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河蜿蜒在群山之间，远处破败腐朽的村落显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在这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欣赏到不加修饰的风景。
河边不知何时修建的凉亭里，白七坐在石桌前，吃着包子喝着茶。
明明只有一个人，白七面前的石桌上却摆着两副茶具，白七虽然吃着平时最爱的包子，心思又明显不在包子上，他眺望远方，眼里半是期待，半是迷茫。他知道自己每年清明都要来这里等一天，可他又想不起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白七一个人在这里等了很多年，但他从不觉得孤独。直到唐朝时，他在这个小亭子里交到了朋友。
“兄台一个人在这里品茗小憩，真是好雅兴。”
恍惚间，白七的思绪回到了唐朝，那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来打招呼。
“你是？”对于过来打招呼的年轻人，白七还是挺感兴趣的，看他的穿着明显是个家境优渥的人，这样的公子哥自己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山区里，没有带家丁家仆还挺罕见的。
“啊，这此地见到兄台一时激动，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段成式，字柯古。还没请教兄台大名？”
段成式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白七，字嘛。”白七沉吟了一会儿，说：“叫我六一就行。”
“七，六一。白兄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听了白七的介绍，段成式不太相信这是真名，不过他也没有追问，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段成式笑了一会儿之后，凑到白七身边神秘兮兮地问：“白兄，你在这里有没有见过神仙，我来之前可是听人说过这里每年清明都有人遇到仙人。”
白七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转了个圈，问：“那段兄，你看我像不像仙人？”
“像，真像。白兄一个人在山间的风采说是和当年的李太白一样是谪仙人也没人会反对。”
面对白七的提问，段成式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真诚的称赞白七仙人一样的气质，完全没有意识到白七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仙人。
见段成式天真的样子，白七没有办法，只能慢慢坐下，好奇地问：“段兄，你找仙人也是想修仙长生吗？”
“当然不是，寻仙的人，人人都追求长生岂不是太无趣了，我想和神仙交朋友，一起把酒言欢，畅谈趣闻。逍遥世间，该生生，该死死。那多有意思。”
提及寻找仙人的目的，段成式满脸的期待，话里话外都是对长生的不屑，对逍遥的向往。
白七凭空变出一副茶具，给段成式倒了杯水，邀请到：“没有仙人，我们自己也可以畅谈一番，没必要非把快乐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仙身上。只是可惜我不喜欢喝酒，没法陪段兄把酒言欢。”
段成式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茶杯，他低头从腰间取出一个酒囊，笑着说：“把酒言欢是为了让大家开心，现在你喝茶开心，我喝酒也开心，难道不也是一种把酒言欢吗？”
“我可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段兄，你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我不喝酒还能在我面前痛饮的人。”
“所以说他们不能跟你做朋友，白兄，你也是为数不多没笑话我四处寻仙又不想长生的人。”
段成式说完，和白七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两人虽然认识不久，但都有碰到知己的感觉。
“白兄，你爱听故事吗？”
没多长时间，段成式就有些微醺，他掏出一个小本本，也没在乎白七其实没有回答，便自顾自地讲起一路上听来的怪诞故事。
两个人一天时间相谈甚欢，白七也给段成式讲了很多阴司地府的故事。离别时，段成式有些不舍，两人相约次年再见。
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段成式慢慢意识到自己是碰到真仙人了，到不是白七言行中有什么破绽，只是几十年过去，段成式已经垂垂老矣，白七却一直都是初见时年轻的模样，就算是个蠢货也该明白了。
“白兄，恐怕咱们哥俩没几年时间可以喝酒畅谈了。”
终于，某一年段成式说出了自己最不想说的话，奈何岁月无情从他身上碾过，带走了他的青春年华，凡人终归会有死去的那天。
“段兄不必担心，等你死去，我们在地府还有大把的时间谈天说地，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
白七的话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安慰，见惯了生死的他毫不避讳在一个老人面前提及死亡，段成式也不愧是能和白七做朋友的人，听到死亡他脸上没有半点不安，却在听到还能在地府会面时开心的像个孩子。
“好，到时候咱们换个地方再会。”说着段成式又猛灌了口酒。
白七没有想到这次见面是他们俩在人间最后一次见面，他查过生死簿，知道段成式还有几年的寿命，他也知道以段成式的性格，或者就一定会在每年清明来陪他喝酒聊天。
可事情偏偏就没按照计划来，第二年的清明节白七没有等来段成式，只等来了老段的儿子小段和一封带着歉意的书信。
凉亭里，段知节看着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白七，震惊之余也终于相信了父亲一直提到的仙人朋友竟是真的存在，他把段成式的信交给白七，有些别扭的说：“伯父，父亲他年老多病，以后恐怕是不能再来了。”
白七看完书信，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长叹一声，感慨道：“我见惯了凡人的生死，以为死不过是件小事，终归还是忘了，凡人不仅会死，还会慢慢老去。青春逝去，人死了一半才真的痛苦。”
白七放下信件，一指点在段知节额头上说：“这是一篇修炼的法门，回去多练练。另外告诉你父亲，我就不去看他了，但是曾经的约定不会变。”
段知节迷迷糊糊应了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回到了家中，赶忙把白七的话带给段成式，段成式躺在床上开怀大笑：“一定，等我死后一定赴约。”
陷入回忆的白七突然回过神来，大喝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一旁躲着的段宁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阴长生轻轻拍了她两下，示意她放松，白七说的不是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