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元宵节前夕,因为这里时兴,由各家各户还未出嫁的小姑娘,为家中已亡故的亲人扎花灯祈福。
所以师傅便提前带着我到镇上去采购扎花灯的材料,而小哥哥就留在家中准备过节的其余琐事,。
不得不说,节日在人们心里还是有着相当重份量的,集市上处处都洋溢着战乱年代少有的喜庆与热闹。
在这样的氛围里,所有人都仿佛遗忘了战火的纷扰和荒年的窘迫,就连师傅也是难得的展露欢颜。
快到中午时,师傅说要去东街找个故人办点事,让我自己在花灯街找寻喜欢的材料,等她回来再在街口会合一起回去。
我未作他想,只听话的在花灯街选购材料。
正逛着,拥挤的人流却突然自动分开到两边,腾出的大路中央缓缓走过来一匹毛色纯红的骏马。
此马昂首阔步,步态轻慢,那不把众人放在心上的大眼睛里满含着傲慢。
让人在赞叹它神骏的时候,又忍不住奇怪,这不过一匹区区拉轿子的马,何以竟如此骄傲。
紧接着,大家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宝马后边拉着的宝盖香车。
先看这马,已是好奇主人是有何等骄奢,再观此车,更是好一派富丽堂皇。
玛瑙做的铃铛随着车子的摇摆,叮叮咚咚清脆作响,月白蜀绣剪的流苏更是在风中起舞,其姿态之曼妙,婆娑胜花。
车顶镶了一颗大大的明珠,四侧垂挂着半透明的鲛纱。每当马车行动起来,光影便跟着变幻,妙趣天成。
沉香木做的车身上,还雕刻着精致的游龙戏凤,而车前面两侧的薄纱,则用珠帘将其懒懒的束了起来。
而这车中坐的那人,却是比这华美至极的马车更加引人侧目。
只见他一身月白长衫,手持一把白檀雕花扇,折扇轻摇,半掩了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那清瘦的下颌俊如刀削,饱满的天庭亮如满月,再加一个高挺的鼻梁,两只斜长的丹凤眼。
真真是媚笑如丝,千根丝万根丝的紧紧勾住,大路两边,那每双为他侧目的眼睛。
于是花灯街霎时安静,所有人都如痴如醉的陶醉在这幅谪仙降世的画面里。
我本已是极美,但看到车中男子这异样邪魅的英俊之时,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但我很快就先于其他人从震惊之中回过神,以一贯低调的作风,只将面纱稍紧了紧,就把自己掩藏到密集的人群里面。
从来在这样人多的场合,未免惹事,我都会将自己的容貌藏好,这次我自然也不愿意多留。
可是那车中的人却偏偏极意外的发现了我,还顺手将一颗珍珠抛到我的头上。
我气恼的看向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心底抱怨到这真是一个恶魔。
真不知道他这般出风头意欲何为,可他却完全不在乎我的气恼,假装看不见我那想要杀了他一般的眼神。
笑意盈盈的将折扇潇洒一挥,扇面便整齐的聚拢在了一起。再将扇头往左手轻轻一点。
就戏谑道:姑娘,你的腰带松了。
路边的人们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我慌忙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自己腰间的系带有些松动,怀中钱袋也早已不知所踪。
一个大姑娘家在这样的场合下,纵然再如何沉稳的性子,恐怕也会微失风度,几分慌乱。
但我不同,我早已心如铁石,自然拥有不一般的从容和坦然。
我清冷的眸子直视向车中乖张的贵公子,瞪了几秒之后,只轻轻说了声多谢。
便动手重新系紧腰带,转身兀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