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月姑娘此刻弹奏着琵琶,心中却激起一阵阵涟漪。
《塞上曲》讲述的是东汉蔡文姬归汉的故事,此时龙世秋点了这一首琵琶曲,无疑是将自己比作了才貌双全的蔡文姬,想到此处袭月姑娘心中先是一阵欣喜。
然而细细品来,蔡文姬一生坎坷:十六岁嫁给卫仲道,后匈奴入侵时被掳走,嫁与左贤王,曹操统一北方后重金赎回了蔡文姬,又转嫁给了董祀。她的一生命运多舛,不但屡次改嫁,与自己的亲生儿女更是分隔两地,永生不能见面。
“这位龙先生此时点这首曲子,难不成是羞辱与我?”袭月想到此处不禁怒从心生,一曲奏罢竟起身拂袖离席而去。
龙世秋原想借此夸赞她才艺双绝,却忘记了女人心思最细,当他自己也感到有所欠妥时,袭月姑娘已经拂袖而去了。
一旁的鬼箫和徐虎皆是一介武夫,哪里懂得其中缘由,见袭月面有怒色离席而去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龙世秋何处得罪了这位仙女。
龙世秋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鬼箫和徐虎道:“两位兄弟,咱们一起借花献佛,敬施堂主和唐庄主一杯。”鬼箫饿死鬼一样吃得满嘴流油,徐虎毕竟饱读诗书,吃相要文雅得多,二人闻言忙站起身举起酒杯与大家一饮而尽。
徐虎早就看见唐兆恒身后宝剑与众不同,忍了半天还是终于没忍住,问道:“老弟身后那口宝剑看似非同一般啊,不知可否借来一观。”
唐兆恒似乎并不在意,大方地解下剑囊双手递给徐虎。
徐虎接剑在手顿时一愣,这柄剑的分量果然比常见的要重不少,细品了良久才将宝剑抽出,就听“哧啷”一声寒芒闪处这把宝剑已擎在手中!
徐虎不由连声称赞道:“好剑,好剑!”手指轻弹处剑身发出阵阵龙吟,接着赞道:“果然是把宝剑,但不知此剑何名?”边问边将宝剑递还给他。
唐兆恒道:“此剑名为巨峰,乃是家师珍藏多年的宝物。”
徐虎叹着气道:“看来尊师对你还是偏爱有加啊,真是令人羡慕之至。”
施书鸿见众人把话题聊开了,不失时机地道:“龙先生,上次横江夺舟之时三水堂与游龙帮已有约定,从今往后由两家共同护送商船,这几天来江上算是太平了些,但据老夫之见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知道先生这几天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龙世秋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一两日会有消息。”
唐影显然对龙世秋的行踪了如指掌,看着他道:“我听说你买下了高秉风的宅院,现在暂住在曲江客栈?”
龙世秋瞥了唐诗瑶一眼,笑道:“不错,那边的宅院没几天就要完工了。”
唐影面带韫色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没有落脚的地方怎么不说一声,住在客栈算怎么回事?”
施书鸿朗声道:“既然如此打今天起就住到我三水庄去,你若再推脱老夫可真的不高兴了。”
龙世秋摆着手道:“多谢施堂主美意,只是我在可不是一个人,这么多人住过去太过打扰了。”
施书鸿哈哈笑道:“别说是六七个人,就算是六七百人我三水庄也住得下。”
龙世秋心知若再推辞不但拂了主人的美意,惹怒了唐诗瑶可不得了,于是站起身来抱拳拱手谢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晚我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天……”
施书鸿接道:“明天一早我派车马去接你们。”说罢又是一阵开怀大笑,众人推杯换盏喝了个尽兴才各自分别。
灯火阑珊,夜已深沉。
房内烛火摇动,龙世秋翻来覆去睡不着,坐在床头手抚紫竹箫陷入深思。万事开头难,自己初来乍到可谓两眼一抹黑,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广交朋友以为今后立身之本,今日察言观色,施书鸿为人豪爽仗义,完全可以借助三水堂在扬州府的声望和人脉站稳脚跟,结交各方势力。
运送钱粮靠的是漕运,而漕运与盐帮是密不可分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机会接触到这方面的人。
现在唯一牵挂的人就是江上寒,他一去数日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响起一阵微弱的脚步声,抬头见窗外一个黑影闪过,龙世秋何等机警,提着紫竹箫一纵身来到门前,推门喝道:“谁?”
那黑影一见龙世秋冲出房门,脚尖一点便已跃上屋顶,龙世秋岂能让他在眼皮底下逃脱,提身形追上屋顶,就见那黑影身似离弦之箭往墙外逃去,龙世秋当下冷笑一声,提一口真气展开轻功追上前去。
一路追出十余里地,龙世秋不禁暗暗称奇,他还真没料到这黑影的身法竟如此之快,显然此人并非泛泛之辈,心中加着小心一路尾随。
又不知追出了多远,前方隐隐传来淙淙水声,一条大河拦在面前,龙世秋暗道:这下看你往哪里跑。
刚想到这里,就听“噗通”一声,那黑影竟一头扎进河里,再不见露出身形来。
龙世秋站在岸边四下观瞧,哪里还有半点踪迹,举目向北望去,隐隐有灯火亮光,循着亮灯处一路向北,果然不远处泊着一艘画舫,当下定了定心神,直奔那画舫而去。
这艘画舫上隐约闪烁着烛光,龙世秋纵身一跃跳上画舫,就听一阵琴声自舱内传出。
这是一曲《寒窗读夜》,琴声伴着波浪起伏,龙师秋握剑而立,不由自主驻足欣赏。
这的琴声如歌如诉,不觉令人陶醉,龙世秋猛然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刚弹奏到妙处,琴声忽然戛然而止,船舱内一个柔美的声音幽幽道:“大侠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龙世秋居然一点也不意外,似乎他早已猜到了弹琴之人的身份,既然人家已经知道自己在外面,多想也是无益,想到这里推开舱门走进船舱。
进的舱来龙世秋长长叹了口气道:“打扰姑娘了。”原来这船舱内弹琴的竟是紫竹阁内拂袖而去的袭月姑娘!
袭月姑娘此刻略施粉黛,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她看了一眼龙世秋,叹了口气道:“这么晚了,龙先生还不休息?”
龙世秋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早就已经睡着了,只可惜有人并不想让我这么早睡。”他忽然发现这个袭月姑娘可没有看到的这么简单。
“哦?”袭月玉手轻轻抚弄着琴弦,痴痴望着他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不让先生早睡?”
龙世秋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掩饰什么,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兜圈子有时候并不管用。
“我也很想知道,只不过那个人刚刚跳进了这条河里。”说完盯着袭月道:“不知道袭月姑娘认不认识此人?”
袭月甜甜一笑,居然没有否认:“我当然认识。”这样一来,吃惊的反倒是龙世秋自己了。
“不知龙先生几时加入烛龙教的?”袭月突然问了一句。
龙师秋心中一愣,皱眉道:“烛龙教?”他脑中飞转,突然发生的一切令自己有些意外,袭月这句话透露出很多信息,很多自己原先没有觉察到的信息。
袭月淡淡一笑道:“想不到你很会装傻。”
龙世秋叹了口气道:“我想我没有必要装傻吧?”
袭月的眼神中竟露出一丝失望之情,喃喃道:“你若不是,就更可惜了。”
“哦?”龙世秋装作不解道:“为什么可惜?”
袭月忽然微微一笑,这笑容足以让无数男人拜倒在她裙下,她的言语如冰:“因为你就快成为一个死人了!”“了”字刚出口,袭月的手指便闪电般弹出,一道细小的寒芒直奔龙世秋心口而去。
龙世秋尚未来得及闪避就被暗器刺中,“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月色朗朗,一天星斗。
袭月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龙世秋,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之意,但很快就收起,因为此时脚步声响,舱外缓缓走进一个蒙面人。
这人穿一身湿漉漉的夜行衣,一对深邃的眼珠放着光。
袭月忙站起身施礼道:“袭月拜见主人!”
“他是不是烛龙教的人?”蒙面人的声音略带些嘶哑。
袭月端起桌上的烛台,缓缓来至龙世秋面前蹲下将龙世秋的左手握在手中,再将烛火慢慢贴近他掌心,片刻摇摇头道:“没有。”
那蒙面人道:“换右手看看。”换成右手还是没有任何发现,袭月长长舒了口气,像是获得了某种解脱。
蒙面人冷冷道:“即便他不是烛龙教的人也绝不能留,此人如果留在扬州将会是咱们逍遥宫的最大隐患,光是一个烛龙教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我先回逍遥宫了,这里你处理一下。”说完转身走出去,袭月跟着将这人送出舱外,躬身道:“属下明白,恭送主人!”蒙面人一个纵身跃上岸边,接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