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来得最晚,刚下官轿,一众官吏纷纷上前施礼寒暄。
朱温贵面带微笑,目光却不时抬头看看天色,然后再朝城门方向瞟一眼。
王彦章和一干宣武军武将还没回来,他们在半路之上伏击段明玉,按道理来说,应该已经动手了吧,时间固然还早,或许王彦章他们正在进城的路上,又或许……
朱温眼皮直跳,总感觉今晚会发生什么意外,或许事情不会像预料当中的那样顺利。
拧眉思索间。忽听得远处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晋王爷到——”
朱温一惊,众武将和众官吏也纷纷神情惊讶地互视。
李克用虎步行来,虽然此时此刻的李克用警惕性已经降低到了最低,朱温在信里的讨好低头之意让他感觉自己犹如飞升渡劫一般,雨里雾里,河东人以豪爽利落成风,没有人会丢掉尊严对待对手,除非对方已经深深的被自己所折服,李克用就是这么想的,自己连偌大一个伪齐政权都能打得屁滚尿流,朱温还敢对李某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不成,朱温这货以前不就是伪齐班子之中的一员吗,估计这位吼后生已经被自己的武力手段深深的震慑了,嗯,看到就是这样。
但是李克用虽然猜测朱温或许没有恶意,但是久在行伍,心中仍然充满了戒备,所以他同样带来了五百黑甲军亲卫,现在驻扎在城内的上源驿。但是自己毕竟不能带五百人来吃喝,显得自己没有诚意,对方已经做出了让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李克用只带了史敬思和十几名百战之士前来赴宴,按照他的想法,自己这以一当百的二十几个人,即便有变数,也能从容的退出节帅府,然后在一口气跑到上源驿,带上自己的五百兵马,强行打开城门,届时就可以逃离汴梁城了。
李克用的老道经验没有错,但是朱温手下的军马也不差,他从城门口的上源驿出发赴宴之前,特意仔细留意了作为汴州守卫军马的大唐宣武军,他甚至领着随从悄悄潜到宣武军驻地附近看了看他们的营盘。
一看之下李克用不由愈发赞叹,宣武军扎的营盘格局井井有条,军帐错落有致。营内将士执戈巡视不息。所谓内行看门道,李克用作为老将,征战何止数百场,仅仅只看了一眼,便深觉领兵的将领颇有几分真本事,不是滥竽充数之辈。
这支曾经在黄巢辖下,被誉为黄巢最为倚仗的的兵马之一,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李克用瞧过之后,心情愈发沉重了。一想到这里,李克用的眼皮不禁跳了跳,朱温有此强军,有此雄城,为何还对他低眉顺眼,说尽软话,让他前来赴宴。李克用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警惕,接着眼中露出一道凶光,瞬间又掩饰了下去,不管是不是骗局,先把朱温稳住先说,当年刘邦赴鸿门宴,也不是在重重杀机之下逃出生天了吗,李克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老夫不比刘邦差,一念及此,李克用趁人不注意,冲着史敬思打了几个手势,史敬思也依样画葫芦,和身边的二十个勇士打着危险的信号。
一众河东勇士,做了一个很微小的动作,将随身隐藏的兵刃转移到了可以瞬间触及的部位。不管李克用如何让警惕,朱温暂时还没有发觉,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一方枭雄,演戏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即便李克用发觉了有怎样,担了天大的干系也要把这个老贼杀了!不能让他活着回河东。
朱义此刻奉了朱温的命令,在给李克用送去宴请信函后就像王彦章伏击段明玉的地点赶去,把段明玉和他身边的十几个随从,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很容易,因为此时的汴州很乱,乱得出乎世人的想象。宣武军官兵,河东军,各方藩镇多多少少都有点兵马,还有黄巢兵败的伪齐军,地方上的村庄团练,占山为王的土匪,等等,段明玉大人可以有各种死法,朱义完全可以帮段明玉选一种,当然,朝廷必然要降罪的,但是节帅兵强马壮,朝廷能奈我何啊……
但是朱义没有料到的是,熟知历史的段明玉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火烧上源驿即将拉开序幕,只是朱温现在算计的不止李克用一人,还顺便捎带上了他段某人,于是段明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了信使,带上一百迫击炮炮兵,和四百燕羽卫亲卫来就李克用了。
在路上,段明玉擒拿了王彦章,还顺便从活口之中得知了朱义将来验收王彦章伏击的成果——提取他段某人的首级邀功,段明玉又岂会让这厮活着会汴梁呢?朱义策马慢驰在伏击段明玉的路上,朱义的脑子里还在琢磨着段明玉的死法,却不料段明玉已抢先把朱义的死法选好了。变故发生得很突然,离预先商量好的伏击地点不到十里,郊道两侧的两座小丘陵上忽然发出一阵嗖嗖的箭矢的发射声,朱义身旁一名侍卫哼都没哼便猛然从马上栽了下来。
久经沙场的朱义自然清楚这是什么声音,当下面色一变,无比敏捷地将身子一矮,一脚离开了马镫,双手死死抱着马脖子,将自己藏身在马腹一侧,躲过了这一阵要命的箭雨。 其余的侍卫在变故发生的那一刹便反应过来,都是跟随朱义出生入死的人,变故发生他们自然懂得如何应付,大家纷纷学着朱义的样子,将身子藏身于马腹一侧,催马向朱义靠拢,利用马匹庞大的身躯将朱义包围在中间! 箭矢一阵又一阵,可朱义的侍卫们却表现出良好的战斗素质,一声不吭地躲避着箭矢的突袭,纵然有人中了箭也是沉默着倒地,这个时候发出任何叫喊声已无济于事,敌人显然早已在郊道便埋伏已久,就是冲着朱义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