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陶终于不再逼着我喝药,大概连乐凌轩也拿我这病没了辙,索性药也不给开。
我思来想去,觉得寻找巫彭一事迫在眉睫,兴许只有找到巫彭,我失忆之症背后的谜团方可迎刃而解。然寻人一事还当同穆苏说说,毕竟我将离开穆府好一阵子。
“雪婴姑娘有何事?”那个叫宿寒的冰块脸黑木炭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找穆苏,有件要紧事想同他当面说,他现在在书房吗?”
宿寒干瘪瘪丢给我一句话,“公子在书房接见要客,眼下不便见雪婴姑娘,雪婴姑娘先请回吧。”说罢继续发挥他那面瘫精神。
我思来想去,想来思去就搞不懂了,青音到底为啥会看上了这棵呆木头呢,这两人论性格论什么,也论不到一块儿去啊!
“那我在外面等他好了。”
宿寒规规矩矩站岗,不再理我。许久不见里面的人出来,我有些不耐烦,终于闲不住跑去回廊坐着,依旧久久没人出来,倒是添茶水糕点的侍人换了两拨。
难不成,他们还准备在里面吃了饭不成?好家伙,穆苏他不会打算着以后吃喝拉撒都一块儿在这书房解决了吧。
我天马行空胡想一通,忽被一个温润之声打断。
“雪婴?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回头见一袭白衣翩然而至的乐凌轩,依旧的飘逸出尘。
“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认个亲戚倒容易得紧,自上次乐凌轩告诉我他与我的兄妹关系后,我又向穆苏求证,这便确定下了关系。
“我来找司徒大人商量些事情,也是关于你的,正好你在这儿,一会儿便一道随我……”不等他说完,便听得一连串脚步声渐近。
遁声望去,三两锦衣华服的男人由穆苏一路相送出门,前前后后走过来,途中低头细语。
见着我和乐凌轩两人,其中一位鬓发花白的老者和气笑着过来打招呼。
那人瞥见我,微微点头,便对乐凌轩说道:“哎呀,多亏医师上次妙手施医,拙荆才得以脱离险境啊,老夫在此谢过哪!”说罢拱手致谢。“乐医师医术了得,又宅心仁厚,老夫改日定携同拙荆好好登门道谢才是!”
紧赶着听得旁边一二人随声附和,又是一番恭维赞叹。
乐凌轩虚心推辞,耐心周旋。眼看着他们打完一圈太极,我无趣得左右顾盼不是。
终于等到人都走尽,乐凌轩依旧风轻云淡,面不改色。
“哥哥,他们都夸赞你妙手神医呢,怎么见你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医者仁字当头,本应谨守医德,乃医者理应恪守之基本,然‘神医’一名······”他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若世有神医,大概这尘世间会少些苦痛罢。”
我撇撇嘴,不敢苟同。“医者若哥哥这般已经很厉害了,哥哥不必这么谦虚。”
然望着乐凌轩眉宇间那淡淡的忧怅,却仿佛此人,早已看尽了世态万千。
小走一段路来到穆苏的书房,这里我还算比较熟悉,毕竟已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书房里的隔间后放着的那张古琴依旧那么惹我的眼,我正打量着琴思绪渐远,便听得穆苏问道 :“凌轩,找我所为何事?”
看样子两人交好甚矣。
“我此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想我找到治好雪婴失忆的办法了。”
乐凌轩的一句话,听得直叫我心尖颤了一颤。
“什么办法?”穆苏迟疑相问。
“这世间还有一人,或许能解雪婴失忆之谜。”
“谁?”
“家师,巫彭。”
我原本游离其外的神识瞬间回归。
穆苏狐疑挑眉,随之又不动声色问道:“尊师当真能治好雪婴的病?”瞥我一眼,继续说道:“可据我所知,尊师巫彭已隐匿尘世多年,也不知能否寻得踪迹。”
巫彭是乐凌轩的师父?是同名还是真的神巫巫彭?我心下疑惑。
又听乐凌轩娓娓道来:“师父虽是将毕生医术全部倾囊相授于我,却未教我习他法术。师父是神巫,神通广大,必定有办法了解雪婴为何会无故失忆,若是了解到雪婴失忆的原因,或许便可治好她的失忆之症。不过我想……有些事应当尊重雪婴她自己的选择。”说罢意味深长地向我看来。
“哥哥,你是说神巫巫彭便是你的师父?那你一定知道他在哪了?”我点头跺足。果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凤九霄曾说,找到巫彭便能治好我的失忆,眼下得知巫彭便是哥哥的师父,那我找到他的胜算岂不是又多了一分。
乐凌轩一字一句似在陈述着一个事实:“师父闲云野鹤,平日里四处游历,如今我也不知他身在何方。不过我们可以去不姜山看看,那是我拜师学艺的地方,指不定还能寻得他老人家踪迹。”
最终,乐凌轩与穆苏商定,由乐凌轩带我去不姜山找他的师父。我深信不疑,或许他们终于想通了不再瞒我,既然都是要去找巫彭的,如今岂不正好。
听说穆苏因为担心我一个姑娘在路上没个照应,还特地将未“满刑”的青音放了出来陪我。离上次姽婳一事已有一段时间,青音在那次事中可算是戴罪查案,如今那案子也不知怎么样了,不过看样子青音倒是不用再回去闭门思过。
我心里仍是打鼓,要说这路上有个照应,安排妙陶跟随岂不是更加妥当,偏巧是练家子的青音。穆苏定是预料到此行的风险,可要说有什么危险,大概也只有那群莫名出现,接连暗杀我两次的黑衣人了。
收拾好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从前约摸有点用的瓶瓶罐罐,我思索着一切准备齐全,这一路该无忧了。无意间瞥见桌上的小瓷盆,豆瓣大的绿叶依旧不见长大。我拿过来瞧了瞧,实在搞不懂这是个什么奇怪品种,收回手正欲搁回案上,孰料手下的’百种愁‘竟突然在掌下凭空消失。我摊手一看,却又见那绿苗子赫然出现在了手心里。迟疑间,凝神再仔细看去,它又神奇的消失在了手心间。我愣愣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任我反反复复摊手、覆手,却再不见那棵小绿苗的踪迹。
“到哪儿去了?”我甩甩手,也不见甩出来。
这‘百种愁’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隐隐约约间,我察觉到那所谓的以前可能绝不是我想象的那般简单。反复几次找寻后,依旧不再见着那小苗。我叹了口气,反正连凤九霄一个大活人都能突然消失不见,又何况一棵小绿苗,大约是我失忆后忘记了这些,等恢复记忆后一切便自会明了。
路途遥远,着实没必要兴师动众带太多人同行,我原本打算将宝宝也留在穆府,奈何它狼爪蛮缠,终究让我妥协。我想反正不必为它的食物谋划,带上它兴许还能在必要时刻嚎两嗓子,增增气势,索性便由着他跟着了。
一切准备妥当,我拍了拍手,有种大功告成的解脱。抬头转身却见穆苏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长身而立,他薄唇轻启道:“都收拾完了?”
我应了了一声,静等他下文。
他一向面无表情,冷峻沉默,不会来此只问我这句话。
果不其然,他轻声吐出几个字,“我带你去个地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若只是一句陈述,不带任何情绪。
我默默的跟了上去,不为其他,只是想要靠近他一些,不至于那样遥不可及。可是步伐上再贴近,也迈不过心间的鸿沟。他是那样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