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飞燕断定这胖子和四姑柳寒烟之间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回想起秋卿远在星云寨的地位,不禁心中暗暗生疑,这傻乎乎的胖子到底何德何能,既能让四姑姑柳寒烟对他念念不忘,又能够如此深受慕容度器重,当下继续试探道:“我听四姑姑说起过,她说你很有本事,还说我以后若在江湖上能有幸遇到您,一定要向您多请教,她说若能得到您的指点,我的武功一定会精进不少呢。”
秋卿远先是一阵惊喜,但他毕竟久历江湖,心中一转念这丫头八成在借柳寒烟这层关系和自己套近乎,嘿嘿笑道:“你这丫头机灵的很,真是很懂得见缝插针,你在紫竹山庄长大,紫竹山庄的四位庄主可都是当今武林成名的人物,你爹和四姑没教给你武功么?”
卞飞燕嘟着嘴道:“我爹只教了我一些防身的剑法,四姑姑只肯教了我暗器上的功夫,别的什么也没教,她那些炼丹制药的本领我也没兴趣。”
秋卿远哈哈笑道:“你四姑的暗器功夫是很不错,但她的剑法也很高明,其实你们卞家最厉害的人物是你伯父卞阴阳,不过他的‘飞鹰十三式’太过霸道,并不太适合女孩子习练。”
卞飞燕点点头,她知道四姑姑柳寒烟剑法超群,更厉害的是她手中有一把无坚不摧的传世名剑“青霜”。
秋卿远皱眉道:“刚才在宴席上我就奇怪,你既然是紫竹山庄的人,你爹爹和你四姑都是用剑高手,如何你身上连宝剑都不曾带着?”
一句话说到卞飞燕的痛处,只见她鼻头一酸,眼中泛出泪光,又回想起自己的宝剑被巴图的龟背镏金锤震碎的情形,她倔强地咬了咬嘴唇,恨恨道:“我原先的宝剑来之前被人给震碎了!”
秋卿远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笑得弯下腰,卞飞燕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沉着脸道:“很好笑是吧?”
秋卿远抬起头来,脸上的肉居然还在晃,不过很快就敛住笑容道:“能被人砸折的剑也能称之为宝剑么?”
卞飞燕一脸不服,冷哼道:“那你说什么样的剑才算得上是宝剑?”
秋卿远小眼睛眨眨,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就听他眼中放着光道:“攻必克、削金断玉,守如山、千钧不破,形如龙、千幻万象,冷如霜、千年不朽,此四者兼备,方可称为宝剑也。”
卞飞燕听他文绉绉说了一大段忍不住叹着气道:“虽如此说,可世上能称为宝剑的神兵屈指可数,怎么会人人都有机会得到宝兵刃呢?”
秋卿远笑道:“万物皆有主,只与有缘人。”望着卞飞燕落寞的神情,秋卿远耐心讲解道:“虽然习武之人都梦寐以求能得到旷世奇珍,但不要忘了,兵器是死的,使用兵器的人却是活的,真正的高手就算地上捡根树枝,也能在对敌应战中不落下风。”
卞飞燕听他说得句句在理,不禁暗暗点头,嘴上却道:“你说得轻巧,我还从未见过有人用树枝可以对敌的。”就见秋卿微微一笑远朝旁边空地走去,边走边冲她招手道:“你过来”。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一把长剑扔过来,卞飞燕伸手接住剑,就看秋卿远摇摇晃晃走到空地中央,伸手从一旁树上撅下一根树枝,笑道:“你若能在我手下走完十招,或是斩断我手中这根树枝我便送你一柄宝剑可好?”
卞飞燕闻言大喜,心道你这胖子连走路都费劲,武功会高到哪里去,何况用一根树枝对我手中剑?见秋卿远一本正经地站在当场,似乎并非玩笑,试探道:“前辈此言当真?”
秋卿远笑道:“我骗你这小孩子作甚?”
卞飞燕道:“好,那晚辈就领教前辈高招啦!”心中暗自窃喜。
秋卿远将树枝往当胸一横,笑道:“丫头不必客套,出招吧!”
卞飞燕缓缓抽出宝剑,道:“前辈小心了!”只见她剑光一闪,人随剑走,长剑带着龙吟声奔秋卿远前胸就刺,不料秋卿远虽胖,身形却出人意料的快,卞飞燕就见这胖子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一剑竟然刺空!秋卿远避开这一刺,手中树枝电光般挥出,就听“叮”的一声脆响,树枝击在卞飞燕剑身,顿时就感觉手掌微微一麻,秋卿远震开她手中剑,不守却攻,树枝尖啸着直奔卞飞燕腰际就扫,卞飞燕丝毫没有料到这胖子竟会有如此灵敏的身手,当下忙挥剑来挡,方才心中轻蔑之意荡然无存,加起十倍小心应战。
只见秋卿远冷笑一声,不待树枝与宝剑相碰便收住招式,身形一晃,转到卞飞燕身侧,树枝一划,斜劈向卞飞燕右手腕,卞飞燕娇叱一声,反手用剑去削他的树枝,秋卿远大脚一声:“好!”随即撤招,虽然手上招式撤了回来,人却没有后退,借住收势整个身子向前反冲过来,卞飞燕眼看一个大肉球径直朝自己面前撞到,当即惊得花容失色。
她对敌经验也算不少,却从未见过有人使出这一招,吓得脚尖一点往后掠出一丈有余,娇叱一声道:“这是哪门子的武功?”秋卿远站定身形,嘿嘿笑道:“打赢我再告诉你!”
卞飞燕花容惊色未退,颤声道:“你……你这算什么!哪有你这样往女孩子身上撞的轻薄招式?”
秋卿远大笑,刚要说话,就见头顶上一道紫色身影掠过,落于对面游廊顶上,秋卿远定睛望去,就见一名身形窈窕的紫衣蒙面女子仗剑而立,这女子迎风抱剑向下面二人看了一眼冷冷道:“燕儿,他的下作招式多得很,你还是最好不要知道的为妙!”
卞飞燕由惊转喜,几乎跳起来道:“四姑姑!”
秋卿远猛惊之下抬头望着游廊上的紫衣女子,手中树枝掉不禁掉落尘埃,嘴里中邪一般惊呼道:“寒……寒烟!!!”
秋卿远此刻的表情和忐忑不安的语气令卞飞燕笃定了自己的怀疑,在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眼中,这弥勒佛和姑姑柳寒烟之间微妙的关系就像是块磁石,神秘又未知,引人无限遐想。
柳寒烟冷哼一声,再懒得看一眼秋卿远,她纵身飘落在卞飞燕身边,微嗔道:“燕儿,世道这么乱,一个姑娘家的到处乱跑成什么体统!”
卞飞燕娇躯往柳寒烟身前一凑,撅着嘴道:“我就是闲得无聊,出来玩几天嘛!”
柳寒烟冷冷道:“你爹的脾气你是最清楚的,这一次恐怕连我也保不了你了。”
卞飞燕闻言惊道:“我爹也来了么?”边说边四下张望一番,提着胆子小声道:“姑姑,是我爹让您来抓我回去的?”
柳寒烟白了她一眼,道:“若是你爹知道你在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猜他会不会揭了你的皮?”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瞥了一眼秋卿远。
一旁的秋卿远呆立着似木桩一般,小眯缝眼痴痴地盯着柳寒烟,一眨也不眨,至于她刚才冷嘲热讽的话,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卞飞燕娇嗔着拉起柳寒烟的手,笑道:“姑姑,他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您不认识他啦?”
柳寒烟将卞飞燕的手一甩,冷笑道:“笑话,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卞飞燕正欲开口,就听秋卿远叹了口气,缓缓念道:“扶风新柳压紫衣,飞燕衔出宝禅泥。纵是满园芬芳色,缘何我心向菩提?”
卞飞燕听罢这几句诗,不禁掩面笑道:“四姑你听,这个人想做和尚呢。”
柳寒烟冷哼一声,并不说话,眼睛连看都懒得看秋卿远。
秋卿远脸上一阵聒噪,喃喃道:“寒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恨我?”
柳寒烟闻言冷笑数声,道:“恨你?有那个必要么?”说完拽起卞飞燕道:“我们走。”
卞飞燕试着挣脱,急道:“姑姑难道没听说鉴宝大会即将举行么,此番我偷偷跑出来,就是想见识见识,人都来了,怎能就此回去?”
柳寒烟闻言怒斥道:“你年纪轻轻凑什么热闹?还不随我回去。”卞飞燕见姑姑动了真气,不禁玉容为之一变。
紫竹山庄四位庄主中除柳含烟外只有老大卞武罗娶妻生女,自是倍加宠爱,正所谓众星捧月,从未受过半点委屈,这位四姑姑柳寒烟更是将她视为己出,而此刻如此动怒,实是出乎卞飞燕意料之外。
卞飞燕一怔之间,耳边就听秋卿远道:“寒烟,当年那件事,其实……其实……”他话刚说出一半,柳寒烟就杏眼圆睁叱道:“住口!你还敢提当年之事么?”
秋卿远叹着气道:“千错万错,总是我的错,我自知罪无可恕,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已经发过毒誓,终生不娶……”
柳寒烟闻言娇躯微微一颤,口中却冷笑道:“你娶与不娶,与我何干?”拉起卞飞燕就走,秋卿远长叹一声再不多言,默默看着她二人离开的背影,从怀中摸出一根玉笛,缓缓吹奏起来……
笛声在院中婉转回荡!
柳寒烟牵着卞飞燕的手穿过游廊,忽闻身后一阵悦耳的笛声传来,脚步骤然而止。
卞飞燕明显感觉到姑姑柳寒烟握着自己的手猛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