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阴不阳,气温不热不冷,风不疾不徐的吹。而我的心却是灰暗阴霾的。
就在刚才我正在为今天送的第四十单的外卖而奔波着。
那时我的心情是兴奋的,晚上至少还可以送十单,今天的收入绝对很可观。电动车的马达也不自觉的飚到了极点,发出兴奋的嗡嗡声,就好像我的心情。
前面过了飞马路的十字路口,再拐个弯就是我要送的龙华小区,算算时间应该至少提前了十分钟。
我看着前方的绿灯,努力的往前冲着,冲向我美好的未来。
但立马又像电影长津湖中的老美一样,遭到了迎头痛击,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从路旁突然袭击,出现在我的车头前方,我急忙双手紧捏刹车,电动车的轮子与地面产生剧烈的摩擦。但由于惯性的原因车子还在向前滑行着,眼见要撞到前面的小女孩,我又猛地一转车头,然后悲催的事情发生了,我整个人连人带车飞了出去。在水泥路上连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了下来。后面的电动车也冒着火花惨叫着跌出老远。
我被摔蒙了,只感到脑袋嗡嗡作响,要不是戴了头盔我想我会更惨,捂着麻木的胳膊我努力爬了起来。
小女孩站在原地捂着眼睛呜呜哭着,可能是吓坏了。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从路旁慌忙冒出,口中大叫着“这熊孩子,谁让你到处乱跑的,路上车这么多,被撞了怎么办啊。”她连打着小女孩的屁股。听她口音像是豫省的方言。
小女孩被打的嗷嗷直叫,哭的更厉害了。
那女人停下了动作又向我道“你这小伙,怎么骑车的,差点撞到俺家孩儿。”她的样子好像犯错的是我。
我气的要死“大姐我走的可是绿灯。”
“谁说的,你自己好好瞅瞅,现在是什么灯?”她扩大着嗓门伸出肥粗的手臂指着路口的红绿灯。
我知道,现在一分多钟都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是绿灯,她是在跟我胡搅蛮缠呢。
我也不由的提高着声音“你说话可要讲道理,我刚才路过绝对是绿灯,有监控可以作证,你管不住你家孩子,要对这场事故负责,赔偿我的损失。不然我就报警了!”
那妇人顿时语塞,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咕噜的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围的行人也被我们的争吵所吸引,好事的围观过来。
就在这时那妇人就好像话剧演员一样,突然变了一套表情,竟抱着孩子哭哭啼啼了起来,那声势可算是声泪俱下,惹人同情。很具感染力。
我艹她居然哭了,该哭的是我好吧,这一摔的损失说不定今天的工作就白忙了,我愤怒的正欲继续训斥。
围观者们看不下去了,以为我在欺负这对母女呢,于是便把我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话伴随着指手画脚的动作而来,这是把我当成了大反派了。而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打倒我这个大反派来维护他们心中的正义。
有两个中年汉子甚至开始摩拳擦掌,还没分清青红皂白就想上来揍我。
我赶紧说 :冷静点,打人可是犯法的,大哥你们真的犯不着,那两个汉子这才装模作样的收起上前的架势。但眼神中的愤怒还没有收敛。
我松了一口气,赶紧说明事情原委。
群众们听了我的叙述,刚开始半信半疑,但在我的摆事实讲道理的证明下,渐渐地都把信任的天平倒向了我,他们一个个又开始义愤填膺了起来,把矛头转向那对母女。
当所有人都向那对母女所在的地方看去的时候,愕然发现,那对母女已然没了踪影。看来是趁刚才骚乱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大家又对那对母女一通指责,一个个对我的遭遇表示同情,有个大妈还上前安慰我。
“小伙子,对不起啊,大妈刚才错怪你了”她摸了摸我手背上的擦伤关心的道“要不要我帮你打120啊。”
我苦笑着说“还是算了吧,我的外卖马上就要超时了我要赶紧送去。”
他们又对我一阵安慰,冠冕堂皇的话说了一堆,就是TM一点营养都没有。
不一会群众们都做鸟兽散,留下我一个人,空悲切。
怀着满身的伤痛,我扶起了电动车,打开后备箱,发现外卖的样子还比较完整,几个白色的餐盒只是溢出了一点点的汤汁。我想并无大碍,准备发动车子往龙华小区赶。
但是我拧了拧车油门,发现它没有反应,是不是刚才摔的太重了,被摔坏了,我心中祈祷“兄弟”你可千万别掉链子啊,不然不但要去修车,连外卖也要超时了。
我晃了晃车身试图可以唤醒它,但当我再次拧动把手的时候发现它依旧无动于衷。无奈我只能推着车子前行了。
我一瘸一拐的推着车子慢慢往前走着,不经意间我发现胳膊肘处已经被鲜血染红了,那黄色的制服已经被鲜血浸透,正不断地向四周氤氲蔓延着。
这时候胳膊上的麻木已经转变成了疼痛,但我依旧咬牙坚持着,因为龙华小区已经近在眼前,我要把这一单送完然后再找地方处理一下伤口。
到了小区门口,我停好车子,急急忙忙的拿着外卖,往小区里走。
“喂喂,你是干吗的?”门口的保安像门神一样,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
“伙计我是进去送外卖的,麻烦行个方便。”我陪着笑脸道。
“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出车祸了,这里是高档小区,你这个形象进去会吓坏业主的,赶紧出去,免得给我们招来晦气。”他看着我一脸嫌弃,像赶苍蝇一样的驱逐着我。态度极其嚣张。
而比他还嚣张的还在后头,一辆奔驰小跑,在我们后面狂按着喇叭,从车窗里伸出个肥头大耳大老板模样的中年人,大叫着:赶紧让开,没看见挡着路了吗?他的样子仿佛是在驱逐他家里讨厌的宠物。
保安立刻陪着笑脸就好像狗见了主人一样:不好意思啊,王老板,我们这就给您让路。
然后他面对我的时候又变的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粗鲁的把我往边上拉。
我不禁暗叹世态炎凉,这个保安活像个“变色龙”,角色转换的比影帝还要快。
那个王老板缩回了脑袋,若无其事的驶进了小区。留下一股汽车尾气让我和保安更加灰头土脸。
我垂头丧气的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拨打着客户的电话,嘟---嘟的几声那边电话接通了。
我唯唯诺诺的说:不好意思刚才路上出了点意外,来晚了,门口的保安不让我进去,麻烦你出来拿下外卖。
电话那头发出冰冷的声音:你已经超时很久,我都申请退款了,拿着你的外卖见鬼去吧。然后无情的挂上了电话。
夜幕降临,我望着天空发着呆,那里没有星,没有月,更没有云,空荡的就如同我银行里的存款。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清脆的响起,拿起手机一看是我妈打来的。
我接通电话“喂,妈有什么事吗?”我知道我妈又要老生常谈了。但我还是有耐心的听着她的唠叨。
“小驰啊,你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真的等着要抱孙子啊。妈的年纪不小了,如果再不生个孙子给我带,我恐怕以后就带不动了”妈沧桑的声音带着催促。
“妈你也知道,我和月茹虽然交往了一年多了,但她对我的工作一直都不满意,每当我跟她提结婚的事,她总是要求这,要求那的,既要车,又要房,还要彩礼。显然是在刁难我。”
妈沉默了许久才说话“小驰啊,要不我跟你爸先拿出些钱,你把房子买了吧,虽然只够首付的,但你们以后可以一起慢慢还房贷嘛。”
“妈这不是买不买房的问题,她压根现在就不想结婚,况且卖完房之后,我以后的命运就被注定了。用一辈子的时间来供一套房子我感觉真的不值得。”
妈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又道“你这孩子,啥时候才能不让我操心。”她说出这句话之后黯然挂掉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的盲音,能够想象到妈心中的失落,灰心,或许还有失望。
我正欲收起手机,短信息的铃声又响了,是月茹发来的,我点开信息,瞬间心情跌到谷底,短信息的内容是:张驰我们分手吧。这几个字虽然简短,但就如同锥子一样在扎着我的内心。
我心说这不会是什么坏人吧,但转念一想,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光脚不怕穿鞋的,跟他走一趟又有何妨。
于是我上了他的桑塔纳SUV,不一会儿他带我驶进了,一个挂满玻璃墙面的写字楼群。
在五楼的一间豪华的办公室里我见到了那位老板,那是一个秃顶的胖子,他坐在一个黑色油亮的椅子上,翘着脚。很有派头。
那高个男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抬头把我从头到尾的扫视了一遍。说“想好啦?”
我点了点头,他像是冷笑了一下“浩子都跟你说了吧!”原来那个高个名字叫浩子。
浩子送我下楼,这时天色将黑,玻璃墙上开始闪着多彩的灯光。组成一段段吸引人的广告标语。“你自己打车回去吧,那卡的密码是六个四,手机一定要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等我们的信儿。”
我问他“你们老板就不怕我拿着钱跑路?”
他阴阴的一笑“你要是跑,那就说明你还想活,到时候我们就会让你死的更难看。”他的话就像寒夜里的冷风吹过,令我浑身一抖,打了个寒颤。
回到破旧的出租屋,我开始按照他们的嘱咐,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等待着我的死亡通知,
但三四天过去了,我的手机一直安安静静的,就像坏了一样,我拨打了10086查询一下余额,还有几十块钱。
又过了一天,我绝定到市里最豪华的英皇大酒店吃一桌酒席。我这人没多少爱好,就是喜欢吃,但又没吃过什么山珍海味,心里蛮遗憾的。但这一次我有充足的钱,我一定要把我以前想吃又吃不起的东西全部吃一遍。花多少钱无所谓。死了也要做个饱死鬼。
我来到英皇门口,徘徊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迈入酒店。那里吃饭的人都是开着昂贵奔驰宝马来的,这里更符合他们的身份。只有我是骑着刚修好的电动车来的,身上几十块的衬衫令我自惭形秽。我扭捏不安的坐在那些衣冠楚楚的男女中间,吃完了这顿饕餮盛宴。
吃完这顿饭,我出了一身的冷汗,结账的时候,我看了看账单,这顿饭竟然花了我八千多。
出了酒店,我舒了口气,里面的经历令我恍如隔世有种不真实感。我没有骑我的电驴,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就在这时,路旁的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吸引了我的视线。花花绿绿的牌子上写着。紫薇花苑十月一号正式开售,首付八万八,即可入住现房。右下角有个指示箭头:售楼处前方一百米。
就在这时我脑子里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我正愁有钱没处花呢,我要用手里的钱来买一套房子。在房本上写上我的名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让离开我的那个女人看到,我也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们不是因为一套房子才让爱情破碎的吗。那么现在我就用一套房子来修补我的尊严,让自己死的更体面。
当然我知道,光付首付是没用的,不每月按时交房贷,房子就会被收回的。但那时就是我死后的事了。我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思绪充盈着我的脑袋,我眼中冒着光。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服,我走进了紫薇花苑的售楼部。
售楼部的小姐穿着职业套裙,精致的脸笑的像朵花儿,声音如同百灵鸟一样清澈悦耳。
她带我去看了样板间。虽然只有五十几平。但精致的装修和齐全的配套设施吸引了我。
再加上眼前这个美丽且无微不至端茶送水的售楼小姐。
我鬼使神差的一拍大腿“这间我要了。”
那美丽的售楼小姐笑容更灿烂了,也更好看了。
她带我去交首付,办完了手续后我拿到了房间的钥匙。
我想我要赶时间了,不然那个房地产老板发来通知,我就没时间住我的房子了,我逛了趟家具市场,把房子随随便便买了几件家具,毕竟手里没多少钱了。
忙了一整天,我把家里整成了我希望的样子,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思绪万千。
夕阳把余辉洒在了我的脸上,暖洋洋的。床上的柔软令我身心无比的放松。我仿佛重新投胎到了这个世间,这里的一切在几天前还都不属于我。而我现在却拥有了他们。我真的是不想离开它。
但我拿了人家的钱,如果我不想死,就会死的更加难看,至于有多难看,我心里清楚。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早晚会从我的世界消失。
又过了一天,大概是早上的九十点钟,我无聊的站在小区的阳台下,俯瞰着楼下的风景。阳光照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园区的石板小路有三个人在走着,他们排成品字形,前面带路的是上次那个售楼小姐,后面两个应该是来看房的。那对男女看起来挺亲热的,男的手揽着女人的细腰,女人满脸阳光,笑的很灿烂。
但我感到这女人的笑脸怎么这么眼熟,定睛一看怎么这么像月茹,我心里慌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阳台上不停的踱着步。
他们离我稍微近了一点,我不甘心的确定她的样子,但那女人真的是月茹,他们有说有笑的走进了旁边的楼的单元门,我大脑一阵轰鸣。
我像雕像一样坐在阳台下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许久。。。。
晚上,我还是没能忍住给售楼小姐打过去电话。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他像是遭受了致命一击,颓然坐下,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脸上先是煞白,后是通红。仿佛是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的犯人。接着这种失望渐渐转变成愤怒,他瞪着沮丧的眼睛,口中喃喃的道“姓李的真的不给活路,不给人活路啊。”
他一步一步往楼顶的边缘走去,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跨上半米高的围沿,迎着风站了上去。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我陡然意识到,他这是要跳楼。
我急忙大叫“你先别跳,别跳你是不是也是浩子雇来的?说好了我是第一个呀,你...你 你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