扫地出门,这岂不是更好。
“若是有人动粗,哈……至少也得城主阮凌风亲自动手才行。”于是,萧然大胆地推开了虚掩的木门,大步跨了进去。
一进得里面,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偌大的大厅,四周的墙上挂满了许多字画,各种山水笔墨,龙飞凤舞,当即就将萧然吸引住了。
他抬眼便拣了一副字画看了起来,看得一阵,虽然不能尽解当中含义,但读到某句的时候,却似心有触动,嘴里也忍不住念了出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是了,霜儿的居所外遍种桃花,那年我与她在桃花下说笑时,还为她摘下一朵,亲自戴在她发梢间……却不知此时的她是否还爱赏花,是否还有人陪。
他心中被这首诗句触动了情愫,仿佛往日与霜儿一起的画面都历历在目,不敢再想,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这阵隐藏许久的哀思。
却又忍不住看了下一副字画,题名为《雨霖铃》,作者不详,前面几句不甚明了,却看到“多情自古伤离别”,忍不住想起与霜儿分别后,自己便如孩子般痛苦,那份心头的痛楚,至今都还记得,无论如何痛哭也难以减轻。
顺着往下看,又看到“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霜儿一直希望我能出人头地,甚至不惜偷偷拿了家传武学让我修习,这份真情,何须用言语表达。如今我虽然还没有出人头地,可武学一道自比以前有了极大的进步。
若是现在的她见了,想必定会心中欢喜,为我高兴。
可她远在南宫世家,又如何知道,而我自然无人可述说,便如这诗词上说,“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原来,我竟然还记挂着霜儿,而且是如此地刻苦铭心。
萧然还想深呼吸一口来压住着浓烈的哀思之情,却没料到,刚一张嘴就变成了抽噎之声,竟是心底对南宫凝霜的深切思念被这些诗词慢慢地,从灵魂深处勾了出来,蔓延填满了他所有的思绪,再也回不去了。
他便如着魔似地不住阅读起来,当看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便想,自己若是不那么坚持,不那么冲动,兴趣霜儿还会在自己身旁。
“只是当时已惘然”……是啊,不止惘然,当时我彻底被薛志清的仇恨扰乱了心性,迁怒了霜儿,以为她移情别恋,才冲动离去。
此时的他,已双眼浸满了泪水,不敢闭眼,只怕闭上眼睛,泪水就会不争气地滑落下来。便以“残神篇”来凝聚心神,强行忍住,字画在泪眼朦胧中,渐渐又清晰了。
来回看得一阵,又见“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想到霜儿此时必然恨极了自己,便是天地崩裂了,也不会化解了。
他再也站立不住了,双腿一软,险些摔倒,扶在一旁桌上,随着着一晃动,却见桌上也有一副字画,字迹未干,写着《茫茫》的题目:
一场爱恨两茫茫,
两心异语思断肠。
三字缘尽空落寞,
四目无言泪千行。
终于,泪水像无止尽的洪水一般,冲破了“残神篇”这座堤坝,肆意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他整个人也站立不住了,瘫坐在了地上。内心中对南宫凝霜的思念,霸占了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灵魂,所有的思绪都汇聚成了霜儿曾对他说的三个字——我爱你。
可叹,三字缘尽空落寞,霜儿已嫁做人妇,此时再见也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你,为何悲痛落泪?”一声清脆悦耳,如同密林中清晨的鸟儿欢叫,打断了萧然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