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道幻影的飘走,瘫软在地上的楚道长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破损的屋顶,这是怎么了?随着他坐起来,才发现身边不远处的地面上居然还有着一个深坑,院中之前惊跑了的人群此刻也拥挤在了庙门口,伸长了脖子使劲朝里面瞧过来。有些因为没挤在最前边,个子又有些低矮的人,则在后边要么垫着脚尖,要么一蹦一跳的跳起来,都想要看看庙里面此时此刻的情形。
真正的楚道长这会是彻底迷糊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神灵降临在他身上的那一刻,神灵降临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前在供桌左方敲击钟磬的那名小道童看着师父从地上坐起来后,迅速走了过来,将楚道长从地上扶起。
楚道长站起身后,收起了疑惑的表情,面带威严,朝着门口的人群道:
“神灵面前大声喧哗,成何体统?惹恼了神灵,谁来承担这个责任?都给我退出去跪好!”
听到楚道长的话后,拥挤在庙门口的人群哗啦一下子散开,随后又像之前一样规规矩矩的跪拜在院子里面。看着人群跪拜下去后,楚道长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悄声的朝着身边站立的道童问道:
“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了?”
“师父,在你完成了请神仪式之后,神灵降临在你身上,然后……”
于是道童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快速的讲给了楚道长,随着自己徒弟的讲述,楚道长的脸色也开始了精彩的“表演”,一会诧异,一会惊骇,一会庆幸,一会又是迷茫,表情之丰富,动作之夸张,令人瞠目结舌。
深吸了一口气,在原地站立了差不多一刻钟,楚道长终于将自己的各种情绪消化完毕。理了理思绪,凭借着在村中主持了几十年传神仪式积累下来的应付各种意外事件的经验,楚道长开始发布一道道指令,十二鼓手恢复了之前节奏性的鼓乐,另外几个平时干活手脚麻利的村民被从院中喊进来,安排将地上的大坑快速处理,楚道长自己也开始着手继续准备下午“神斗”需要的一应事务,各种事情有条不紊的重新开始,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此时的这些事情对李崖他们来说没什么看头,要准备的东西呢,大人也不会来找他们帮忙。于是李崖跟着鲜于钧等一众少年,还有一些年龄更小的小孩,都坐在庙门口左侧那一棵粗细需要四个成年男性才能合抱住的柏树下乘凉,等待着“起轿”的时刻。
午时一过,未时刚至,之前在庙堂之上供奉着的三个神像,陆续被村民们抬至院中摆放的一张长桌上。正在树下乘凉的李崖等人见状,呼啦一下子全部朝着神像围了过来,近距离打量着神像。李崖好奇的站在那个最神秘的带着宝盖的神像前,侧身、弯腰、低头,从那一尺见方的格子中由下朝上望去,想要去看看那尊神像的全部面貌,结果被大人赶开。
“去去去,都去一边玩去!不要妨碍大人做事!”见到许多小孩、少年们围了过来,朝着神像张望,楚道长走上前来,对他们实行了毫不留情的清场。
在李崖他们被驱散之后,两个专门负责打理神像的村民找来了六根大臂粗细的、长约七尺的木棒,然后在每座神像左右两侧分别固定上一根。待三座神像两侧都固定好了木棒之后,楚道长点燃一炷香,依次在每座神像前朝拜一下之后,朗声喊道:
起轿!
听到楚道长的话语,十二名身高相仿的村民分成三组,每组四人,于棒子的四端抬起神像放在肩膀之上。
一阵鞭炮燃烧完毕之后,楚道长的徒弟,也就是之前的那名道童,手持一顶高六尺有余,上边贴满了各种符篆的大番,走在最前边,十二名鼓手紧随其后,然后是被村民抬着的那顶白色书生模样的神座,接着是女性那座,最后的是那座颇为神秘的神像。大人们也跟随在神像的后面,向着山下村庄行去。
起轿了,起轿咯!
小孩们也大声欢呼着,等待了许久,他们就是为的这一刻。于是都快速的奔跑起来,不断的在抬着三座神像的村民之间穿梭,并且不时抬头向神像看去。
三座神像在村民虔诚的“簇拥”下,巡视了村庄中的每一户人家,也巡视了村中唯一的一口水井。申时来临之前,结束了巡视的三座神像被村民们抬到了村中最大的打麦场上。
此时的打麦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贩卖纸风车、陶器小玩具的小贩、叫卖西瓜、醪糟、粽子等小吃的伙计,此时忙碌的奔走穿插在人群之中。人声鼎沸之中的一声声叫卖,将节日的氛围推向了第一个高潮。
李崖他们跟随着神像去巡视完村庄后来到打麦场上时,打麦场上已经汇聚了非常多的人,那些可观赏传神仪式的最佳位置已经全被人占据了。他们也不焦急,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在打麦场上堆砌的那一个个麦草垛前,快速的爬了上去。今天,他们不用担心因为他们踩踏了麦草垛而被大人们训斥。
站在麦草垛上,李崖朝着人群中心望去,在打麦场的中心位置,是用八根柱子按照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围绕形成了一个直径十丈有余斗场。以八根柱子为支点,在其上方用白色细绳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场中的一切都罩在网下,在白色细绳上则是粘贴着与山坡上那座庙前方院子里一模一样的红、黄、蓝三色小旗。在柱子围成的斗场正中央则是一根竹竿,竹竿上悬挂着的正是之前道童手持的那道贴满了符篆的大番。斗场的正北方摆放着一条长桌,三座神像此刻已经摆放在长桌之上,楚道长此时刚刚在神像前点燃一张符纸。
申时已到,神斗开始!
在符纸燃烧结束后,楚道长转身朝着场中央大声喊道。随即,将之前在庙堂带来的那只大公鸡的头砍掉,然后将其抛向空中,没头的大公鸡在空中扑棱着翅膀,鲜血从其脖子上喷洒而出,溅向那四周围观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