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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夜兽

孩提时,祖父时常嘱咐赛罗。

“夜晚的黑暗中潜伏着野兽。”

祖父泽尔德纳特并不是为了恐吓年幼的赛罗才说出这些话的。

作为采摘药草之人,这是非常重要的经验之谈。

“——听好了,赛罗。在药草之中,根据白天或夜晚的采摘时间不同,效果强度,有时甚至是功能都会发生改变。一旦成为药师,就会经常在夜晚进山。所以,你要记住。夜晚的黑暗中,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也潜伏着野兽——”

这样嘱咐他的祖父垂下头来,表情异常认真。

“老夫所说的野兽,并不只是袭击人类的残暴野兽。不,倒不如说大多数野兽都畏惧人类,轻易不会靠近。而潜伏在夜晚的野兽,是分不清敌我的存在——如果是敌人,那就打倒;如果是同伴,那就帮忙;如果毫无关系,那就忽视。但是,藏在夜晚黑暗中的那些家伙你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一种。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接着,祖父泽尔德纳特用粗壮的手抚摸着赛罗的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赛罗啊,你一定要超乎必要地畏惧夜晚的黑暗。同时,也不能忘记戒备。黑暗中一定存在着什么。你要尽可能地不去靠近,但是在不得不靠近的时候,务必要用自己的双眼看清对方是敌是友。记住了吗?”

每次听到祖父这么说,年幼的赛罗都会轻轻点头。

他并没有完全理解祖父话中的含义,但是出自本能地理解了夜晚的可怕之处,并保持着“那里可能有些什么”的警戒心理。

“夜晚的黑暗中潜伏着野兽——”

熊、猪、黑狼、森鬼……就连人类都是野兽的一种。

不要向敌人暴露破绽。

不要向同伴挥剑。

不要刺激无关者。

祖父的话中包含着这样的含义,也是他理所当然的经验之谈。

也许是祖父泽尔德纳特了解黑暗的本质吧。

虽然他是个完全不适合经营小生意,顽固冷淡的男人,但是对赛罗来说却是温柔的祖父。

作为工匠的技术并不高超,不过他的辛勤工作得到了雇主奥尔德巴的认可,深受信赖。

因此,现在的赛罗才能在奥尔德巴的盛情之下,在他的宅邸中以药师的身份继续工作。

赛罗的雇主是贵族,也是这块土地上屈指可数的优秀魔导师。

与精灵之类的种族不同,人类倘若不利用魔导具的媒介,就无法发挥魔法的力量。

与此相对,人类同时具备了“制作”和“使用”魔导具的力量。

正如人们各有所长,制作和使用魔导具的能力也因人而异。有只能使用魔导具的魔导师,也有只能制作魔导具的工匠——但是,大多数魔导师都兼任着工匠,而大多数工匠都同时是魔导师。

区别两者的要点在于“更加偏重”使用和制作中的哪一方。

不过,对于赛罗来说,不幸的是他哪一方都没有才能。

他无法像身为工匠的祖父那样制作魔导具,就连使用都做不到。

只要被赛罗使用,所有魔导具都会莫名其妙地毁坏。

熟练使用魔导具需要才能和练习,只是能够勉强使用魔导具的人类并不少见。但是,像赛罗这样经过练习还是不能使用的人就很稀奇了。

同年龄的朋友中,拥有使用魔导具素质的人已经进入了大城市的学校。无法成为魔导师的人也各自找到了前行的道路,总有一天会过上独立的生活。为了那一天的到来,采摘药草是赛罗重要的收入来源,也是修行的一个环节。

于是,赛罗今夜也踏入了夜晚的森林。

“夜晚的黑暗中潜伏着野兽——”

回想着祖父之话的他,此时已置身于这片黑暗的深处。

郁郁葱葱的森林遮蔽了微弱的星光,黑暗笼罩着赛罗的周围。

依靠着微小的煤油灯光,见习药师少年谨慎地迈着步子。

夜晚的森林和深山是绝对不可以大意的地方。赛罗虽然年轻,但还是明白其中的恐怖之处。

他离开了兽道,践踏着脚边的枝叶。今晚他的目的地是“宵泣草”的群集生长地。

避兽钟楼的效果范围刚好到这附近,如果不是猎人,就没法进入比群集生长地更远的密林。

最终,登上斜坡的赛罗面前出现了一片白色铃铛状的花田。

因为花田中没有生长树木,这里可以看到星空。

赛罗为变得开阔的视野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花开得不错。”

他愉快地自言自语。这一带的“宵泣草”已开出了清秀美丽的花朵。

这种宵泣草是只能在深山中采摘的多年生药草。

白天采摘或夜晚采摘会带来不同的药效。在花朵闭合的白天采摘,它是滋养的药材;而在花朵盛开的夜晚采摘,就会成为振奋精神的药材。

把这种药草和其他药草混合晾干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再进一步晾干。然后用纸或叶片卷起来,就会成为点火吸食的香烟。

由于可以提高精神的集中力,许多魔导师都很喜欢这种烟草,但是因为加工复杂,从其他地方购入的花费会比较高。

于是,制作奥尔德巴宅邸中使用的烟草就成为了赛罗的工作。

赛罗自己不会吸烟,但是对于主人奥尔德巴和雇佣的工匠们来说,吸烟可算是一种难以割舍的嗜好。

(……不过,爷爷说过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啊。)

菲诺也说“味道很讨厌”,所以对烟草敬而远之。

他曾经向奥尔德巴进言说要控制服用,但是这种药草似乎是关系到魔导具制作的重要药材。回想起来,就连祖父泽尔德纳特也曾吸过。

来到宵泣草的群集生长地后,赛罗坐在了能够瞭望花田全景的树荫下。

现在他还不能采摘叶片。

夜晚开花的宵泣草拥有一种特殊的习性,而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刚过半夜,人类和精灵都陷入沉眠的时刻,这种草会开始发出小动物般“啾啾”的声音。

据说是夜行性的昆虫此起彼伏的鸣叫声,但这个说法没有得到证实。总之,在那个声音响起前后,是宵泣草最能发挥功效的时段。

在哭泣时采摘的宵泣草会成为优质的药材。

赛罗静静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他靠在树干上,仰望着花田的上空。

今夜的星星也很明亮。

夜空一角有处被称作“克拉姆克拉姆的庭园”,星团极端密集、色彩缤纷的领域。

据说那里是众神的居住地,创造这颗星球的众神就是从那里来,又回到了那里。

把手伸向夜空,刚好可以用手掌遮住的范围内,却有着神话中的世界。

小时候,菲诺经常会为他讲述。

作为魔导师而努力的她很了解神话的来历和众神的传说。教导比她年幼的赛罗,可能也是一种温习功课的方式吧。

谷物女神柯琳和丰收女神爱拉克娜将众神卷入其中的姐妹争斗。

工神尼尔瓦里奥的弟子,锻造之神路路布舍弃神座、化身为人的传说。

相亲相爱的双子女神克缇卡与修缇卡被强行拆散的理由——

菲诺为他讲述过各种各样的故事。

其中也有关于宵泣草的神话。

“赛罗知道吗?宵泣草会哭呢,是在等待无论如何等候都不曾出现的逝去恋人——”

直到现在,赛罗还记得她用口齿不清的语气,拼命讲故事的样子。

赛罗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大约一两个小时后,耳边终于响起了轻微的“哭泣声”。

有点昏昏沉沉的赛罗听到声音,慌忙站了起来。

啾——啾——周围的宵泣草正在吵闹地哭泣。

它们并不是同时开始哭泣,但是经过了几秒,哭声的数量就逐渐增多了。

哭声很快就像是波浪般扩散向四周。

与此同时,花田的表面也被朦胧的白光覆盖。

从花朵中飘出的细小光粒开始升向夜空。

没过多久,那里就变得仿佛是从地面升上天空的光之瀑布。

宵泣草中寄宿着人类无法感应的精灵之力。白天积蓄的力量在夜晚溢出的瞬间——就是采摘宵泣草最为合适的时间。

赛罗连忙从附近着手采摘叶片。

宵泣草的合唱在深夜的山中回荡。

哭声毫不停顿地持续着,听起来就像是欢闹声般骚动。

这样听起来也蛮吵的。

白色铃铛般的花朵微微震颤,其中也有一些像在跳舞般激烈地晃动着。

这样晃动的花朵中多半都有昆虫。

对于花朵来说,昆虫是搬运花粉用的重要共生者。随着在花朵中滚动,昆虫会把花粉裹在身上。

赛罗一边为宵泣草的哭泣声与茎和叶相互摩擦的吵杂声感到头疼,一边迅速地采摘叶片。

花朵哭泣的时间基本上只有五分钟,现在可不是悠闲等待的场合。

他专心地工作着,把摘下的叶片放入了筐子。

此时,他的意识仅仅集中在宵泣草上。

太过专心于手头工作的赛罗没有闲心留意周围的情况。

——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从“黑暗中”迫近到身旁的存在。

在宵泣草的哭泣声中,对方的脚步声被掩盖了。“那个影子”如同滑行般来到了赛罗附近。

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

那个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赛罗。

野兽注视着一无所知的赛罗,从远处拉起了弓。

它手中的箭寄宿着雷电的光辉,没有箭头或箭羽,就连物质都算不上。

宵泣草的哭声消除了那个射手的气息。

于是,射手毫不犹豫地向专心采摘叶片的赛罗射出了雷光之箭。

这天夜里,菲诺陷在过于柔软的床上,茫然地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今晚她久违地与客人一起共进晚餐。

说老实话,这顿饭吃得不怎么愉快。

与养父同席的只有那个名叫哈尔姆巴克的分队长,他十分擅于言谈。

他讲了很多贵族小姐喜欢听的话题,比如王都流行的衣服和小玩意,还有王立剧场的新作等等。如果对方不是菲诺,那么一定会双目闪闪发光吧。

不过,对于对流行不感兴趣的菲诺来说,这些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她只是不断地露出客气的笑容来敷衍了事。

菲诺并不是讨厌流行,只是觉得那些跟自己居住的乡野僻岭没有关系。

不过,她也不是对哈尔姆巴克说的所有话题都毫不在意。

在吃甜点的时候,菲诺就对他提出的一个话题非常关心。

“这么说来,奥尔德巴大人。您知道吗?在遥远的西方,那位魔人范达尔和‘魔神之杖’一起失踪的传闻——”

听到哈尔姆巴克对养父说的话,菲诺的眼睛眨了好几下。

父亲似乎也很吃惊,他原本在切水果的小刀也悬在了半空中。

魔人范达尔——

对于以魔导师为志愿的人来说,这个名字几乎是一种信仰。

这个世界有被称作“六贤人”,守护特殊魔导具的存在。

魔人、乐人、圣人、工人、武人,还有龙人——

他们负责管理和守护众神留在这块大地上的魔导具——“神器”。

拥有庞大创造力的“魔神之杖”。

可以动摇人心的“乐神的竖琴”。

融入了神之祝福的“圣神之石”。

能够重新锻造一切的“工人的金锤”。

连看不见的物体也能砍断的“武神之刃”。

此外,还有龙神亲手折断的“龙神之角”——

魔人范达尔就是当代负责守护魔神之杖的魔导师。

他的出身来历并未公布于世,人们只知道他从十几岁起就发挥出超群的才智,在迈入老年的现在,更是作为最杰出的魔导师而广为人知。

传闻说这样的人物失踪了,也难怪让人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件事已经确定了吗?”

对于奥尔德巴的提问,哈尔姆巴克露出了苦笑。

“不,这只不过是传闻。毕竟是来自远方的传闻,真假难辨啊。不过,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就麻烦大了。”

哈尔姆巴克用感觉很有趣的口吻说道。这只是一件发生在远方异国的怪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奇闻异事”罢了。

奥尔德巴带着比他认真几分的神色点了点头。

“确实没错。神器被无心之人夺去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弄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再次发生‘大罪战争’。希望这只是毫无根据的谣言。”

菲诺对养父的话很有同感。

传闻是很不负责任的东西,经常会夸大其词。趣闻轶事在夸大之后,往往会失去原型。

今年春天流传的谣言也很夸张。

“王族跟恶魔有所勾结,他们的亲信全被杀了——”

谣言传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说是性质极其恶劣。

魔人范达尔失踪的消息现在也无法判断真伪。

就连提起这件事的哈尔姆巴克本人也说只是传闻。

“魔人年龄很大了,如果说是去世我还可以理解,但是传闻居然说是‘失踪’。确实很奇怪呢。不过,其他几位六贤人……不,除去魔人范达尔的话,应该是五贤人。有传闻说他们的部下已经开始搜索范达尔的去向。不要出什么乱子就好了。”

听了他这些话,原本甜腻腻的甜点也食不知味了。

菲诺私底下认识这位名叫“范达尔”的魔导师。

但是,她没有跟养父提起过。哈尔姆巴克当然也不得而知。

在她搬到这里之前,与母亲生活的孩提时期——那位“魔人”范达尔曾经来到过菲诺身边。

菲诺记不清他的长相——倒不如说,她根本看不见。

那时的菲诺因为发高烧的后遗症而失去了视力。

治好菲诺眼睛的人就是魔人范达尔。

母亲和范达尔似乎认识,菲诺还记得母亲高兴地向魔人道声谢。

在菲诺眼睛上的绷带摘下之前,范达尔就踏上了旅程,在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所以,魔人范达尔对于菲诺来说可以算是一位大恩人。

(那位爷爷……失踪了?)

菲诺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因为没有见过他的容貌,菲诺的脑海中无法浮现起他的样子。但是,她还记得对方温柔的声音。

“小姐,赐予你新的双眼吧——”

那个有些装模作样的声音拯救了年幼的菲诺。

“……不行,睡不着。”

本以为是因为从哈尔姆巴克那里听来的传闻而无法入眠,不过仔细想来,其实是由于自己今天在赛罗的床上睡了午觉。

觉察到这一点后,菲诺蓦地坐起了身。

在无法入眠的夜晚,她习惯去赛罗那里调整心情。话虽如此,今晚他好像不在。留在他房间里的披肩刚才也被佣人卡迪娜送了回来。

(既然非要送回来,还是赛罗直接交给我比较好——)

虽然她这样想,但是赛罗才刚刚被奥尔德巴教训过,他也不想惹麻烦上身吧。

听卡迪娜说,赛罗今晚好像去山里采摘药草了。

他还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年,晚上进山让菲诺十分不安。即使“避兽的钟楼”会发挥效果,但赛罗不能使用魔导具,也不擅长用剑。

最重要的是,菲诺有一种看到他那很可能被误认为是少女的可爱脸庞,无论男女都会想对他恶作剧的危机感。盯着那双不知道怀疑别人的碧眼,就连司空见惯的菲诺也会心悸不已。

而赛罗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担心。

思念着山中的少年,菲诺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无法成为魔导师。

他也不能使用魔导具。

就连最简单的,小孩子都会用的初级魔导具,他都没法使用。

“所以说,他不配做你的朋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父曾对她这么说过。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吧,给我搞清楚。”

“他和你所在的世界不同。”

“总有一天,你会嫁入别人的家,不要总是说些任性的话。”

菲诺每次被他责备,都会反驳几句,然后跑去赛罗那里。

——最近赛罗似乎在主动地与我保持距离。感觉好寂寞。

“赛罗果然不记得了呢——以前的事。”

菲诺低喃出这句话后,忽然觉得喉咙很渴,便走出了房间。

由于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即使待在昏暗的走廊里也没有觉得不安。她没有提灯就走下了楼梯。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了某种脚步声。

(是佣人吗……?)

想到这里,菲诺试着叫道。

“有谁在吗?”

——没有回答。

不过,她确实感到了气息。

讶异的菲诺慎重地向前走去。虽然宅邸内不至于混入闲杂人等,但是今天魔导骑士团也在。

她摆好架势,把脸伸向走廊一角的瞬间——

一个小小的影子扑进了旁边的房间。

看上去像是小孩,但却不是人类。虽然只是一瞬间掠过的影子,让人无法确认,但从姿势来看是四脚着地的野兽。

像是狗、猫或兔之类的动物。

不过——在它的腰间似乎挂着一个很短的“剑”鞘。

身长较短加之带着武器,也有可能是幼年森鬼。

森鬼是居住在森林里的矮个鬼怪,它们没有语言交流,但是会使用简单的道具,过着集体生活。它们不会出现在城镇里,但是会袭击旅行者,夺走武器与粮食,是需要戒备的野兽之一。

不过,就菲诺所知,它们和人类一样是两脚着地,动作也没有刚才那个影子那般敏捷。

“来人啊!快醒一醒!”

菲诺一边呼喊他人,一边向后倒退几步。

不管对方是野兽还是什么,如果对自己怀有敌意,那就必须谨慎地予以迎击。

在那之后,房间里响起了“嘭咚”的开窗声。

从后方追上前去的菲诺停在打开的窗户前,咬了咬嘴唇。

现在的她没有防身的魔导具,不能穷追不舍。

“来人!快来人啊!有小偷!”

总之,在大喊“小偷”之后,菲诺困惑地皱紧了眉头。先别说那个逃跑的影子是不是小偷,就连它是人是兽都搞不清楚。

“小姐!怎么了!”

很快就有几位佣人听到声音赶了过来。养父奥尔德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探出脸来。

菲诺用手按着狂跳的心脏,向家里的佣人们说道。

“刚才这里有个奇怪的影子——我刚一靠近,它就从这个房间的窗户里逃了出来。确认一下有没有丢东西。还有,请迅速做好附近的警戒工作,对方是不是人类都不知道。”

听到菲诺的话,奥尔德巴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提到这座宅邸中最可能被盯上的物品,那就是奥尔德巴重要的收藏品——那些拥有稀有价值的“魔导具”。

会盯上魔导具的家伙不只是人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还有很多其他的种族。虽然菲诺自己没有遇到过,但是据说其中也有会说人话的野兽。

不管侵入者是什么人——从房间地毯上的小小足迹来看,不是人类的可能性比较大。

奥尔德巴和菲诺一起从打开的窗户向外看去。

在窗户下方也残留着奇怪的足迹。足迹穿过庭院,延伸向城镇方向,但是途中却忽然生变,痕迹中断。

走廊上传来了佣人的喊声。

“馆长大人!厨房的门锁被破坏了!储藏室的架子也有被弄乱的痕迹——”

菲诺的身体僵硬了。

自从她搬到这座宅邸,还是第一次遇到小偷。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追那个贼人,我去检查一下研究室。”

菲诺跟在急急忙忙穿过走廊的养父身后。

“父亲,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是说小偷的来历吗?怎么可能会有。不过,我能想到被盯上的理由。如果对方真的是小偷,那么应该是看上了我的收藏品。”

奥尔德巴咋了下舌,更加迅速地走向研究室,站在旁边的仓库门前。

这里设置了一般钥匙打不开的门锁——名为“祖先的训诫”的魔法锁。

它看上去只是贴在门上的石板,根本不像门锁。

不过,刻在石板上的纹样是自古相传的封印纹章,只要是魔导师就能看出它的用途。

菲诺也不知道打开锁的方法。这种特殊的魔法锁在设置时可以输入任意条件,无法满足那个特定的条件就不能打开。

可以用咒语或与其他魔导具的共鸣开锁,也可附带使用者的指纹或声纹认证,一切都取决于使用者的设定。

对于除了养女菲诺以外没有亲人的奥尔德巴来说,用这把锁保护的众多魔导具就像自己的骨肉一样重要。

门上的锁自然没有被打开过。但是,谨慎的奥尔德巴似乎没有看见实物就无法放心,他把手伸向了门锁。

接着,他以菲诺也听不到的声音呢喃了两句,手指迅速地动了几下。

贴在门上的石板微微浮起,一边凹凸起伏,一边在发光中分为两半。

奥尔德巴举灯照亮了房内。

看到整洁有序地摆放其中的珍贵魔导具,养父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再次锁好了门锁。

即便是菲诺也不能进入仓库,她不知道里面有怎样的魔导具,也不感兴趣。

“没事吗?”

“嗯。看来没被破坏。除了我以外的人打不开这扇门。”

虽然他的语气很强硬,但是刚才看起来却十分焦急。奥尔德巴身材高大,表情严肃,没想到他的神经出人意料的纤细。

就在这时,菲诺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不管佣人们如何骚动,宅邸里也灯火通明——

寄宿的客人却没有出现。

魔导骑士团的骑士们住在别处,但是他们为分队长哈尔姆巴克和他的护卫在这座宅邸中准备了房间。

“……骑士团的人没有出现吧?”

奥尔德巴轻声低喃。

“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你认为小偷的真实身份是……”

“我还什么都没说。”

菲诺沉稳地回答,而奥尔德巴无奈地垂下了肩膀。

“哈尔姆巴克先生他们刚才就说过要出门。等会就回来了吧。你不要有奇怪的怀疑。”

“出门——这么大半夜的?”

菲诺的疑虑进一步加深了,但奥尔德巴听到女儿的话,皱起了眉头。

“可能是带着部下去酒场了吧。听说骑士们在旅行的途中也一直在训练,也可能是夜间集训。不管怎么说,他们应该和侵入者没有关系。难道说你看到的那个贼人看上去是骑士吗?”

听到父亲的提问,菲诺只能摇了摇头。

“不。看上去像是四脚着地的小型野兽,不过因为光线太暗……我也没有看清楚。”

奥尔德巴惊讶地皱起了眉毛。

“你说野兽——?看来不是‘魔族’啊。”

养父口中说出的词语让菲诺歪起了脑袋。

“魔族?是指神话中登场的魔族吗?”

魔族是在神话的世界中登场的存在。

在太古之时,众神以“礼物”为名,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除了六种神器,还有所有种类的动植物和大地本身,就连感情和命运都是众神赠送的礼物。

但是,这个世界同时也诞生了并非是众神“礼物”的东西。

副产品、残渣、扭曲、多余之物、邪恶的力量、被诅咒的存在——神学者们给出了种种解释。总之,这些没有受到众神祝福的存在,在神话的世界里被称为“魔族”。

这种概念只存在于神话之中,并没有真凭实据。

所以,菲诺对养父把现实和神话混淆在一起的话有种不协调感。

菲诺仰视着奥尔德巴,他的脸上浮现起淡淡的苦笑。知道自己重要的魔导具平安无事,他似乎彻底解除了紧张感。

“啊啊,你不知道吧。‘魔族’是魔导师同伴之间的暗语。他们没有正式的称呼——最近,流传着一些奇怪的传闻啊。不过算了。今晚已经不早了,明天我再告诉你吧。”

菲诺有些在意话题的内容,但奥尔德巴接下来就忙于向城镇的自警团做出指示和强化宅邸的警备了。

在养父离开之后,菲诺心神不定地环视着周围。

虽然没有东西被偷,但菲诺还是背对仍在确认情况的佣人们,来到了走廊。

她走向了赛罗的家。

赛罗前去采摘宵泣草,回来恐怕至少要到深夜了。

他现在应该还没回来,但是菲诺很在意他的家会不会被刚才那个可疑分子弄乱。

菲诺向错身而过的新佣人轻声说道。

“我去宅邸的别处看看,如果有什么事就向父亲报告吧。”

她不能说是前去赛罗的家。

如果是对卡迪娜说出同样的话,她一定会说“太危险了”,然后立即阻止菲诺。不过,新佣人还是被菲诺坚毅的态度骗到了。

菲诺拿着提灯来到庭院,四周比她想象中还要昏暗。

山那边的东方天空中,一盘巨大的月亮露出脸来,等会儿应该会变亮一些吧。

菲诺穿过院内的小树林,来到了赛罗的家门前。

主人不在的小屋内一片漆黑,就连早已习惯的菲诺都有些畏惧。

她打开了没有上锁的房门,走进屋内。

虽然中午也来过这里,但是从外面看上去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现在来到房内,她就可以放心了。因为能够感觉到赛罗的气味,菲诺暂且呼唤了一声。

“赛罗——看来他还是没回来啊……”

菲诺自言自语地说道,接着把提灯放在了桌子上。

这盏提灯也是魔导具,正式的名称是“夜魔之灯”。它是用于照明的初级魔导具,就连小孩都能使用。

它并不是可以长时间使用并不断成长的高级魔导具,由于质量会不断劣化,在使用一年后就要更换,换言之就是量产的消耗品。对于与生活密切相关的简单魔导具来说,这种用完就扔的情况并不少见。

不过,即使只是这样的魔导具,一旦被赛罗使用,就会不知为何地坏掉。

周围人都说这是因为他没有才能之类,仿佛是赛罗的缺点一样。但是,菲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认同这样的评价。

虽然也有听到别人说赛罗的坏话让她很不服气的原因,不过比起这些,她还有一种大家都看漏了什么的不协调感。

(赛罗……真的不能使用魔导具吗?)

菲诺觉得这一点十分不可思议。毕竟赛罗的祖父泽尔德纳特是一位优秀的魔导具工匠。

赛罗继承了那位泽尔德纳特的血脉。所以,他不能使用魔导具的事显得很不自然。

菲诺环视着赛罗不在的房间。

可疑分子似乎没有来过这里,房内的状况和平时相比,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在桌子上方,摆放着赛罗的祖父留下来的魔导具。

因为赛罗不能使用魔导具,这些东西纯粹只是“逝世祖父的遗物”。

避兽之铃、蛇之钥,还有详细不明的黑色石头——

无论哪一种赛罗都无法使用,但是他很珍视这些魔导具。

对于赛罗来说重要的东西,菲诺也会觉得很重要。

菲诺用纤细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着黑色的石头。

不冷也不热。

石头只有正常的温度,摸起来跟人体的肌肤一样滑腻,但同时也很坚硬。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是做什么用的魔导具”,大家都不知道。恐怕是还在制作的过程中吧,又或者是用于某种特殊用途的石头。

用指尖触碰着那块石头,菲诺开始等待赛罗的归来。

——好在意今天中午的事。

她在这里被养父发现,然后——赛罗多半被警告了。

菲诺可以想象养父说了些什么,也知道赛罗现在可能很消沉。因为菲诺很了解他谨慎小心的性格。

不过,比起佣人兼小孩的赛罗,奥尔德巴的愤怒倒不如说是针对着养女兼贵族的菲诺。

奥尔德巴对于身为贵族之女的菲诺没有贵族的行为举止十分不满。奥尔德巴的妹妹,也就是菲诺的母亲也有类似的气质,她当初也舍弃了多利亚尔德家的家名。

所以,在母亲死去之前,菲诺并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流着贵族的血。

(原来明明不是那么夸张的家庭——)

虽然对拘泥于贵族体面的奥尔德巴有些抱歉,但菲诺确实是这么想的。

简而言之,菲诺知道他们的价值观不同,自己的价值观受到约束会让她很痛苦。

赛罗的存在对于这样的菲诺来说,也是一种拯救。只有在他面前,菲诺可以不做“贵族的大小姐”,而是展现自己。

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菲诺用指尖抚摸着黑色的石头。

“赛罗,怎么还不回来……”

今晚她的胸口莫名地躁动不安。

于是,菲诺一言不发地继续等待。

她暂且不再向提灯注入魔力,“夜魔之灯”也失去了光芒,房间被黑暗包围了。

菲诺抚摸着黑色的石头,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她已经昏昏欲睡——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声音。

“赛罗!”

菲诺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跑向大门。

不过,站在那里的人并不是赛罗,而是佣人卡迪娜。

看到了房间里的菲诺,她皱着眉头,夸张地垂下肩膀。

“……小姐,我看你没有回到房间,就想着你可能来了这里——好了,跟我回去吧。趁奥尔德巴大人还没有发现,快点走吧。”

卡迪娜抓住了菲诺的胳膊,不容分说地用力拉着她。

菲诺有些迷茫,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赛罗的家。

“你竟然知道我在这里呢,卡迪娜。”

中午在赛罗家睡觉的时候,卡迪娜似乎也来找过她。菲诺后来听说她那时正在熟睡,卡迪娜只是喊了她的名字,并没有走进屋内。

卡迪娜叹了口气。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这么大半夜的,小姐哪里还有其他的地方可去……真是的,这样也会给赛罗添麻烦的。那孩子已经十四岁了,总是陪着小姐的话,他就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听到卡迪娜的抱怨,菲诺也叹了口气。

自己需要赛罗,赛罗也需要自己——菲诺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她对卡迪娜的话有些反感。

而且,菲诺本来就没打算妨碍赛罗或拖他的后腿。她今晚就很担心赛罗,也没有阻拦他去采摘药草的事。

只是如果在那之外还有可以两人相处的时间——她希望能够尽可能地珍惜那段时间而已。

她觉得赛罗多多少少也有这样的感觉。

菲诺被卡迪娜拉着手,带回了宅邸。

可疑分子的骚动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宅邸内恢复了寂静。骑士们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仰望窗外,巨大的月亮已经爬上了夜空。

其他的星星只是渺小的光点,与此相比,只有月亮给人以清晰的“接近”印象。

月亮比起远山更加巨大,如果把眼前的景象画成一幅画,那么大约画面的四分之一都会被月亮埋没。

看到月亮的高度——菲诺忽然感到了不安。

“卡迪娜,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因为在赛罗家稍微睡了一会,她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

卡迪娜微微地歪起脑袋,小声回答。

“刚过零点吧……怎么了吗?”

菲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时间赛罗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不管再怎么慢,要是再过一个小时还不回来,那就奇怪了。

“呐,赛罗去山上了吧。他没事吗……?”

卡迪娜向担心的菲诺点了点头。

“赛罗不会有事的。就算在山里遇到小姐发现的侵入者也没事——那孩子的运气不错,也有勇气。”

这些话让菲诺更为不安了,她按住自己的胸口。

“赛罗他啊,并不是‘有勇气’,而是‘迟钝’罢了。我可以去迎接他吗?”

“当然不行了,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卡迪娜立刻制止了她。

作为负责照顾她的佣人兼警卫,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菲诺沉思了片刻,做出有些憋闷的样子继续说道。

“那我可以骑着天球木马出去散步吗?晚上散步很舒服的哦。”

“——小姐,您怎么还不死心啊。总之,我不会放你出去的。赛罗很快就会回来,您不必担心他。”

卡迪娜用不像是佣人的强硬口吻说完,就把菲诺推进了卧室。

本以为她会在走廊里守候,没想到她也跟着走了进来。

这让菲诺觉得很为难。比起往常,今天她的监视明显更加严格。看来是中午在赛罗家睡觉的事造成的影响。

“哎,你打算在我睡着之前都守在这里吗……?”

“是的。今晚,我不能让小姐从窗户逃出去。”

做出回应的卡迪娜十分冷静。

“……嗯。”

菲诺一边为不知道卡迪娜在考虑些什么而伤脑筋——

一边把手伸向了摆在房间桌子上的小小布袋。

“——算了,没办法啦。那就晚安吧。卡迪娜。”

“是。请您好好休息,小姐。”

面对着放下心来的卡迪娜,菲诺露出了宛如圣女的微笑。

“不,要睡觉的人是你。”

“啊?”

菲诺把装在袋中的护身魔导具——“昏倒的香水”指向卡迪娜的鼻尖,轻轻地喷出雾气。

这不是普通的药品,而是使用时需要灌注微弱魔力的魔导具。

卡迪娜的眼睛很快就一片朦胧,软绵绵地坐倒在地。

“……抱歉,卡迪娜。今天的情况我实在是很在意。”

从刚才起,菲诺就一直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她并不是对自己的直觉拥有绝对的自信,只是因为太过介意而无法入眠。

让佣人卡迪娜睡在自己的床上之后,菲诺为了出门换上了更加轻便的服装。

她知道宵泣草的群集生长地在哪。虽然有点远,但是只要骑上天球木马,赶到那里的路途也不算艰险。

于是,菲诺趁着月夜,悄悄地离开了宅邸。

在宵泣草的花田里,赛罗正在采摘叶片。

花朵散发出微小的光粒,视野有些模糊。

哭声还没有停止,他的感觉渐渐麻痹,那声音变得就像是耳鸣一般。

如果只有几株草的话,听起来就是“啾啾”的悲哀哭声,现在这样的大合唱只不过是噪音罢了。

在回荡的哭声中——赛罗忽然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危险!快躲开!”

在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赛罗身旁的地面忽然立了起来。

土块形成了长方形的墙壁,对面响起破裂的声音。

赛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立原地。

“赛罗!那边太危险了,到这里来!”

那个声音听起来和背后宵泣草的哭声重合在了一起。

在转过头去的赛罗面前,出现了一位身穿军装的青年——

他的手里拿着像是魔导具的手杖,正跑向赛罗。

“哎?哈尔姆巴克先生?”

确认了今天白天刚刚见过的王立魔导骑士团分队长的身影,赛罗愈发困惑了。

正在他无法理解现状时,竖在旁边的土墙再次响起了破裂的声响。似乎是从远处飞来的某物被这面墙弹开了。

“快点到这边来!那面墙支撑不了多久了!”

哈尔姆巴克大声叫喊,把手中的杖插入大地。

随着他用力地拔出手杖,赛罗身旁又一次竖起了土墙。

宵泣草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被连根拔起,在墙壁的另一方响起了第三次破裂音。

赛罗慌忙跑向哈尔姆巴克身边。

他立刻护住赛罗的背部,挥舞着魔导具之杖。从森林里飞出的光箭被他的杖抹消了。

虽然不知道那根杖是什么魔导具,但是赛罗认识那些飞来的箭矢。

“春雷之弓”——那是猎人经常会使用的初级魔导具,一旦被箭射中,就会受到电击般的伤害。

它的命中精确度和真正的弓一样,取决于射手的技术。射出的箭只是电流,即使射中也不会刺穿身体。

被射中的人多半会因为麻痹而昏迷——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引起心脏麻痹。基本上来说,比起杀伤,这种弓通常被用于暂时封住对方的行动。

那位射手的身影隐藏在森林之中,所以看不清楚。也许是觉察到土墙没有破裂吧,对方不再射来箭矢。

忽然现身并救了赛罗的哈尔姆巴克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他那英俊的面容上浮现起一层汗水。

尚且年轻的青年军官轻轻地拍了拍赛罗的后背。

“没事就好。刚才很险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赛罗十分迷茫。但是,哈尔姆巴克把他从绝境中拯救出来也是事实。

“是、是的——非常感谢。但是,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保护你啊。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不过我一直都跟在你的后面。”

听到他的回答,赛罗不禁惊讶地哑口无言。也就是说,他已经预见到了赛罗“被袭击”的可能性。

“保护我,为什么?还有,刚才射箭的人到底是谁……”

“等会再解释吧——来了!”

哈尔姆巴克紧紧地抓住了赛罗的胳膊。

接着,“闪电”落向赛罗所在的地方。

“什么!?”

虽然比真正的闪电要弱,但是一旦碰到,肯定不是小事。

“看来那个家伙很擅长雷系的魔导具。能力不错嘛!”

哈尔姆巴克大声喊道,用手杖敲了好几下地面。

“起来吧,土人偶!”

在花田的四处,都有用土做成的人偶回应他的号令站了起来。

它们动作缓慢,数量却很多。

但是,比起人偶的数量,赛罗的意识放在了别处。

“啊、啊啊!宵泣草的花田……!”

由于土地已经连同根部一起翻起,难得的宵泣草群集生长地就这样在一瞬间变为了悲惨的废墟。

虽然今晚已有收获,可是今后宵泣草的生长就有危险了。

“快点住手!这样做宝贵的药草就会……”

“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

哈尔姆巴克的反驳和风被撕裂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在立刻捂住脑袋的赛罗头顶,掠过了一阵风。

紧接着,刚刚做好的土人偶的身体被一分为二,崩落在地。

赛罗抬起头来,看见了花田一角的刺客身影。

“……哎?女孩子……?”

赛罗惊愕地眺望着那个影子。

站在那里的人,是一位全身裹着黑色衣服,面带冰冷面具的少女。

长至大腿的靴子和短裙,覆盖整个手臂的手套和遮住面部的面具,这些全都是深黑色的。

除了她那露出白皙的肩膀和腹部的装扮,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手中的巨大“镰刀”。

刀柄的长度和身高差不多。

巨大的弯曲刀刃上有着像是血迹一般黑色的纹样,第一眼看上去十分诡异。

在月光的照射下,赛罗不禁把它的样子和死神的巨镰联系在了一起。她的眼睛部分戴着有一条细线的可怕面具,这也增强了他的联想。

那位少女背后背着一张弓。

那恐怕就是刚才向赛罗射箭的“春雷之弓”。

哈尔姆巴克刚刚放出就已崩塌的土人偶们仍在动作。即使上半身和下半身断开,它们也会仅凭手脚向前爬行。

面具少女迅速地挥起镰刀。

她朗朗的声音在宵泣草的合唱中响起。

“勇猛的雷神奈穆埃尔,请帮助您的仆人——”

听到她的呢喃声,哈尔姆巴克的脸绷了起来。

“赛罗,你还有力气吧?要跑了。”

“啊,是——”

“那就暂且撤退吧!”

赛罗的胳膊被拉住之后,花田中就划过了几道纵横的光芒。

少女手中的镰刀飞出野兽形状的闪电,刺向正在奔跑的赛罗。

赛罗身旁的土人偶被闪电吞噬,土块激烈地破碎四溅。赛罗手中装着药草的筐子也被碰掉在地上,而他没有把它捡起来的空闲。

(要是被闪电射中的话——!)

哈尔姆巴克一边奔跑,一边向战栗的赛罗眯起一只眼睛。

“很抱歉,现在才来救你。她好像是个有点难对付的对手呢。”

青年魔导骑士挥舞着粗俗的手杖。

土人偶碎裂后化作的土块随着他的动作,形成了阻挡闪电的障碍物。

野兽形态的大量闪电简直像是看到了饵料一样,将那些土块迅速捣碎。

趁这个间隙,两人逃到了花田之外。

在黑暗的森林中不停奔跑,赛罗对哈尔姆巴克说。

“刚才那是什么啊!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魔导具……!”

“那是‘雷兽的巨镰’。前段时间刚从王族的宝物库被偷走的。不过,能把它发挥到这个地步,看来那个家伙是雷神的信徒。”

哈尔姆巴克若无其事地回答。

魔导具与使用者的“信仰”结合在一起时,威力会增强。想要发挥魔导具的力量,加强对与魔导具相关的神的信仰也是一种捷径。

“但是,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跟我一起逃吧。我的部下在前面设下了陷阱。”

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赛罗只能听从他的话。

哈尔姆巴克似乎对森林里的地理状况比较了解,他的步子没有丝毫犹豫。

在感觉不到被人追赶的情况下,两人踏入了森林深处。

“……刚才那女孩好像没有追上来啊?”

“她大概是心生戒备了吧。不过,那女孩盯上的人是‘你’。我们还不能大意。”

听到这句话,赛罗十分困惑。他从来没有被可以使用那么强力的魔导具的人盯上。

“刚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要盯上我?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见习药师……”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问题在于你的爷爷。”

哈尔姆巴克放慢了脚步,但仍在警戒背后的情况。赛罗的肩膀上下抖动,他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森林深处。“避兽的钟楼”的效果无法达到这附近,夜行的野兽很可怕,而刚才那个拿着巨镰的女孩也很可怕。

青年骑士边走边压低声音说道。

“你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先生,是非常伟大的魔导具工匠。这件事你自然知道吧?”

听到他的问题,赛罗歪起了脑袋。

“伟大倒谈不上……只是普通的工匠吧。我认为祖父是个兢兢业业制作魔导具的工匠,但是技术跟其他人相比,并没有高出多少。”

“——是吗。那么他逃到这里之后,果然隐藏了自己的技术呢。”

哈尔姆巴克轻声说道,接着举起了一只手。

似乎是他部下的骑士们正在密林中等待。

哈尔姆巴克对他们使了个眼色,把赛罗带向森林更深处。

“……不和他们会合吗?”

“他们正在制造结界。总之,我们的任务就是不能让你陷入危险。”

哈尔姆巴克微微一笑,用力地拉住赛罗的胳膊。

“你是由泽尔德纳特先生养大的吧?有没有觉得‘很奇怪’的地方?”

就赛罗所知——祖父的生活方式确实有些掩人耳目。虽然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推测其中肯定有某种缘由。

“我不知道祖父的过去。所以,就算您跟我说祖父是优秀的工匠,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赛罗坦率相告。

哈尔姆巴克一边走,一边摸着下巴沉思。

“是吗——其实,你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先生,是那位魔人范达尔的朋友。他们好像曾经一起制作过魔导具。”

赛罗不禁语塞。即使不是魔导师,赛罗也知道“魔人”的大名。

守护众神授予神器的六贤人——代代相传,继承这份职责的人们拥有着超越一国君主的力量。王族的权力对那几位贤人也不通用。

沉默寡言的祖父居然拥有如此让人意想不到的过去,这让赛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怎么会……我的爷爷,竟然……”

“这是事实。我们也是最近才掌握了这条情报。还有,关于刚才的刺客……”

哈尔姆巴克眯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赛罗。

“刚才那个女孩恐怕是‘魔族’——为了得到泽尔德纳特留下来的魔导具,她想要抓住你套取情报。”

“魔族……?啊,这个魔族是神话中出现的魔族吗?”

哈尔姆巴克露出了微笑。

“只是根据那个出处起的名字而已,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魔族。本来是有人为了方便才这么称呼,后来就在我们之间达成了共识。他们每个人都是优秀的魔导师,在各地收集着强大的魔导具。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组织,为何而收集魔导具,但是前几天王族的宝物库也被他们盯上了——正如刚才所说,她手中的武器也是从那里偷来的。”

没有丝毫不甘心的样子,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虽然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夸张,不过对于魔导师们来说,从神话和传说中取材是非常普通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们正在追查袭击宝物库的犯人……?”

“不,那是其他分队的任务。我们的职责是保护‘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的遗物’——同时,也要保护他的孙子,也就是你。因为我们认为那些家伙一定会盯上你的。”

他们走着走着,面前的森林忽然消失了。

这里是会让人手脚发抖的高耸悬崖。赛罗几乎从未接近过这么危险的地方。

“哈尔姆巴克先生,前面是悬崖,没法通过的……”

“我知道,不必担心。部下会守护我们,所以那个家伙应该不会来到这里。”

哈尔姆巴克停住脚步,将视线投向夜空。

赛罗也看向同样的方向。

悬崖对面是平原和森林,其中还混杂着起伏的山脉。头顶浮现起一轮巨大的满月。

虽然赛罗早已看惯这样的月亮,但是在这种空旷的地方看到,还是会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压倒性。

沐浴在带有几分蓝色的光芒下,赛罗的肩膀突然一颤。

——在那个瞬间,他感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恶寒。

哈尔姆巴克看向赛罗。

“……我们继续说吧。你被他们盯上了。理由是泽尔德纳特先生留下来的魔导具——那是什么,身为孙子的你应该明白吧?”

“难道说……是指白天我拿出来的黑色石头吗?”

除此以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东西了。在赛罗从祖父那里继承的魔导具中,用途不明的只有那块黑色的石头。其他魔导具都交给了家主奥尔德巴。

哈尔姆巴克眯起了眼睛。

“那块石头的确很稀有,但是他们盯上的东西不是那个。你真的不知道吗——”

哈尔姆巴克暂且住口,把手搭在赛罗的肩膀上。

“……赛罗,作为王立魔导骑士团的一员,我希望保护你、奥尔德巴大人和菲利亚诺大人的安全。我们这一次被派遣至此,也是为了比魔族先一步得到那个魔导具。他们盯上的东西只有魔导具——所以,只要你把它交给我们,他们就没有继续袭击你的理由了。”

赛罗很困惑。就算哈尔姆巴克这么说,他也确实想不到“那个魔导具”会是什么。

“祖父留给我的魔导具只有那三种。其他全都交给了奥尔德巴大人——所以,那个魔导具会不会混在奥尔德巴大人的收藏品中了呢?”

哈尔姆巴克皱起眉头。

“虽然你可能没有从泽尔德纳特先生那里听说过——那个魔导具名叫‘还流的轮环’。它是非常危险的魔导具,必须受到管理。魔族就是盯上了它。如果一直找不到,多利亚尔德家恐怕也会遭遇危险。”

“怎么会这样!”

听到那个根本没有听说过的魔导具之名,赛罗焦躁起来。

如果因为祖父的事给奥尔德巴添麻烦,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平静。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这件事跟多利亚尔德家没有关系吧?”

“但是,做出判断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些魔族啊。不管是什么都好,生前的泽尔德纳特先生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比如隐藏地点的提示?”

听到他的疑问,赛罗拼命地搜索过去的记忆。然而,他还是想不起有关的回忆。

“……我什么都没有听说。他们说不定是认错人了吧。我一直以为我的祖父只是普通的魔导具工匠——”

“……普通的魔导具工匠是无法制作‘暗之块’的。”

哈尔姆巴克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起来。

注意到他身上的氛围发生了改变,赛罗惊呆了。

哈尔姆巴克皱起眉头。

他几秒前的诚实模样彻底消失,现在的脸上只有充满疯狂的冷淡眼神。

这种变化的落差让赛罗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哎呀呀——都被你如此信任了,还是不行吗。没想到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太让我惊讶了,看来你的祖父根本不信任你啊。”

赛罗把手按在腰间的剑上。

——夜晚的黑暗中潜伏着野兽——

祖父教给他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人们通常搞不清楚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是敌是友,或是毫无关系。祖父曾经告诉赛罗,一定要看清这一点。

赛罗和哈尔姆巴克拉开距离,以笨拙的动作举起了剑。

魔导骑士团分队长,名叫哈尔姆巴克的骑士——看来是属于“敌人”那一方的存在。

“不只是魔族——你也盯上了爷爷的魔导具吧?”

听到他的问题,哈尔姆巴克冷笑一声。

“你看起来很精明,没想到出人意料的迟钝呢。算了,毕竟是十四岁的小孩,也就是这么回事了——艾尔西,已经够了。”

森林深处——手持巨镰的黑衣少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已经卸掉了生硬的面具,露出那张秀丽的面孔。

漆黑的长发与红玉般的鲜红双眸冷冷地盯着赛罗。

哈尔姆巴克望着脸色铁青的赛罗,开始小声窃笑。

宛如死神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行了浅浅的一礼。

“虽然有些迟了,不过还是做一下介绍吧。她是我的副官艾尔西。为了以防万一,我让她戴上了面具,不过你们还是初次见面吧?”

赛罗皱起眉头,握剑的手更加用力了。

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博取赛罗的信任,套出情报而做的自导自演。

赛罗对剑术没有自信,也不能使用魔导具。他知道作为药师也只是个半吊子的自己,根本没有与他们对抗的实力。

“……‘魔族’之类的也是骗人的吗?”

“谁知道呢。无论如何,都跟你都没有关系了吧。”

哈尔姆巴克把手中的杖插向大地。

连反应都没来得及,摆好架势的赛罗脚边就出现了手形的土块。

“唔、唔哇!”

想要砍断土块的剑在中途停止了。

不知何时靠近身旁的少女用镰刀挡住了赛罗的剑尖。

青年骑士的脸上浮现起扭曲的笑容。

“再见了,赛罗。今后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没事的,一切都会顺利进行——就像‘夺取王权的时候’一样。”

赛罗因为哈尔姆巴克的话睁大了眼睛,而下一个瞬间——

他脚边的大地倾斜了,赛罗的身体被抛向空中。

这里是悬崖之上——

他的瘦小身体从绝对不可能得救的高度,落向岩石耸立的谷底。

(……菲诺,对不起……!)

——在临终之前,浮现在赛罗脑海中的,正是比他年长的少女面容。

“……这个人真的有必要杀掉吗?”

在见习药师的少年落向谷底之后,副官艾尔西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哈尔姆巴克面带微笑地叹了一口气,回答了她。

“虐待弱者真是让我胸口疼痛呢。不过,要是让他活下去,还是会有点危险。虽然现在还是个孩子,但他是泽尔德纳特的孙子,也是那个鲁弗斯的儿子。总有一天,他有可能会成为麻烦的对手。应该趁可以杀掉的时候杀死他才对吧?”

艾尔西没有表示反驳,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面无表情又冷淡,但是她绝对不会做出让哈尔姆巴克烦躁的举动,是位很有才能的副官。

哈尔姆巴克走到了悬崖旁边。

由于夜晚的黑暗,他看不见悬崖底端。从高度来考虑,这样掉下去肯定是没救了。

“半夜前来采摘药草的见习药师少年,因为脚滑而掉下了悬崖——多么不幸的事故啊。”

哈尔姆巴克装模作样地说道,又眯起了眼睛。

如果尸体身上有多余的伤痕,被发现的时候就可能会怀疑到哈尔姆巴克他们的头上。虽然也有其他方法,但是实在太过麻烦,所以佯装为不幸的事故比较方便。

“是个挺可爱的孩子呢。艾尔西,你很想把他收为自己的宠物吧?用春雷之弓指着他的时候,你好像犹豫了一下啊。”

“那是因为我在等待哈尔姆巴克大人抵达预定的位置。请不要把自己的失误推脱在我的身上。”

她淡淡地加以否定后垂下了眼帘。

“哈尔姆巴克大人才是,您对那位大小姐很有兴趣吧?”

“是啊,她很漂亮呢。哭泣的脸尤其美丽。她好像把那位少年看作了弟弟,知道他死后,她一定会很悲伤吧。”

哈尔姆巴克的声音中带有一种没有自觉的喜悦。

他很喜欢看到别人悲伤的样子。

把自己填入那些人的心灵缝隙,会让他有种快感。

温柔地对待柔弱的女孩,得到她的全部身心之后,再给予对方绝望——对于哈尔姆巴克来说,这是无与伦比的快乐。

虽然艾尔西对他投以冷淡的视线,但是他并不打算放弃。

人类的绝望会让哈尔姆巴克品尝到甘甜蜜糖的滋味。

“好了,差不多该回宅邸了吧?要是离开太久,对方也会怀疑的。不过,没有从他那里打听到任何跟魔导具有关的情报,是我估计错误了。”

那位少年恐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如果他没有身处这里,说不定就不会被卷入这种事态了。

“泽尔德纳特真的没有对他说什么吗?”

“他好像很不擅长使用魔导具。把魔导具交给没有才能的孙子,也只会让宝物烂掉。这样一来,它是被奥尔德巴藏起来了,还是被藏在其他的地方?——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寻找呢?”

在陷入沉思的哈尔姆巴克身旁,艾尔西手中的巨镰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在仅仅一瞬间,那把镰刀就变成了黄色的宝珠。优秀的魔导具通常都具有这种变化的能力。

艾尔西把宝珠当成项链挂在脖子上,端正她的姿势。

“泽尔德纳特有没有可能交出了那个‘还流的轮环’?不是交给孙子,而是选择让其他值得信赖的魔导师代为保管。”

“有资格保管那东西的魔导师只有范达尔或其他贤人。范达尔那里似乎没有,但是想要确认其他贤人那里的情况,单凭我们是无法出手的。还是先按照命令,结束这里的搜查吧。”

哈尔姆巴克没有否定他们可能会做无用功的结果,只是转身背对悬崖。

假如没能拿到重要的物品,他们也不能空手而归。

药师少年今天中午拿给他看的黑色石头——在看到那个魔导具的瞬间,哈尔姆巴克差点发出了感叹的叹息。

在药师少年已经死去的现在,他就可以拿走那块石头了。奥尔德巴好像也没有意识到那个东西的价值。

虽然没有见到生前的泽尔德纳特,但是从他能制作那种石头来看,他是优秀工匠的事实毋庸置疑。

哈尔姆巴克带着部下们开始行进,他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手杖。

这个名为“地脉的守护者”的魔导具是他在这次任务之前,从上司那里得到的魔导具。

虽然使用的时日不长,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它的用法。他们之间的匹配度不错,那根杖感觉就像是他延长的手足。

在得到这个魔导具的时候,他的上司曾经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范达尔的弟子们也开始了行动。虽然不至于来到这种边境之地,但是你们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哈尔姆巴克暗自窃笑。

有艾尔西的“雷兽的巨镰”,和自己的“地脉的守护者”,就算对方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对方毕竟只是魔导师——

身为“魔族”的自己哪有理由输给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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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浣在滑雪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穿到了一个病弱的小公主身上。刚开始沈浣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穿越了,但在十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穿书了。穿的还是自己吐槽作者的文笔实在是辣眼睛的书里。她看到男主把女主的国家搞灭国了实在看不下了就直接跳到大结局去。而自己穿的是一个连面都怎么没出现过的本应该在七岁死亡的小炮灰,也就是女主的妹妹。既然知道女主会为男主去死,那沈浣就想拆cp。沈浣终于等到女主从北疆回来,沈浣原本是想撮合女主和男配。在沈浣还没有开始自己组cp的大计时,就发现剧情歪了。歪得离谱!沈浣想:既然剧情都歪了,那就开始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