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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许诺

屋外,

阳光反常的炙热已经稍稍退去了一些。在操场上体育系的学生已经开始了下午的训练。爆发般的怒吼声一阵阵隐隐传来,让人感到这校园不再是那么的死气沉沉。

讲台上,一位个子不高,戴着厚厚眼睛的老男人正在激情的演讲着什么,不时的将手在空中挥上一挥,脸上满是亢奋与自我陶醉的表情。

低下,坐在前排的学生一个个睁着大大的眼睛,脊背挺得笔直。只是细细看去,在他们的神情专注当中似乎又略显呆滞,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在听那个老男人的长篇大论。

厚厚的参考书与课本堆满了一张张小小的课桌,四排以后的学生们此刻全都一个个将头埋进了书堆之中。他们之中此刻有人在打哈欠、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看小说书,也有人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在静静的看着窗外发呆。

这种巨压下的高三生活,已经让他们快要接近崩溃的边缘。虽然他们是学校里什么所谓的重点班,虽然对那美好的大学生活他们也全都十分的渴望,只不过在经过一整天的折磨之后,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抬头看了看讲台上那个正在眉飞色舞的老男人,王羽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与讥讽。心中低声的骂了一句,再次把头转向了窗外。

阳光虽然已经不是那么的炙热了,但看着看着,困意还是慢慢的袭来,微微眯了眯有些微红的眼睛,王羽使劲的摇了摇脑袋。

“距离下课还有多久?”慢慢的趴在桌子上,轻轻用胳膊碰了碰坐在自己外面的男生,王羽小声的问道。

“还有十分钟。”一旁的男生闻声,将视线从面前的小说书上移开,看了看手腕上的塑料手表小声答道。

“哦。”王羽嘴里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句。

一旁的男生伸手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转过脸来看着此刻正趴在桌上的王羽,嘴角淡淡一笑,满脸尽是同情。“哎,好好想想待会怎么跟你爸妈解释吧,可怜的孩子。”那男生说着在王羽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但脸上的笑意却是又浓了几分。

“你别幸灾乐祸,你就不怕答应你的事我突然反悔了?”王羽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死气沉沉。他不用抬头都能猜出此刻自己旁边的这个‘手表男’脸上是何等讥笑的神情。

“净瞎说,我这是在担心你好不好。”一旁的手表男满脸通红,看他的样子,似乎对于笑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难得一正,用手戳了戳王羽,小声说道:“对了,那画你可一定要帮我画。我答应了在她过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大哥,你一定不能耍我啊。”

“重色轻友的东西。”王羽鄙视了一句。

听王羽这么一说,手表男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喜色,低声笑道:“放心吧王老板,兄弟我绝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次你帮了我,兄弟请你喝一个礼拜的饮料。”说完,见王羽一时没有搭理自己,手表男最后咬了咬牙,补充道:“外加帮你打一个礼拜的饭,值日一星期,怎么样?”

王羽慢慢的抬起头来,转过脸来,眯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看着手表男,好一会,缓缓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反悔啊?”

看着王羽嘴角那抹有些得意的笑,手表男在心里狠狠的将他鄙视了一番,但是脸上神色丝毫不变,仍是满脸堆笑,道:“放心,绝不反悔。”

看着‘手表男’此刻脸上那有些僵硬的笑容,王羽慢慢伸出一只手来,做了一个胜利的动作。

画没到手之前,‘手表男’不敢反抗,唯有继续赔笑。

“给你。”王羽随手从桌洞里抽出一张画板,轻轻的放在手表男面前的小说书上。“画拿去,画板留下,记住你答应我的,别再来烦我了。”说着,王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嘿嘿,我就知道你早就画好了。”手表男笑着拿起面前的画板,忽然脸上的笑意一顿,将画板慢慢递了回去,道:“大哥,你是不是拿错了?这张好像不是我家那位?”

王羽微微一愣,接过画板一看,一阵酸楚立时涌上了心头。呆呆的看着画板上那个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女孩,不经意间,手指竟是在她的脸上慢慢滑过。

看着王羽脸上神色的变化,‘手表男’竟是收起了脸上那原本戏谑的笑容,心中轻叹一声,低声说道:“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你到底要暗恋她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等到她快嫁人了你才向她表白吗?”

呆呆的看着画像,王羽没有说话。

片刻后,随着眼神之中苦涩越来越浓,细小的声音响起,像是对着‘手表男’,又像是对着自己说的一样。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我清楚的知道她并不喜欢我。”

一时间,‘手表男’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王羽,唯有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跟着一起轻叹了一声。

王羽知道‘手表男’此时的安慰是发自内心的,可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努力的在嘴角挤出一抹笑意,然后快速的将脸再次转向了窗外。

这该死的残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得有些刺眼了,眼中忽然一阵干涩的感觉涌起,王羽急忙低下头去。

因为他知道此刻正有什么东西将要冲破眼眶的束缚,他更加知道那是——泪水。

……

……

走廊上,王羽低着头正慢慢的走着,脚步略显沉重缓慢。这短短一百米多一点的距离,他却想一直就这么走下去,永远都不要到达终点才好。

这已经是父母因为自己一个月之内第二次被叫到学校来了,上一次铁面的父亲就已经差一点将自己活活打死,要不是母亲拼了命的阻止,现在的自己可能要在医院里躺着吧。想想父亲那望向自己,无比痛恨的目光,王羽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其实这一切怨不得父亲,这么多年来他们在哪一件事情上不是顺着自己。自己喜欢画画,父亲二话没说,是第一个举手赞成的。当自己把第一幅获奖的作品带回家的时候,父亲高兴的像孩子般的笑容至今仍历历在目。

为了自己的理想,他们省吃俭用,给自己买最好的画笔,最好的画纸,找最好的学习班。也许这一切对于一个富足的家庭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来说就显得有些沉重与奢侈了。

但是,一切一切的苦楚,父母在自己的面前从来都没有流露出半分。虽然自己能够深切的感受到他们的不易,但每次在自己提出要放弃的时候,父亲总是坚决反对并且给予自己最大的鼓励。

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喜欢画画,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很有天分。为了孩子,他们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一切的苦难都算不了什么。

“老爸,你放心,等我将来有名了,一定挣钱给你和老妈买一所大房子,请好多个保姆,…”

“哈哈,好,老爸等着。我的儿子一定会有出息的,…”

还记得在自己十多岁的时候向父亲夸下这样的海口,可是父亲那双带着浓浓笑意的眼睛之中竟是没有半点的怀疑,满是骄傲与自豪。

但是自从上了高中以后,自己就慢慢的变了,变得让他们越来越看不懂了。变得让他们慢慢的黯然神伤,慢慢的为自己心碎不已。

王羽想告诉他们原因,可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那个所谓的原因,也许在多年以后的自己看来都会觉得可笑跟牵强吧。

如此,现在的父母又怎么会接受与原谅呢?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慢慢的坠入深渊。慢慢的厌倦了学习,厌烦了身边所有的一切。

心中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王羽狠狠的甩了甩脑袋。忽然,脚步顿住,慢慢的抬起头来。

门上

‘办公室’三个黑体的正楷红字映入眼中。心中又是一阵苦涩的战栗,最终,王羽还是缓缓的举起了手,轻轻的叩响了那扇门。

再长的黑夜也会有黎明,只是,黎明之后也许会是晴空万里,但等待我们的也有可能是漫天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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