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竹屋,便能看到进山的小路了,通常雨季过后,会有村民顺着小路进山捡些菌子回去烹食。
山脚下,两侧是繁盛的竹林,竹子大都有碗口粗,笔直地向上伸长,竹身苍劲有力,饱经了山中多年风霜,在竹子表面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孙妙儿踩着地上的枯叶跟在符玉迟后头,脚下发出嘎吱的声响,那是干掉的树叶被踩碎的声音。
这里山和她以前爬过的截然不同,以前爬的山,都有阶可寻,而这些山,纯粹是靠人走出来的一条路,异常陡峭难行。
“还习惯吗,要不我走慢些。”符玉迟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的人,见没走丢,便继续在前头带路。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他的脚程却半点没慢下来,孙妙儿也勉强能跟得上,只是需要抓着两侧的树枝借力,不然她的细胳膊腿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没事的,师傅,我能跟上。”孙妙儿衣服被树枝勾着,扯了快布挂在上头,地上湿润的泥土被踩出一个个脚印来。
走到一处地势稍微平坦些的坡上,符玉迟突然停下来,弯下腰,拿出小铲,将地上那颗草药铲起,孙妙儿赶忙跟上,把背上的竹篓卸下来。
“这是杜衡,你看它的叶子形似马蹄,所以又叫马蹄香,杜衡取根暴晒后才可入药,主治风寒,也可用它做浴汤使用,有香体之效。”他对这些草药的功效了如指掌,娓娓道来。
孙妙儿赶忙记下这草药的长相,从符玉迟手里接过来,小心地放在竹篓里。
“还有种草叫及己,与它七八分相似,叶间会开白花,闻起来也无香气,不过你要记着,及己是有毒的,不可内服,只能磨成粉末用来医治疮疖,现在很多医者,区分不清二者,时常用混,轻则呕吐,重则有性命之忧。”
再往前走着,山中的树木高大,直冲云霄,遮天蔽日,只有稀疏的日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漏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的树影。
“轰——!”
不远处的天传来惊雷声,天空似是闪了一道,太阳被袭来的黑云迅速遮挡得严实,符玉迟揉着眉心,“快下雨了。”
平南城地处南方,夏季多雨是常有的事,不过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下一阵,不过也通常来势汹汹,瓢泼而下。
“暂且找个地方避避雨吧。”符玉迟抬头望着天,目光落在山北坡的一个山洞,那山洞藏得极其隐蔽,但他却再清楚不过。
因为十多年前,这山里的每一寸土,几乎都被他摸了个遍。
孙妙儿跟在他后头翻到背坡,那爬山虎的藤蔓已几乎把洞口封死,也不知道师傅打的什么主意。
符玉迟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匕,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几下便割断了,被割断的藤蔓瞬间没了生机,殃殃散开,空出可容一人宽的空隙。
“进去吧。”符玉迟拨开那些碎藤蔓,钻进山洞,孙妙儿紧随其后,猫着腰进去。
豁然开朗。
这山洞着实不像外头看上去那样阴森,钻进去以后,山洞顶上有个小洞,能漏些光进来,空间也不算小,容纳两个人还绰绰有余,“师傅还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呢!要是没地方避雨,咱们今天可要淋成落汤鸡了!”
“我经常进山采药,暴雨山洪都是常有的事情,肯定是要寻些地方避着的。”
外头雷声愈发清晰,一阵打下来,暴雨跟着就来了,外头的风声雨声交织在一处,山洞上头的小洞也跟着泄了水,哗啦哗啦地往下漏着。
孙妙儿盘算着一早上才认识了一种草药,结果天公不作美就来了场大雨,“师傅,来吃点东西吧。”
说着从油纸包里拿出两个烧饼,早已凉了,但也酥脆,山洞里顿时弥漫着芝麻的香味。
“你还会做这个?”符玉迟接过烧饼,他倒是没想到连烧饼都能做出来,在这穷乡下,吃不到烧饼才是常事。
孙妙儿笑了笑,咬了口烧饼,“雕虫小技。”
山上本就比山下冷上许多,加上暴雨来袭,山洞里陡然冷下来,孙妙儿抱着肩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符玉迟让她从竹篓里拿出火折子,从洞口捡了些干燥的树枝,点了篝火,“先将就着吧,烤烤火,不然下山恐怕得染上风寒。”
“谢谢师傅。”
篝火忽地亮起来,火焰映得符玉迟的脸通红,燃烧的篝火发散着热量,传递到孙妙儿的四肢百骸,她对着火堆搓着手,借着眼角的余光,偷偷窥探着符玉迟的那张脸。
这个角度,符玉迟很难发现自己在看他,他真半侧着身子一言不发地吃着烧饼,细嚼慢咽的样子大抵是对烧饼满意的。
孙妙儿把烧饼插在树枝上,记在篝火上又烤了烤,递给符玉迟,“师傅,吃这个,热乎的。”
“不用,留着,看天气,万一今天下不去山,说不定还要再山里过夜。”符玉迟面色稍稍凝重,仰头,一滴雨珠落自上而下,落在他的额角,顺势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在地上。
听到要留在山里过夜,孙妙儿心下不免担心,她来的时候还与小满交待了等自己回去,这要是今天不能下山,估计要把小满和孙老太给急坏,不过这雨走得也快,正当她神思游离间,外头的雨声也小了不少。
“雨好像停了,出去看看吧。”
果然,山里的雨来去匆匆,这会儿又放了晴,除却树叶上未干的水滴,仿佛一点看不出刚下过雨的痕迹。
只是在树荫下走着,刚才没干的水珠子被风一阵阵地吹落,和下雨又没多大区别了,孙妙儿的头发被水滴打湿,鬓角散开几缕碎发,略显狼狈。
“来看看这个。”符玉迟在前头有所发现,冲着孙妙儿抬了抬手,若有所思,“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孙妙儿摇摇头。
“黄精,又名就穷草,顾名思义,它极易生长,随处可见,饥荒时节,取幼苗炒食则能裹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