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烟睁开眼,发现自己挂在悬崖峭壁一棵突出的树上,摇摇欲坠。
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上方看不见山顶,支撑他的,只有这棵长在峭壁上的老树,老树被他砸断几根树枝,稍微一动,上下摇晃。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宁烟大声喊,声音在空旷的山峰上扩散,良久之后,回声传回,却没有应答的声音。
宁烟头痛欲裂,这痛不像是宿酒的原因,倒像是头砸到石头上引起的痛感,他摸了摸头,脑后果然鼓起老大一个包,还湿黏黏的,像是流出的血液。
他只不过被无良上司安排连熬几次夜班,又在发工资时候被同事拉去喝一顿酒,一觉睡醒,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脑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一个十五岁少年正在砍黄灵竹,突然失足掉下悬崖,头撞在石头上,不省人事。
时间往前推:少年因得罪师门长辈,被罚到后山砍一百根黄灵竹,一连砍了三天,砍到手掌起泡,脱了层皮。
...
宁烟看了看自己身体,暗叫握草。
这身体细皮嫩肉,体型瘦小,穿一件灰色麻袍,头上长发用青巾束起,明显不是他原来三十岁因长期熬夜而油腻秃头的中年男模样。宁烟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不会,穿...了吧。
前身的记忆从脑中纷至沓来:他名字也叫宁烟,是灵药山一个弟子,自幼无父无母,被师父收养上山,但因资质平平,除师父与一个师兄外,门中谁也看不起他,这次师父下山,一个师叔的儿子趁机栽赃他偷吃门中灵草,害他被罚到后山砍那坚硬的黄灵竹。
黄灵竹没砍完,宁烟却掉下悬崖,困在悬崖老树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和等死没有什么分别。
宁烟想师兄发现自己没回去,应该会出来找。但脑中突然想到灵药门弟子通常独自修炼十天半个月,别说师兄是否在修炼,便是他不见自己七八天,也不会着急。
这样一来,基本宣判宁烟死刑。
宁烟心中叫苦,前世的他已经够苦,不料来到这个世界,还是一样的苦逼。
他不甘心,好不容易重新活一回,怎么能轻易认命。
他趴在峭壁上,向上看,想寻找突出或凹陷的地面,但找了一圈,这峭壁光滑如同一面镜子,滑溜溜的根本没有着力点,并且上下左右都是这种情况,想要离开,除非他会飞。
可前身修炼的资质平平,十几年来在凝气期徘徊,体内只能凝起少量灵气,要想达到御空飞行的地步,恐怕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
宁烟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肚中咕咕直叫,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天,他就得饿死在这里。
此时东边太阳升起,万丈霞光喷薄而出,远处群山林立,白云缭绕,天空一碧如洗,几只早起的鸟儿在展翅飞翔,自由自在。
“如果不是困在这里,这个世界其实十分不错,至少没有雾霾天气。”
宁烟想着,山风吹过,他赶紧像青蛙一样趴在最大的树干上,四脚八叉的缠紧以防掉下去。
好在他有一个三十多岁灵魂,被社会压榨过十多年后,心态相对稳定,才没有大哭大闹。
“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宁烟费尽脑子想。
向上爬明显不行,就算他前身体力好,没有着力点便宣告这方法不用想。
向下跳下去吗?
宁烟探头下看,下方是无尽深渊,在另一座山阻挡下,光线难至,以至于黑幽幽的有点恐惧。
“跳下去绝对要变成肉糜,即使下边是水,无论前身后身,我也不会游泳。”宁烟立刻打消往下跳的念头。
大声呼叫、等人来救?
此处后山人迹罕见,距离灵药门主峰隔了十多里,别说声音传不到,就算有人来这里幽会,也发现不了他被困在悬崖峭壁上。
还有什么办法?宁烟镇定的想着。
想来想去,好像什么办法都没有,他哭笑不得:上天待他真的差劲,难道他天生就是被虐的命?
白云在前方天空飘来飘去,几只雄鹰在云端上下翻飞,像是对他得意的炫耀。
“要是我也有一对翅膀,我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脑袋沉重,迷迷糊糊下,竟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宁烟以为自己睡在屋里的大床上,撑身坐起,身体忽然一阵摇晃,往边上倒去,他吓一跳,忙抓紧树干,想起自己是在悬崖之上。
他再不在原来的世界,可怜他还没有娶妻生子,连女朋友也没交过,甚至连女人的手也没摸过。
他是天生的屌丝劳碌命,平时除了上班就是打游戏,生活中经常被人压榨,比如吃饭他结账,搬东西必有他,帮人买早餐零食是常有的事,别人还不给他钱。
“他妈的...”
想到这宁烟气不打一处来:要是能回去,我绝对不当老实人。
“可要是能回去,我绝对好好做人,报效社会,团结同事,孝敬父母...”
宁烟越想越怕,无论前身后身,他都是风华正茂,尽管头发少了点,尽管肚腩大了点,尽管常被人欺负,尽管工作不好,尽管没有爱情...算了。
但起码他还在花花世界中,未来无限美好。
宁烟不敢再想,他怕想得太多,求生的欲望就太少。
此刻太阳移到山后,一天即将过去,想了一天没有想到生还的希望,宁烟三十加十五年的心态终于承受不了,忍不住哭丧着,恐惧感逐渐袭上心头。
他已很久没有吃东西,全身精神萎靡,气力一分分消逝。
天黑了,又亮了,亮完了,又黑过去。
远处的白云飘过来,飘过去,变着花样改变自己的形态身姿。
宁烟抱着树干,不知不觉下,已经第三天。
他忽然想到,他要做出选择,要么变成树干上的风干腊肉,要么跳下悬崖,摔成烂肉。他已明显没有生还的可能,除了饿死就是摔死,二选一,怎么选?
没想到选择这么活难, 选择怎么死也难,宁烟想来想去,始终狠不下心跳下悬崖,只得慢慢熬着。
但肚中咕噜噜直叫,他忍受不了这种滋味,活活饿死也是一种折磨。
他忽然抓过身边的树叶,往嘴里塞满,嚼了几口,树叶干燥苦涩,但宁烟毫无反应,吃了一把又一把。
“做个饱死鬼。”
吃了几把树叶,宁烟连日来的饥饿感暂时消除,精神稍振下,睁眼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天空依旧那么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污染,原本在远处飞翔了雄鹰来到身前百丈之之内,时不时发出一声清啸,响侧山间。
宁烟看着自由飞翔的老鹰,忽然意识到,除了风干腊肉与摔成肉糜外,他还有第三种死法。
一种更恐怖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