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歌回道:“没有啊,袁公公先宣两位将军入宫去了,虽不知是什么事。也可能是皇上与将军久未见面,想要叙旧,抑或是看将军三年来一直戍守边关提前封赏也说不定呢!”
叶辰安想到长卫军和阳书,并未将实情告诉阳歌。
她看向云晴:“今日云晴你同我入宫。”
叶辰安理了理头发,向门外走去。
只见祖母,母亲已在门口坐上马车等她,叶辰安快步走上前坐进马车。
老夫人笑脸盈盈的看向叶辰安有些疑惑:“辰安,平日里碰上这种日子你是最积极活泼的,怎么今日倒有些心不在焉,可是出了什么事?”
叶辰安刚想开口说长卫军的事,可又不想在这种开心的日子提起,省得让她们白白忧心。想着今日过后再说,便改口道:“是姑母给我的缎裙被我不小心弄坏了,虽然修补过了,但毕竟不是最开始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悦。”
老夫人哈哈一笑对着叶辰安母亲赵梓说道:“你瞧瞧你这宝贝闺女,心思越发看不懂了,以前从不在乎这什么衣裳样式了,每天不是白衣就是红衣,心情好了就穿个红白相间的衣裳。如今却因为这事烦闷起来哈哈。”
赵梓掩面一笑。
叶辰安看两人打趣自己,跟着陪笑。后又学着小孩子耍脾气的样子给自己申冤:“祖母,那白色也分米白、雪白、月白、乳白,银白。红色还分大红、桃红、枣红、橘红和绛红呢!我怎的就不留意这些啦,定是祖母还不够关心我!”
“好好好,是我老咯,不中用了。眼神更是不行了,天天都瞧着你,也分辨不出你说的这些颜色。”随后又一声叹息:“哎,也不知还能照看你几个年头。”
赵梓连忙打断老夫人的话:“母亲,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身体一向康健,定能延年益寿。日后您还要送辰安出嫁,然后再抱重孙子呢。”
叶辰安则挎住祖母的胳膊,把头靠在祖母肩膀蹙眉道:“呸呸呸,祖母千万不要再提刚才那样不吉利的话了,您讲这话知不知道我听了心里有多难受啊…”说着就像是要哭出声来。
“行行行,不提了不提了,我的乖孩子,辰安要是一难受祖母这心里也跟着难受呢。”老夫人将手放在叶辰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叶辰安反手紧紧握住祖母的手闭眼微笑:“靠在祖母身边最是踏实了。”
不久后,马车行至皇宫门前。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雪花包裹在正红朱漆金瓦的高墙上,放眼望去,各个宫殿白茫茫的一片一片,朦胧而又神秘。
叶辰安脚下踩着一层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伸出手去接,一朵朵,似梨花瓣又像白蝶。纷纷扬扬,冉冉飘落,点缀在叶辰安掌心,只衬得她的手白皙透亮。
前来接应的小太监低头弯腰细声说道:“请郡主和两位夫人加快些脚步,皇上和两位将军一直都在观雪楼等着呢!”
“皇上提前宣祖父,父亲进宫不是有事要商?怎么是一直在观雪楼等我们?”
叶辰安原以为皇上与祖父,父亲因为边境战事并不会出席宴会。
而这观雪楼为先帝所建,先帝在时常常与祖父在观雪楼商议国事,下棋对诗,可谓是见证了叶苍的半生荣耀以及他与先帝胜似手足的情谊。
不过先帝驾崩之后,观雪楼便少有人去。今日皇上怎么突然把宴会地点定在那里。
“啊这,奴才也不太清楚。两位将军入宫后皇上就在观雪楼宣见的,只听到两位将军进去说了些话,皇上…呃,到现在一言未发。皇后娘娘到了也未曾召见。”
叶辰安听了这话,忽然呼吸加快,心也跳的厉害,加快步伐向前迈着,惊出了一身薄薄的冷汗,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夫人和赵梓更是奇怪,喃喃道:“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怎的连皇后也不见。”
叶辰安见是这种情况便知道北韩突袭长卫军之事皇帝终究还是怪罪下来了,便也不瞒了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二人听后大惊失色,老夫人更是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
叶辰安安慰她们道:“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大靖痛失七万将士,皇上现在定是怒火中烧。祖父和父亲虽未在青山,但也难辞其咎。不过我相信陛下气消之后会查明真相的。咱们先赶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观雪楼外,皇后叶锦言来回踱步,让婢女一遍遍前去通传,可带回的消息皆是在门外等候。一身金黄色宫装因为长时间的淋雪,上半部分已经浸湿。叶锦言远远看向里面,依稀能看到父亲和兄长跪在案前的身影,她实在等不下去,打算直接往里闯。
可是侍卫陆霆却拿刀将她拦下:“皇后娘娘,皇上吩咐过在见到陆征之前谁也不见。”
这陆霆陆征兄弟二人直接听命于皇上,陆霆功夫一流,统领宫内禁军。陆征任职督察院,负责调查朝廷命官,权力滔天,一人之下,手段毒辣,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叶锦言听到陆征的名字犹如晴天霹雳,上前抓起陆霆胸前的衣角问:“陆征?为何要等陆征?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我父亲和兄长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陆霆神情冷淡,默不作声。
叶锦言无奈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向观雪楼内大喊:“皇上!今日不是您为臣妾举办的家宴吗?可是现在为何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求您让臣妾进去……”可惜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以及陆霆不冷不淡的一句“皇后娘娘小心凤体。”
叶锦言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她什么都不知道,心里焦急万分,就像被无数只蚂蚁撕咬,只能在这里干等。
而此时远处角落里的哲贵妃衣着华丽张扬,看向叶锦言冷哼一声:“皇后啊皇后,肚子里怀了种又如何?今日你们叶家的日子是要到头了!”又扭头向身旁婢女问道:“那丫头事情办利索了吧?”
婢女点头:“放心吧贵妃,万事俱备。”
叶辰安一行人走到观雪楼,已是日暮时分,宫中红墙金瓦,大地一片苍白。观雪楼窗内红烛摇曳,窗外寒风肆虐,远远看到皇后跪在楼前,冷风残雪不断地拍打在叶锦言的身上,脸被冻得通红,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楼内动向。
叶辰安心中越发不安,径直朝叶锦言走去满脸忧心道:“姑母,您怎么跪在这里,天气寒冷,您还怀有身孕,先起来再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锦言神情恍惚缓缓开口:“我得知父亲与兄长入宫前来观雪楼,便以为陛下将宴会定在了这里。可是待我赶来之时却看到父亲兄长跪在里面,而皇上谁也不见,在等陆征……”
叶辰安大惊:“陆征?是……督查院的陆大人?”
“是他……”
叶辰安理了理思绪,面露悲色:“今日袁公公来府宣祖父,父亲。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大概五日前北韩军队在青山附近夜袭边关,七万长卫军全部战死……皇上应该是在因为此事生气。”
“什么?七万大军,全部战死?”叶锦言眼中皆是不可置信,慢慢瘫坐在地上,那些士兵的身影在叶锦言眼前闪过,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话:“可是,可是这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发生此事,陛下为何迁怒于父亲兄长?”
叶辰安将叶锦言搂在怀中,用身上的披风替她挡着寒风轻轻安慰:“皇上现在只不过是在气头上,陛下不是已经着人去调查此事了吗,姑母先别太担心,一会儿陆大人到了就会没事了。”
几人在观雪楼外候着,脸上尽是担忧之色。谁也没注意身后鎏金宝顶上有一抹白影闪过,和大雪融为一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辰安已经冻得不行,牙齿微微打架。老夫人更是遭受不住,需要叶辰安扶着才能站稳。
好在陆征终于赶来,面色阴冷一身黑金色蟒服,手中还拿着一个宝匣,大步流星向正殿走去,路过叶辰安几人时眼神冷傲,还有几分鄙夷,她们眼中却全是期盼。
随后陆征进去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永嘉帝身边的袁公公终于前来传话:“皇后娘娘、两位夫人,祎安郡主。皇上宣你们进殿了。”
众人喜出望外,互相搀扶着向殿内前行。叶辰安小心翼翼的打探殿内情况:“袁公公,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皇上心情如何,可有说些什么?”
“这,老奴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天子的心思又岂是在下能够揣摩的。”袁公公为人圆滑,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叶辰安也只好作罢,忐忑不安地向里走去。
殿内金漆雕龙宝座之上,坐着睥睨天下的永嘉皇帝,硕大的青玉扳指嵌于指尖,眉头紧皱,龙颜甚威。桌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叶苍叶深二人跪在案前,惶恐不安,一动也不敢动。
叶辰安她们齐齐跪下行礼,却不见天子回话,屋内几人就这么跪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过了许久,永嘉帝望向叶苍,强压着一股怒火低声开口:“叶苍,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回皇上,是先帝所建的观雪楼。”
“那你可知今日朕为何在此召见你们父子二人?”
“……臣不知。”
“哼!你不知?当年先帝还是皇子之时,并不受宠。先帝为了立功,主动请缨前去带兵行军,九死一生,有一次差一点就死在战场,是你不顾艰险将先帝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把先帝护在身后杀出一条血路。那战之后,先帝封太子,你功不可没,先帝则待你如同亲兄弟一般,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永嘉帝突然停顿一会,又慢慢开口:“是不是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后来的永成帝吧!”
叶苍听后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颤栗:“臣惶恐!先帝英明神武,自有帝王风范!和老臣并无关系!”
永嘉帝却勃然大怒,将桌上茶杯狠狠砸向叶苍大声喝斥:“你惶恐?你知不知道先帝给你的荣耀比亲王还要多!你们叶家出入皇宫自由,叶深和皇后自小就与朕一同读书学习,叶辰安孩童之时就破例封为郡主,又早早定下了和奕儿的婚约。我们李家哪里亏待过你们叶家?可你却觉得这些远远不够,竟然勾结外人想要自称为王!”
叶苍猛的抬头,一霎间,面色苍白,茫然失措,心脏仿佛暂停了一下,摇头大喊:“臣,臣没有啊!臣从未有过此心,臣戎马此生只为守护大靖,忠心耿耿,请皇上明察啊!”
“明察?你以为朕一下午在等什么?”说罢就把一封封书信扔在地上:“这就是你这三年来的手笔!若不是赵副将死里逃生回来报信,请求救兵,朕这江山就要姓叶了!”
叶苍颤颤巍巍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信,看后如同五雷轰顶,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