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跟着小秃子转了一圈,刚要下甲板,只见一人远远跑过来,边跑边喊,“欸,小鬼,将他们两个带到大殿去,宫主设宴!”
小秃子怜悯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轻声解释道:“这是快要上岸,宫主要收你们这些人的买命钱了,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说罢也不敢拖延,带着她们往最上层的船舱去。
龙宫奢华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这殿堂中以青玉为砖、琉璃为顶,海上日光散落下来映照七彩光华。如此美景,即便是宫中也没有,他们来的早,之后断断续续有人将灰头土脸的武林人士带上来,最后两位怀中抱着一个包袱低头站在最后。
叶游端坐于堂上,真如君临天下一般,李清意偷偷看去,宋元瑾的脸色果然难看。他见人到齐,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就是龙宫今日靠岸,众位将手头上值钱的东西留下,够一万两的可以下船,不足的写封信他们派人送回去,等人来赎。
左右这些钱他们上岸时是准备拿回来的,此时鸦青和魈君交钱交的十分痛快,叶游眼见二人都从鱼皮袋中掏出一大摞子银票,数出两万两之后还剩好多,脸色都有些绷不住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殷实的家底了,有鸦青他们带头,其他人也犹犹豫豫将手头的银票、武器、玉佩纷纷掏了出来。
张勇等人骂骂咧咧从头收到尾,十分不屑的总结道:“呸,这玩意也好意思拿出来?破铜烂铁!”
最后那两人还好些,有八千多两,还有两把破刀被张勇从腰带上抢下来随意扔在地上。
“铛”的一声脆响,李清意抬头看去,这刀?
“我们两个身上财物搜刮搜刮够一万两,请各位留我小孙子一把刀也好应付应付路上贼寇,他脚程快,不出三日就能拿到另外一万两来赎我!”
说话的老人一脸沧桑,所求情真意切合情合理,叶游笑着指着地上的其中一把刀说道:“老丈说的有理,我看这把破旧些,就留于我,另一把给那年轻人做傍身之用吧。”
“不,不,宫主不必如此,就用那把破的吧!”老人当即变了脸色,脸上的皱纹仿佛更多了些,为防别人看出破绽强忍住没有动手抢夺,低头紧紧盯着地上的太阴刀,然后就看到一只粗黑的手将太阴刀拾起,老人下意识抬起右腿想要起身,被旁边人拉住了。
“太阴刀。”这下李清意看仔细了,她还疑惑魈君的刀去哪了,原来是给了这个老丈?她疑惑的看向魈君,这老人什么身份,能从魈君手中横刀夺爱?
太阴刀到了叶游手中,他也是个刀客,宝刀入手当然一试便知此物非凡,狞笑着挥了挥手,“刀留下,将人扔下去吧,不老实的人留下无用。”
这二人上船时报的身份是铸剑山庄的长老,也是江湖名门故而留他们一命,此时二人惹他不喜,江湖名门中人杀了也就杀了,无人敢说个不字。
“且慢,宫主当面,我这里还有一万两,就替那二位凑上一凑,买他们两人性命可好?”魈君笑呵呵的将剩下的银票放在桌上,不多不少,整八千两。魈君瞪向鸦青,后者又面无表情的补了两千两。
叶游挑眉,正想嘲笑二人不自量力,自身难保还妄图替别人求情,不料龙宫靠岸略一晃动,还未等船停稳,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官兵嘴里叫嚷着“例行检查,闲人勿动”冲上船来。
张勇等人冷下脸抄起武器,出去查看,叶游的脸色也晦暗不明,最近可真是有趣,一个两个都好像都以为他好糊弄,他的船想上来容易,想下去可得有个说法!
叶游本以为就是漕运衙门新官上任,数百官兵上船咋呼一番,说到底还是要钱,出去一看,见岸上密密麻麻全是官兵十分意外,他暗示手下人不要落帆,自己则是不见丝毫紧张,朗声问道:“是哪位大人在此公干,在下叶游,此番有礼了。”
一人分开官兵走上前来,穿着官服,森严肃正,虽是文官,却有威武凌厉之气,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
“这位是沛城太守白大人,尔等见官为何不跪!”一旁的官差厉声喝道。
李清意在殿内听到他这一声吼,心下安慰,下意识看了宋元瑾一眼,看来白缨不负众望居然真搬来了援兵。
“原来是太守大人当面!按例是该跪的,可您看我这船行海上,居无定所,也不知算是宋朝的人还是凌国的人,若是凌国的人,也不好跪宋朝的官儿!”叶游行了个抱拳礼,低眉顺目态度和煦,白君则却渐渐皱起眉来。
“叶游?听闻你自封个什么夜游神?油嘴滑舌无知宵小,也敢妄称神明!来人,搜船!”白君则没空跟他说些废话,也没给他好脸色,直接下令搜船,众官军冲入龙宫。看起来竟是玩真的?
“拦住他们!”叶游果断吼道,“大人,此番上船不由分说就要搜我的船,就不准备给草民一个说法吗?大人为官就可欺压良民了吗?”叶游大声喊道,若不知他是水匪强盗,还真以为这是位威武不屈的义士!
码头上人来人往,况且他此次急忙调兵来的仓促根本没有时间隐藏行踪,已有许多人注意此处,白君则随口搪塞道:“有人密信通知衙门说你的船上有私运官盐,本官统领城内大小事务当然应该亲自探查一番。”白君则眼睛紧盯着下甲板查探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摇头。
白君则心中焦急。那白鹰在码头盘桓许久,突然停在二弟白行知身边,猛啄他手中的传信锦盒,锦盒上的图案与它爪下的牌子相同,都是神风堂之物。它的那枚是神风堂的堂主令牌,他特意找行知确认过,据二弟所说,堂主令在陛下手中!虽然京中没有陛下失踪的消息,但万一真是陛下求援,此时乱战,陛下安危难保!
叶游见太守大人焦急,灵光一闪,这位大人恐怕要找什么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他们身后的大殿里!
“还有他身后大殿,如有反抗就地格杀,去找人,所有地方都别落下!”白君则心急如焚,也没注意船此时帆还没降,叶游见这太守大人救人心切,不顾细节,冷笑着心道:“等船离了码头,茫茫海上,我看你还端不端得住太守的架子!”
“大人!船帆!”岸上的士兵已经发现了船正在慢慢漂向大海,不由高声提醒。官兵们一看风帆高悬暗骂叶游狡猾,飞快的往桅杆方向涌去,只要断了扯帆的绳子,船上水匪就如瓮中之鳖,迟早会被杀干净。
“保护船帆!”
“砍断绳子!”
双方目的明确,互为攻防,岸上的人心急之下也纷纷下饺子般跳入海中顺着绳梯上船帮忙,场面登时大乱。双方都杀红了眼,叶游兴奋至极,一刀砍翻了官兵的盔甲直奔白君则杀去。他一身蛮力手持太阴刀如入无人之境,三两下就将白君则身边的层层护卫清理的差不多,冲他得意笑道:“太守大人,我看我们似乎有些误会,不若大人随我入殿内细谈?”
“大人小心!”
几人眼睁睁看叶游的刀要架在白君则的脖子上,突然殿门大开,一杆长枪窜出,枪尖一点寒芒刺向叶游手腕,他身上寒毛直立,下意识的撤回手,由于退的太猛,退了两步以刀尖点地止住了后退之势。
李清意右手持枪站在白君则身前,不辨喜怒道:“你和船上这些水匪在海上横行无忌,杀人夺宝,恶贯满盈,哪里来的误会,不如你跟我谈谈?”
叶游冷笑道:“当日可真是我看走了眼!”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官兵是他们找来的,恐怕用的就是那只海东青!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这话耳熟,那个叫虎爷的也曾说过。”
叶游脸色阴冷了下来,“虎子是被你们杀的!”
待李清意还想再说什么,魈君自后面来,笑意浅浅回答道:“爷爷手稳,他走的安详无痛,放心!”
叶游双目微红,秦虎与他多年兄弟不分彼此,今日竟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算了!如此,他们便绝不可能善了了!
他拎起太阴刀,当先一刀劈向魈君,要为兄弟报仇,李清意没有理会二人打斗,看了眼船帆,直接长枪脱手飞出白虹贯日一般直接洞穿了成人腰粗的桅杆,而后飞身而起,脚下在枪杆上一点,猛的拔高上了桅杆顶上。
叶游只听属下人提起几人当日上船的事,没有亲见他们动手,余光见那小白脸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扶摇而上,脸色一变再变,那缆绳有小孩手腕粗细,浸过桐油等闲难断,船上众人都关注着李清意的动作,只见她抽出靴子中的匕首,狠狠砍在缆绳上,绳子在风中晃荡过后竟是丝毫未伤!
“哈哈哈哈,想降我的帆?看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龙宫快!”叶游心中大定,只要船离了岸,他就能找机会将人一个一个扔到海里去,海上可没有太守大人和官军!
李清意也是意外,这缆绳多年日晒雨淋竟还如此坚韧,当下改变策略,从风帆顶端横飞而下,“哗”的裂帛声响起,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她扯着帆垂直落下,船帆的架子上空空如也,刚才还得意的船上众人此时都茫然四顾,船停了,爬上船的官军也越来越多了!
兵败如山倒,一旦察觉到后路已断,船上的那些乌合之众此时也如一盘散沙不多时就被清了个干净,剩下一些放弃抵抗的侍卫和杂役,还有被魈君夺了刀,一巴掌拍肿脸的叶游。白君则将所有人都押在殿内,他两步跨到宋元瑾跟前双膝跪地:“臣沛城太守白君则,参见陛下!”
叶游等人一脸呆滞,猛的看向宋元瑾,见他免了太守大人的礼,白君则没有退下,又向陛下身边持枪的小白脸抱拳拱手道:“见过李将军。”
李清意知道舅舅脾气,在人前也就没有以甥舅相称,坦然回了一礼,笑道:“太守大人。”
宋元瑾坐在当中,魈君和李清意分立两侧,将叶游等人处理完毕后婉拒了白君则的邀请,毕竟出宫日久,宋元瑾挂念京中情况。
“既如此,臣立刻命人备马,送陛下回宫。”
“也好”
“那,将军呢?”白君则随口一问,李清意唯恐惹宋元瑾生气,立刻跟上,“当然是随陛下回宫,府中事务不可荒废!”
鸦青听闻李清意身份也不吃惊,此事更是识时务道:“二位急事回京,我便和魈君留下,将这些人处理好了再离开吧。”
“诶?我不……”魈君想说他要跟随陛下左右不能擅自离开。
“甚好!有劳了!”宋元瑾脚步不停,离船而去。
鸦青拍了拍魈君的肩膀,指了指他身后道:“那边那两位似乎有话要说”
“唉,好心当成驴肝肺!”魈君心中长叹一口气,将手中刚才夺过的太阴刀擦了擦向爷孙二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