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菲埃的身体无法移动,而且攻击的轨迹容易判断。在这种状况下,配合进行反应也是轻而易举。
德尔菲埃痛苦的**,不过随后又再次大喊。
「还……还没有结束!」
他举起了另一只胳膊。
在这种超出常规的气迫下,那波尔出流出了冷汗。
胜利已经毫无疑问,但那波尔仍然没有丝毫放松。
原因之一是对手拥有可怕的龙形躯体。
不过,在这样的外形下,他散发出来的“意志力”也绝不寻常。
德尔菲埃的身体被埋到腰间的岩石所束缚。
逃脱十分困难,但他的眼中没有露出怯意,视线如同箭矢般射向那波尔。
为了给予行动被束缚住的南天将最后一击,那波尔举起了铁锤。
「汝为什么要逼老朽做到如何地步……不明白。」
「……啊,工人是不会明白的。这个国家的惨状,贤人们不会记挂在心。这个地方终于出现了变化的兆头——就是我们“魔族”!」
德尔菲埃周围的石岩开始「咯吱咯吱」的出现裂纹。
那波尔目瞪口呆。
不是用打击破坏岩石。在身体完全被岩石固定住、毫无缝隙的紧密接触状态下,他想要强行弄碎岩石。
(开玩笑吧!这是怎样的怪物!)
魔力已经耗尽,但那波再次挤出了力量向德尔菲埃的头顶挥下铁锤。
德尔菲埃用来抵御这次攻击的胳膊折断。
失去了两个胳膊,他的眼神仍然没有死去。
「你这家伙!差不多就行了吧!」
那波尔不由得亢奋起来,不断挥击铁锤。
每一击都拥有击溃重甲骑士的威力,但德尔菲埃一动不动的持续忍耐着。
鳞片碎裂,血液喷出,即使骨头折断,德尔菲埃的气迫仍然不变。
那波尔气喘连连。
虽说他的魔力消耗殆尽,但德尔菲埃的坚固程度大概也超出了城堡。
「这个魔物……!顽固也要有个限度!」
「我——不能输!」
德尔菲埃再次咆哮。
同时吐出了断在嘴里的牙。
锐利的牙刺入了那波尔的肩膀。
「啊——」
面对出乎意料的奇袭,那波尔的反应也慢了一拍。
拔下、扔掉刺入肩膀上的牙,那波尔脸带愤怒的举起铁锤。
「毁灭吧!怪物!」
那波尔向铁锤的前端注入了最后的魔力。
铁锤的前端变成了锐利的圆锥状。
「这样就结束了!」
铁锤以斩裂空气般的气势挥下,深深的刺入了德尔菲埃的胸膛。
这次攻击本来是瞄准他的脑袋,但由胳膊被牙齿刺伤,手上的动作歪了一点。即使如此仍然造成了致命的伤害,德尔菲埃爬虫类的眼睛中终于失去了光芒。
吐出了大量鲜血,他就此殒命。
没有临终的弥留时刻,安静的步入死亡。
「……结束……了么?」
那波尔下意识的自言自语道。
不知为何,几乎没有“胜利”的感觉,不如说“摆脱了”这样的安心感更加强烈,那波尔突然坐到了地上。
「……哎呀哎呀。到了这把年纪,老朽也——」
花费了意想不到的力气,体力也所剩无几。膝盖已经使不上力气,但在魔导具之靴的帮助下,勉强还能走路。
马上用布缠住了被牙刺中的伤口。
「那么——伦德伦德骑士的小家伙们怎么样了呢。」
如果他们能够战胜乐人的部下,那波尔就打算束手旁观。
不过要是他们即将失败,那波尔就必须确定下一步的战略。
战斗,还是撤退——
单身战斗是愚蠢的举动。“工神的铁锤”十分强大,但他也不打算亲身尝试“乐神竖琴”的威力。
如果决定撤退,比如那波尔以自己不参战作为条件,与乐人方交涉让他们退出浮游庭园,大概也是一种妥协的办法。
(嘛,只有老朽一人的话,能做到什么呢——)
暂且渡过了眼前的危难,那波尔轻松的考虑道。
——他的轻松只是因为背负的东西不多。
没能调查夏亚鲁尔僧院着实遗憾,但等待下次机会就好。
那波尔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魔导具的制作和应用。他没有特殊的主张,也觉得政治上的博弈怎样都好。
那波尔看重的是魔导具研究本身、确保所需要的资金和人才、可以进行实地实验的环境以及探索新的可能性。至于萨安托罗夫会变成什么样,他没有半分兴趣。
极端而言,即使对魔族,他也觉得「无所谓」。
因为魔族化后会丧失制作魔导具的能力,所以他自己没有丝毫变成魔族同伴的想法。在将新魔导具用于实战的测试中,魔族是个刚好不错的对手,所以那波尔和他们有过数次交手。
那波尔转身背向了一半身体沉入岩体中死去的南天将,朝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战斗地点走去。
在他的视界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想到「又来敌人了」摆出迎敌架势的瞬间,那波尔解除了警戒。
「……什么嘛。连你也来了么?不曾想你居然是乐人的同伴。」
这个人物与工人那波尔、圣人克拉尼恩保持着距离。
但也不是敌人。
基本上平时处于中立的立场,被认为对“人类的争端”没有兴趣。
那波尔笑嘻嘻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外表是高个、面容温柔的青年。不过他的真身比那波尔还要年长。
「对魔族的警戒,终于连你也行动了吗?不过,我刚刚打败了南天将。」
那波尔如同寒暄般的说道,从他的身边走过。
此时传来了青年稳重的声音。
「工人,居然在此地相见,这是何等的缘分——请让我问一件事。我知道你和圣人之间存在共同进退的关系,你如何看待圣人的目的?」
那波尔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那家伙的目的没有所谓。那家伙是老朽工房的大客户。老朽的目的是研究和发展魔导具,为此要收集必须的资金和人员,所以和圣教会结成同盟比较方便。你又是为什么站到雪莉露那边?」
随意一问,但那波尔早就料到了答案。
为人高洁的他,大概会说出“看不下去”或是“不能继续放任魔族”这样的理性原因。
至少,他不是为金钱或权力所动的人。
「——我也看不下去了呢。」
听到了自己所料想的答案,那波尔笑得晃起了肩膀。
然而,在这之后——
从那波尔的背后,胸口处传来了意外的冲击。
那波尔怀疑的看向自己的身体。
自己胸口处有一个足以让脑袋通过的巨大“空洞”。
须臾之间,知觉没有感受到发生了什么。
胸口的中心感到的热度如同沸腾的铁水。
发愣的看向突然流出的大量鲜血,那波尔自然的跪了下去。
「啊……?喂,这是……」
声音因从嘴里流出的血液而显得嘶哑。
身体无法行动。
大脑发出的指标无法传达给四肢。
视线歪曲,意思坠入了黑暗。
青年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对你们人类的这种存在方式已经看不过去了。你们应该有更大的改变。所以,我——站在了有志于变革的他们一方。」
那波尔已经没有理解这番话的思考能力了。
握着工神的铁锤,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死亡突然到来——
经年累月的身体让那波尔非常了解死亡。
不过,在当前的这个瞬间,他已经无法察觉到突然到来之物就是名为“死”的现象。
就这样一声不响的,“工人那波尔”迎来了自己的终结。
转入黑暗的意志深层,他在死亡之际所想到的是倒下之前看到的“龙人加尔多拉”的温和微笑。
◎
阿尔凯因和露易丝?伦德的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
切糕刀和两只短枪来回交错,完全没有旁人介入的余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黎明时分的夏亚鲁尔僧院。
两人的剑术只在伯仲之间。
阿尔凯因利用自己身体轻小的特点,随心所欲的摆布露易丝?伦德。
但是难以做出致命一击。
「露易丝,太可惜了。如果你能正派的生活,凭借你的本领,得到的就不是恶名而是赞誉了——」
尽兴的剑刃交加之后转为了互相怒目而视的局面,阿尔凯因不由得说出了这番真心话。
露易丝?伦德的强大不仅是依靠魔导具的力量,他的使用着精良的武器,但即使换成别的武器也能保持同样的强大力量吧。
露易丝回以冰冷的眼神。
「比起赞美,还是恶名更容易养家糊口。本来我们在圣教会中充当的作用——阿尔凯因,你也应该明白吧,组织中必须要有人做脏活。」
「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不过你们的残暴超出了必要的限度。是杀人过多而麻木了么,还是——你们扭曲的认为“活在世上是所有人的不幸,所以杀害反而是救赎”?」
听到阿尔凯因的话后,露易丝?伦德楞了一下。
阿尔凯因很清楚。
伦德伦德骑士团是受雇于圣教会的佣兵部队。
其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是被圣教会保护过的战乱孤儿。
圣教会运营着许多养育这种孩子的设施,所培养的人才各不相同。
虔诚的神官骑士、冷酷的间谍、亢奋的士兵、忠实的文官、优秀的技术人员——这些人才会被分拨到适合的岗位,毫无例外的都被植入了对圣教会的忠诚之心。
这些设施作为普通的慈善事业之余,还培养了像爱丽丝和露易丝这样的纯种战士,从小就让他们接受杀人的锻炼。
这样的境遇令人哀怜。不过,这也不能成为允许他们如今的胡作非为的理由。
在这里,阻止他们——
阿尔凯因在这样的意志下,迅速的刺出了切糕刀。
露易丝驱使双手所持的双枪格挡住冲来的突进,但是弹开了刀刃微微掠过了露易丝的义手。
在阿尔凯因的猛攻下,露易丝疲于防守。
小巧的黑猫逼迫着熟练的佣兵,这副场景在旁边看来似乎有些滑稽。
但是两者博命的战斗中丝毫没有喜剧的氛围。
阿尔凯因的小巧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是有利的因素,难以被敌方命中。
「露易丝,你的战斗方式有误。你们虽然成为了众人所畏惧的部队,但在这个过程中招惹了太多的仇恨。总有一天圣教会也会抛弃你们。到时候,你们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舞剑同时说出来的挑唆之词,让露易丝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们被围攻,那也就是任务失败的时候。圣教会需要有人干脏活——原来如此,遇到紧急情况时,大概“伦德伦德骑士团”这个部队会被解散。但是,圣教会肯定还会需要另一只部队担任同样的工作。」
「到那个时候,你们就算改变名字和身世也要继续战斗么?……果然,只能在此打败你们了。」
阿尔凯因金色的双眸中射出了令人畏惧的目光。
对他的迫力做出反应的露易丝下意识的刺出了短枪。
阿尔凯因用猫本身的动作避开攻击,跳跃的同时用切糕刀的尖端横掠向露易丝的膝盖。
防御的枪差之毫离,露易丝当场脆了下去。
「啊……」
「露易丝,忍住!」
对弟弟的苦战目不忍睹,团长爱丽丝?伦德从旁边汇合过来。
为了阻止将要捉住露易丝的阿尔凯因,她散乱头发挡在了两人之间。
阿尔凯因挥出的切糕刀被半自动守护在她周围的光之盾弹开。
由魔力生成的这个盾牌被称为“弗兰西斯卡之盾”,其原形是大罪战争时斯的英雄、“常胜神鹰弗兰西斯卡”使用过的防具,虽说是仿造品,但性能却很实在。
在霍克艾的攻击下完好的保护了她的身体,如今更是弹开了阿尔凯因的剑。
爱丽丝来帮露易丝助阵后,霍克艾也来到了阿尔凯因的身边。
双方调整呼吸,互相对视。
此时,从空中的云团中传来了爆炸声,同时冒起了烟。
四个人的视线瞥向了那里。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从侧面冒出了与拟态云团不同的黑烟。
梅露露西帕操纵的“裁决魔龙”从冒烟处的旁边飞过,迅速的回到了庭园中。
霍克艾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梅露露西帕似乎破坏了浮游庭园的动力装置。虽然还没有压制住控制室,这样一来,伦德伦德骑士团已经无处可逃了。」
听到这番分析后,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眸看向了两名骑士。
「差不多也该投降了吧……不,你们不可能投降吧。」
爱丽丝和露易丝一动不动。
已经失去了撤退的方法,不如说他们会在这场战斗中做出赌上性命的觉悟。
阿尔凯因也了解他们不是到了这个时候才乞求活命的性格。
「在此之前夺走了许多人命的我们知道这样的情况总有一天会到来。」
露易丝?伦德的声音依然冷静。
姐姐爱丽丝?伦德的眼睛中也没有流露出迷茫之色。
阿尔凯因弯下了身体。
他的尾巴轻轻碰到了背后的霍克艾。
「之后要共同战斗么,阿尔凯因?」
戴着圆眼镜的学者开心的说道。
与爱丽丝的战斗完全是为了给控制浮游庭园争取时间,所以他几乎没有受伤。
虽然胜过急于取胜,但阿尔凯因看到如此享受战斗的伙伴,不禁皱了皱眼角。
「不妙呢……如果合作战斗,明显是对手更合拍一些。」
无意间说出来的正是他的真实想法。
性格上难以相处,但霍克艾的确是值得依靠的同伴。
在埃鲁福尔遭到爱丽丝等人的袭击时,他还在养伤,如今已经痊愈了。
他没法使用效果出众的魔导具,但也正因如此,他的战斗方式是利用反应速度和动作的敏锐程度来压倒对手,在这种意义上是和伦德伦德骑士团的爱丽丝、露易丝相似的类型。
在性格糟糕的程度上也是。
判断出令对手难以应付的战斗方式后,只需要执行的力量。
「露易丝的膝盖,已经没法战斗了吧?」
「不,很浅。动作会有些迟缓,但刚才只是轻轻一蹭而已。」
刚才的一击瞄准了没有护具的部位所以才致使对方受伤,如果打到了护具,那种程度的攻击完全不会伤及对方的身体。
「只是——在如今的我们面前,“动作会有些迟缓”,仅此就应该做好战死的觉悟。之后已经不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
阿尔凯因用更加冷酷的声音告诫道。
不过,爱丽丝和露易丝没有因此产生一丝怯意。
以战为生的他们大概很久之前就失去了这种感觉吧。
双方摆好架势,互相对视着等待时机。
如今浮游庭园失去了动力装置,伦德伦德骑士团已经没有焦急的理由。
「姐姐,报歉了——我没有放松警惕,却被阿尔凯因抢得了先机。」
「这也没有办法。对手就是对手。不过……应该还能战斗吧?」
「当然。」
爱丽丝站在前排,露易丝在后面待命。
面对这种布阵,阿尔凯因难以下手。
如果一个人孤身冲入就会同时受到两个人的攻击。爱丽丝?伦德的盾牌可以弹开攻击,然后露易丝?伦德奔雷般的短枪就会袭来——如果找不到躲闪的方法就不能贸然冲锋。
寻找攻击时机的同时,阿尔凯因向旁边的学士小声嘀咕道。
「……赛罗那边也费了好多功夫,没问题吧?」
不远处,赛罗、西兹可、菲诺和缇亚涅丝如今正在和“银雪守护骑士”对峙中。
所有的骑士都被打倒,只剩下这个巨大的魔导具存活。
本来期待利用赛罗的“环流的轮环”大概能够一击致命,但敌方似乎在力量和动作上都比“铁心圣骑士”强化了不少,难以轻松接近。
对手展露出了和树兵纳修雷势均力敌的性能。“铁心圣骑士”输给赛罗,工人在短时间内就克服了前作的缺点。
如果贸然靠近致使赛罗受伤,不仅仅是他本身会遇到危险,说不定还会再次导致和埃鲁福尔时同样的悲剧。
只要注入他体内的诅咒“狂战士的代价”发动,所有人都不想面对他。
在这次战斗前,阿尔凯因对西兹可如此嘱咐道。
“西兹可,如果霍克艾很快败下阵来,对付爱丽丝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但我希望你更加优先考虑的是保护赛罗和菲诺。我和霍克艾会与爱丽丝和露易丝战斗,你一边观望战局,一边临机应变改变策略。”
虽然不喜欢以保护为主的职责,西兹可仍然老实的——不如说是眼睛熠熠生辉的接受了这个指示。
“只要是你交待的工作,西兹可什么都会做呢。”
霍克艾又补弃了一句。
如今,西兹可利落的操纵四个战轮,一边保护赛罗等人,一边集中攻击银雪守护骑士的关节部位。
瞄准装甲薄弱的部分攻击,这种冷静的战斗策略虽然比较花费时间,但也更加安心。
霍克艾笑了笑。
「西兹可很努力,那边应该没问题吧。敌人怎么看都只是在逃避。如果他们输了,咱们就必须去援助他们——他们懂得这个道理,应该已经切换为阻止敌人、争取时间的策略了吧。」
「是这样么,那么,我也就放心了,可以集中精力了结眼前战斗。」
阿尔凯因用切糕刀的前端指向了面前的两人。
「看起来难民的收容工作也结束了。爱丽丝,露易丝。差不多该做个了结了。你们的战斗将要到此为止。你们的浮游庭园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也没有援军,身经百战的你们应该能理解这种状况几近于绝望了吧。」
「唉,我们理解。但是,在最后我们还留有报一箭之仇程度的气概。」
到了这般地步,爱丽丝?伦德的眼神仍然充满斗志。
露易丝?伦德也是同样,散发出来的严肃气氛不难让人联想到受伤的怪兽。
本应乘胜追机的阿尔凯因此时却有些犹豫。
(他们是在等待工人那波尔的到来——应该不是这样。这份气概才是伦德伦德骑士团真正的恐怖之处么……)
阿尔凯因再次绷紧了精神。
一瞬之间意识到的“工人那波尔”也成为了在此地的忧虑之一。
就降落之前在上空的观察而言,工人和魔族的战斗大致势均力敌。
由于山势阻隔,从这个地方看不到那边的战斗,但偶尔会传来巨大的声响和震动。
不论哪方获胜,阿尔凯因等人都会左右为难,不过到目前为止胜者仍然没有出现在此。
(希望能在那边分出胜负前击败爱丽丝和露易丝……)
「阿尔凯因,霍克艾,不攻过来么?“暗语”的呼号可要哭泣了呢。」
面前的爱丽丝语气冰冷对驻足不前的阿尔凯因说道。
阿尔凯因没有回应。
如果是夜晚,在这种局面下阿尔凯因就可以借助“暗之力”。
不过夜晚已过,灰色的云团遮住了阳光,但周围已经足够明亮。
大概——爱丽丝等人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下无法发挥暗之力”。
这种认识虽然正确,但阿尔凯因反而想到了利用他们的这种“确信”的策略。
(暗之块——试试看吧)
效果如何暂且不说,姑且如此决定。
「……霍克艾,能拜托你保护我一会么?」
「让我一个人?真是强人所难呢。大概会像站在危桥上一样,老实说不太想干。」
「报酬就是允许你调查某处的遗迹,如何?」
「明白了。」
霍克艾露出了看到大把金钱似的笑容,走上前去。
利在这个间隙,阿尔凯因迅速从道具袋中拿出了“暗语之笛”和黑色石块样子的“暗之块”。
在“暗之块”中积攒了数晚的暗之力——
暗语之笛可以使用这份力量。
虽然力量还不能说是积攒充分,但在来到萨安托罗夫的旅途中也补充到了某种程度。
「暗之力?如今天已大亮,应该不能使用。」
爱丽丝?伦德察觉到了阿尔凯因的动作,怀疑的说道。
阿尔凯因把笛子放到嘴边,露齿的笑了笑。
「并非那样。即使是白天,物体的旁边也会有“影子”。虽然发挥不出巨大的力量,但作为阻止你们行动的手段还是很有效的。」
「会稍微花些时间呢。在此期间,就由我来当你们的对手。」
霍克艾正面摆出了架势。
另一方面,阿尔凯因严肃的吹起了笛子。
爱丽丝迅速的跳来。
在能够操纵暗之力前,集中吹着笛子的阿尔凯因无法防御。
露易丝?伦德由于伤势慢了半分,跟在了姐姐身后。
在阿尔凯因不能移动的现在,霍克艾只能单身迎击。
面对从爱丽丝“雾雨的刺突剑”射出来的无数尖刺,霍克艾暂时后退拉开了距离。
雾雨的刺突剑攻击的范围很广,但射程却无法超过剑身的长度。只要看准时机,霍克艾就能闪开。
在他后退时,通向阿尔凯因的路径就敞开了。
露易丝瞬间杀向了那里。
「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
霍克艾横向挥出了手杖。
杖本身够不到敌人。不过霍克艾在此时发挥出了面对爱丽丝时一直隐藏的魔导具特性。
从霍克艾手中注入的魔力,在杖中化为刀刃从前端伸出。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露易丝用双枪挡在了正面。
伸出的魔力之刃穿过双枪的空隙深深的刺入了露易丝的铠甲。
「啊……!」
「露易丝!」
露易丝的胸口裂开了一道口子,溢出鲜血。
然后爱丽丝想要过去撑住他的身体,不过脚下却被阿尔凯因控制的影子绊住。
力量不大,不过如同被植物的细茎缠绕住一样,爱丽丝一时之间无法挣脱。
如果失去平衡,霍克艾的刀刃就会袭来。
就在她集中精神不被绊倒时,发动“弗兰西斯卡之盾”的时间慢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决定了胜负。
「……爱丽丝?伦德,非常遗憾呢。你们中了阿尔凯因的诈术。这样就结束了。」
「啊……」
细长的吐息过,她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霍克艾的杖,从杖前端伸出的魔力之刃刺穿了她的身体中心。
阿尔凯因从嘴边移开了暗语之笛。
——伦德伦德骑士团极度的警惕阿尔凯因拥有的“暗属性力量”。
所以,阿尔凯因让爱丽丝和露易丝以为自己要使用大技能,煽动他们的警戒心。
他们大概轻视了霍克艾,在阿尔凯因拿出笛子的瞬间,爱丽丝和露易丝一味想要“先阻止阿尔凯因”,结果露出了明显的动摇。
就是说,他们采用了“越过霍克艾、直接攻击阿尔凯因”的速攻战术。
然而,鹰目学士不会放过这个可乘之机。
「爱丽丝,露易丝——作为魔导师的力量暂且不提,关于纯粹的剑术和体术,霍克艾比我要厉害得多。不能不多加小心呢。」
阿尔凯因说完后,走到了倒在地上的爱丽丝和露易丝身边。
两人都尚有呼吸,但刚才的伤足以致命。
白银色的铠甲浸润在血泊中,姐弟都一动不动。
霍克艾下手毫不留情的击败了两名骑士后,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虽说是历战的强者,但毕竟只是在圣教会的狐假虎威之下赚得残暴之名的普通佣兵——嘛,就是这么回事吧。」
「……刚才也是一番苦战呢。」
阿尔凯因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霍克艾。
在单独面对爱丽丝?伦德时,他没有找到可以发挥手杖能力的空隙,明显经历了一番苦战。
霍克艾笑嘻嘻的把手杖恢复了通常状态。
形状如同真正的手杖一样,但其中藏有机关。这个魔导具被称为“活闪之枪”,只有在注入大量魔力的瞬间可以形成足以贯穿铠甲的锐利刀刃。
这个本来是用于暗杀的物品,但在霍克艾的改造下增加了手杖部分的强度,成为了可以用于正面战场的魔导具。
根据魔力的注入方式可以随意形成、收回刀刃,所以还有另一种使用方法,就是在与对手剑刃交错的一瞬间收回魔力,然后在将要斩到敌人身上时再次充入魔力。
阿尔凯因用冰冷的视线看向了已经无力**只仰天而视的爱丽丝?伦德。
「不断做出那样的暴行,你们也知道总有一天会落得如此下场吧。那么为什么不停手呢?」
爱丽丝?伦德在弥留之际露出了微笑。
「……因为,没有必要停手。」
这个回答让阿尔凯因的尾巴颤抖起来。
「我们为圣教会战斗到了现在——这就是我们存在的理由。托你们的福,我们会作为“殉教者”去往圣教伊斯加的所在地——」
在厌恶的情绪下混身毛发颤抖的倒立起来,阿尔凯因从爱丽丝的笑容移开了视线。
没想到她会真诚的相信此事。
不如说,听起来更像是她对自己这种圣教会饲养的走狗本身的剧烈讽刺。
圣教会用教义束缚教徒。
这份教谕挽救了许多人的性格,但在同样的教谕下也让许多人丧生。
这不是信仰本身的问题。不论是上层还是底层,都混杂着许多利用众人的信仰实现自己意图的人。
因此导致了圣教会的暴走,甚至给与了伦德伦德骑士团这种残暴的部队活动的空间。
弟弟露易丝似乎也有同样的自嘲之念,他仰望着阴云,握住了姐姐的手。
「……我们被圣教会收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阴天——在那天,我们死过一次。然后成为了圣教会的信徒,作为先头部队得以重生……阿尔凯因,你以前就知道这些情况吧?在知道的情况下,你们仍然对圣教会不闻不问——所以我们打算让所有“装作不知道”的人都清醒过来。」
阿尔凯因无话可说。
——不只是爱丽丝和露易丝。被圣教会收养的孤儿们学到生存之术的代价就是生活的方式就此被固定了下来。
不是用武力强制,而是被教育“以自己的意志为圣教会竭尽全力”。
露易丝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爱丽丝也沉默的闭上眼,无声无消的沉浸在血泊中。
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行径。虽然他们的背后还有黑幕,除去这个事实以外,爱丽丝和露易丝在自己擅自的判断下仍然做出了许多不应有的杀害。
打倒他们后的如今——
阿尔凯因陷入了深深的自省中。
(虽然打败了伦德伦德骑士团……但必须想办法阻止圣教会已经进行的暴走。)
随着这份思虑,阿尔凯因转身,向还在战斗中的赛罗等人走去。
爱丽丝和露易丝已经停止了呼吸。
充满死亡静谧的面容,如今已经不想再看到。
霍克艾敲了敲阿尔凯因的帽子。
「让我来猜猜你眼下正在想些什么如何?“为了再也不会出现像伦德伦德骑士团这样的人,必须要想办法对圣教会做点什么”——住手吧。即使是你也不足以匹敌如此巨大的组织。」
「……你真的很擅长读出别人的思考呢。」
「因为交情不短了嘛。你露出如此苦涩的表情我就能明白了。已经打倒了那个伦德伦德骑士团,所以我觉得应该露出更加自豪的表情。」
即使是猫的脸,也能明显的表现出喜怒哀乐。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不论对手是谁,以“杀人”为傲的话就无异于他们。你就是如此看待我的吗?」
霍克艾笑了出来。
「真严肃呢。嘛,没关系的吧,他们的魔导具就由我没收了。」
霍克艾从姐弟的尸体上收缴了不少魔导具。
爱丽丝的刺突剑和露易丝的两只短枪,还有爱丽丝戴在铠甲下面的盾形首饰——这不是单纯的装饰品,而是“弗兰西斯卡之盾”。
只是贵重物品而已,阿尔凯因也对他的收缴没有意见。
「你能用么?」
「嗯?因为有相性的问题呢,所以需要练习……」
斜前方的岩石突然传来了奇妙的震动,打断了霍克艾的话。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一同站住了。
在远处战斗的赛罗等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同样的现象,向周围确认着情况。
刚才不是普通的摇晃。脚下的土地不停震动,崩塌的声音激烈的回荡。
崩塌的声音来自赛罗等人所在地的更远处——靠近魔族和工人的战场。
(地震……?……不,不是!这是工人的技能!)
「大家远离那里!」
在确认事态前,阿尔凯因向赛罗等人大喊道。
好不容易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却没有足够的时间逃到安全的地方。
耸立而起的岩石斜面遮盖了视线,在眼前同时崩塌。
位于正下方的赛罗等人以及银雪守护骑士瞬间被如同液体一般的松软沙地吞入其中。
岩石海啸甚至波及了阿尔凯因的身边。
霍克艾迅速从背后抓起了阿尔凯因的脖子。
「霍克艾!」
「闭上嘴!」
体型小巧的阿尔凯因毫无疑问很容易被波动冲走。看到霍克艾瞬间的机智,阿尔凯因只得把自己的命运委托给他。
冲来的岩石如同液体一般溶化,有微弱的粘性,但瓦砾没有包含在内。
霍克艾努力抵抗着岩石的流动,但脚下却突然崩塌。
之后阿尔凯因感受到的不像是“沉没”,而更像是“下落”。
「霍克艾!脚下……!」
「所以说,请闭嘴!会咬到舌头的!」
——地下有个空洞。
因为脚下不厚的岩层溶解,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如今随着流动一同向底面下坠。
就算是霍克艾,在没有立脚之地的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一个人、一只猫和溶解的岩石一起向地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