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死福林,又来偷我东西!?”一家店铺中传出一阵狮吼,拉近一看,原来是安定米铺的老板娘清丽抓住了偷米的小偷。
“老板娘......”店中帮忙的伙计云德拉了拉清丽的胳膊,脸上露出担忧、无奈的神色,“他只是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有手有脚的,怎么不能寻份好工......”老板娘欲言又止,一手拴住王福林的胳膊,一手用手指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啧,偷东西也不能偷到我的店来吧!当我好欺负?”
“可他是孤儿啊,那些老爷们恨不得榨干他的价值,”云德试图松开老板娘的手。
“云德,我好生对你,你却这般帮着外人说话?”
“我...”
“告诉你,天下孤儿如此多,不缺他一个!可怜了他,谁可怜我!”
在他们聊这两句的空档,王福林将手抽了出来,“这次米钱,下次,一定,还...”他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哽咽、几分不确定。
“你!...”老板娘急了,慌忙丢出手臂要拉住他,但他跑得太快了,两三秒便不见了人影。
老板娘呆呆地望着那扬起的尘灰,沉默了许久
老板娘清丽也是个可怜人,前些天陇斯特王国颁布了新政:区、县、乡等非直辖管理地方经商需多纳税,多担十天役,米铺开销变得太大了。
做买卖的在这里都不好过:老板娘清丽继承了她舅舅的遗产——由南米铺,在汶由乡南面,所以叫由南米铺。在她舅舅去世之前经营的还算是不错,至少比做农活更轻松。可就是这一份轻松,引来了不少农民的嫉妒,加上陇国上也没有多少维护经商者权利的规定,一些人便用快去世的人设计谋害,说是吃了他家的米。随后便告上了县级讼府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讼师不根据真实情况断案,只明白如果商人得大多数利,就会遭到惩罚,王国可不希望经商者因此越来越多,应该让想要经商的人以此为鉴,避而趋之。
多数人压倒少数人的胜利罢了,这些农民见不得别人好,若不是那些规矩保护大地主,他们恨不得也把地主打垮,打趴下!
“本官断...”讼师拿起醒堂木,在桌子上猛敲了两下,“此米铺,罚五两银钱,依法行事,应经商者偿其命......”
不知喊了多少句冤枉,清丽亲眼目睹了杀害他舅舅的一幕,尽管悲痛、愤怒的情绪如洪水般在心胸泛滥,但是她知道,如果反抗,只会被这些恶毒的人打压、欺凌!
“既然无继承米铺之人,那只好收米铺于官府。”讼师还没询问谁可以继承米铺,就下了断言,毕竟经商者就算被陷害也落不得好下场,按理说没人敢再继续经营它。按照法规就要收归于官府。
“等等”清丽高举右手叫住了讼师,“我来继承吧。”
在场的人一震: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她的族人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却咽了下去,只留下一声叹气。大刀上刚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哼笑一声,周围的农民也发出了冷笑。讼师虽然不解,但是也没多问,“那么这家米铺以后就是你的了”
堂上那些农民,对了对眼,再冷笑一声,便早早离开了诉堂。办好一系列手续之后,清丽一行族人也出了诉堂,可出了诉堂之后,那农民一行人居然来埋伏清丽,三拳两脚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清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仇恨的种子在心中发芽:她恨透了这些农民,恨透了这个社会,恨透了这个国家!
但是清丽又有什么办法呢,讼师不管,甚至助纣为虐,家族的人又软弱无能......或许她就是这个时代悲剧的产物,她注定不能翻身...
她继承这个米铺也许是气话,但无论怎样,她已经继承了,她便要做好被欺压的准备。
“改个名字吧,也寓意着从头再来”
“就叫安定米铺吧”清丽把米铺名字改成了安定米铺,顾名思义,她想让米铺安定地开下去,但仅仅是幻想罢了。
农民力量很强大啊,确实,是无穷的。
他们动员全乡,全县的农民不做商人的买卖,但也只敢不做像清丽这样小商小贩的买卖,大商户他们可不敢惹,只挑软柿子捏。
尽管是这样的形式下,她也有生意可做,毕竟经商者推动当时的社会进步,让物资流通变得很方便,所以还是有几个农民、几个商人暗中交易,米铺才得以维持现状。
店里的伙计云德也是个苦命人,在前陇斯特王国的国家:陇国的时候,他是国内高官之子,5岁时便送去学府学习,所以他还是有点文化的。
陇国政权被推翻,他在学府念书时,他家里人被新统治者发配边疆、沦为奴仆,但他却浑然不知。
“爸......妈?”他回到家时,家里已被搬空,恐惧涌上他的心头,“你们去哪了啊”云德哭出了声。
“谁在这哭爹喊娘的?!”这阵哭声引来了刚走的官兵。
“没,没谁”旁边一个戴草帽的人将云德拽了过去,捂住了嘴,“官老爷,你准听岔了,将劣国腐官抓走,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哭呢...”
官兵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头戴草帽,一袭蓑衣,典型的农民打扮,有一个小孩在他偏后面,紧紧抱着他的大腿。
“这是你的孩子?”官兵伸手指了一下云德,云德的衣服那可是丝绸衣服,抱在农民腿上,显得特别突兀。
“是,是的官老爷”,那人用手轻拍了一下云德的背。
“真的吗!?!”官兵突然愤怒起来,“你莫不是在骗我?!”说完,就指挥旁边的人要把他抓住。
“爹,我害怕...”云德扯了扯他蓑衣上的草,很恐惧地说道。上前的一些官兵停住了脚步。
但领头的官兵显然还是不相信,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怎么了这是?”
“官兵又要抓人?”
“怎的,农民也抓?咱们要不还是别看热闹了”
“你看那小孩的绸缎衣服,和刚才那些人好像哦”
“是哦”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毕竟现在抓人这样的瓜,很多人都想吃一吃
这小孩怎么可能会是这个人的孩子?明明是农民打扮,还能给自己的小孩穿好的?
“感天下父母心最可贵”,人群突然开了一条路,一位骑马的官员走了出来,“难道不能给自己的孩子穿好的衣服吗?”
“可是,秋大人,刚才我们抓的...”那位领头的官兵双手抱拳作揖,头低下,腰一弯,说走道。
“好了”,那位官员打断了他,“刚抓的人数已经是点够了的,难道你要质疑我吗?”
“不是......”
“那走吧!”那位官员双手一挥往回走去,“回府去。”
等官兵走后,戴草帽的人对云德说:“那不是念在你父亲对我有恩,我也不敢这么冒险帮你,你走吧,我恩已报”,他给云德手上贴了一两银子,起身就走。
“等...”云德欲言又止,想叫住他,但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不知所措。他有点恐惧,对不知所措的恐惧,对前途迷茫的恐惧,对巨大反差的恐惧。
云德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学府的老师知道他家景败落,将他的课给停了,他的家被查封了,他仅用手上的一两银子,换来了一处酒店的几天住宿。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但云德还是个未成年,劳动力比成人少得多,难以劳作生存下去。
在钱花光之际,他目睹了老板娘清丽的由南米铺一案,他终于明白这社会的黑暗。他想反抗,他想给她做米铺工人,一方面是尽力帮助,另一方面也是让自己可以生存下去。清丽也同意了。
米铺经营的虽然惨淡无光,但是它却是黑暗统治下的一点星光,它是那么的微小,却又是那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