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的事情比较复杂,他实际上是大靕潜伏人员的总管,负责一应调度职责,基本上所有的潜伏人员大致情况他都熟悉,如果是他背叛的话,将会对整个情报网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因此吴玄华和焦研易选择最后去见他,并且做好了被围攻的准备,各色逃跑用的符篆和手段都预先演示了一遍。
“焦兄,你拿着这张子符在百里外等候我的消息,免得被人抄了老窝,咱们俩的实力要想在古荣城杀出重围实在不易,还是先做出安排比较好。”吴玄华总是将事情想到最坏处,万一许平叛变的话不至于被一网打尽,自己凭借这张上品符箓能够逃出生天。
“我觉得还是要谋定而后动,吴兄啊,你且听我一言,那许平不一定是叛徒,还是要多加审慎,我倒是认为杜红琴和包小景绝对不是叛变者,要是这三人叛变的话整个情报网早就完蛋了,哪能等到你去一一验证。”焦研易始终认为在狂刀和蝈蝈之间必有一人是叛徒,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陷入了僵局。
“焦兄,我始终认为许平是真正的叛徒,他左右逢源,既不想将大靕情报网交出也不愿意彻底倒向古鄷王朝,夹在中间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啊,我只身前往即可。”
傍晚时分,吴玄华踏进了丰成商行的大门,伙计热情地招待他浏览售卖的物品。店内气氛着实有些诡异,几位客人俱是修士,实力不是太强,大约处于炼山境,估计是谍报人员从未达到过听涛境以上的程度,所以布下的罗网稍稍有些薄弱。
“掌柜的,可有南海来的血玉珊瑚?”
“客官,南海的物件儿在这里销路不畅,小店倒是有北方的硬玉屏风,不知道客人需不需要?”许平面带笑意地说道。
“就是不知这屏风扎不扎手?十几年来走遍青云洲也未曾见过泛黄的玉屏风,不知你这里的成色如何?”吴玄华心中还存有善意,期望着许平还是心系大靕王朝。
“客官,您要知道时间长了这玉屏风再不复清明,要是想要成色通透的物件儿,还得再等上一些时日,客人还是等过后再来。”许平内心之中极为不平静,他日前因为儿子的缘故投降古鄷,可是现在大靕来了联络人员却起了恻隐之心,实在不想眼前的这个家乡人受到非人的折磨,只能以言语劝退。
“那就意味着这屏风彻底失去了原本的样貌?那我倒是兴趣缺缺了,店家等你收到成色上好的屏风可一定要通知在下,今日就不再叨扰掌柜的了。”吴玄华得到明确回应之后知道事不可为,想着还是尽早脱身为好,之前的每一句话都是暗语,曳水郡盛产玉质屏风,许平的祖上极为擅长此道,言辞之间满是试探,许平的回答让他唏嘘不已,看来背叛并非出自本心,应当是有些难言之隐。
“客人,还请见谅,小人祖上雕刻之屏风清脆透亮,并无瑕疵,那么小人自当遵循祖例,诚心正意。”许平追出来说出了这一番话,表明自己即便投降也不会忘了祖宗,不会出卖大靕。
“先生高义,有机会自当再来购买,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吴玄华说完之后就走出了店铺,身后立刻赶上了几个尾巴,所以他故意前往了另一家客栈的备用住处。
吴玄华回到客栈之后,招呼焦研易商量着设下陷阱,并且规划好撤退路线,许平的背叛如果一丝代价都没有,其他人必然会起异心,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准备好之后就上了房顶隐藏好身形,四周夜色深重,头上的乌云层层叠叠,看来今晚注定会有一场甘霖,正好洗去接下来的污秽。
“焦兄,你猜一猜会来多少人?实力大概在什么位阶?”吴玄华斜躺在房顶上,身上贴着一张隐匿符,只要元气波动不是太过剧烈,三天境之下看不破他们的行藏。
“吴兄啊,你今天故意打草惊蛇是不是就是想要试试京城之中有没有能够威胁我们性命的存在?可是会不会太过冒险啊?咱俩这小胳膊小腿的,万一被抓了那就丢人丢大发了。”焦研易习惯性的比较悲观,主要是他的境界在,打架本事可就不行了。
“放心吧,远遁符足够用,大不了再偷偷潜回来,今夜注定不会有高手关注这里,如果来的人不高于怒海境的话,咱俩不使用元气就行,你设下的屏障足以屏蔽固神境之下的修士,要不那几样宝贝就白搭了。”吴玄华想起那几件交给焦研易布阵的法器就感到一阵阵心疼,那可是他临行之前软磨硬泡从大靕国库里敲诈出来的,可是也就能当作一次性的物件儿,实在是这巫元力的腐蚀性太强,又是要能够遮蔽固神境之下强者,要求比较高,可不就成了一次性法器。
“嘿,还真来了,一个,两个,三个...啧啧啧,真看得起我啊,来了六个炼山境,三个听涛境啊,焦兄待会儿你拖住一个听涛境,其他两个我尽量快点儿解决,周围应该没援手,符篆并没有示警。”说话间客栈外的夜色里十道身影快速地包围了整个小客栈,三位听涛境修士好巧不巧的飞掠到了他俩不远处,就站在房顶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
不到一炷香时间,两人听到屁股底下一声房门爆裂的巨响,然后六道身影开始搜查其他屋子,一时之间叫骂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整个小客栈顿时热闹了起来,其中有脾气暴躁的顾客与来袭的修士动起了手,传来桌倒椅子翻的摩擦声。
一刻钟之后,六道身影走出客栈仰头做了手势,示意三位首领没有找到人,三位听涛境修士其中一位憋不住骂了出声,埋怨许平言语不实,正想要离开的时候,脸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好似燃烧的拳头,还没明白过来什么事情就被一拳打爆了脑袋,无头的尸身坠落到了地面,下的地面的六个人赶忙跳开,在客栈一楼的女子看到了尸体之后大叫了起来,场面再次沸腾。
另外两位听涛境修士眼睁睁看着自己同僚被一拳打死,正想要飞身离开原位,就发现四周空间宛如凝滞,这个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爬满了黑色的雾气,雾气仿佛有生命似的牢牢粘附在他们身体之上,紧接着就看到了浑身闪着红光的人影向他们冲来,两人只好抬臂格挡,只听两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两人步了同僚的下场,吐血跌倒了地面。吴玄华得理不饶人,飞身向着两人之中的一位踏去,势大力沉,要是被他踏中的话非死即残,这还只是普通的武学散招,都没用上己方教导的八式拳法。
地面那人眼看不对赶紧躲避,元气炸开之后将吴玄华冲击的落势一缓,还在空中的吴玄华暗叫不好,大骂自己两人猪脑子,自己不用元气难道别人不用吗?幸好自己小心设下了屏障,要不然的话引来三天境的修士,自己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以防生变,吴玄华不再犹豫施展行云式快速接近另外一个想要逃跑的听涛境修士,崩山式全面在他身上展开,对面的修士以充沛元气迎接这看似普通的一拳,结果从吴玄华那里倾泻到身体内的力道超乎想象,随着身体内部五脏六腑不堪重负地产生爆裂,生命的气息开始飞速流失,一双眼睛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眷恋。那六个炼山境修士此刻有两人站在一起,看着飞来的一位首领,两人下意识地想要将他接住,结果一接触之下双臂尽断,连同首领生死不知的身体摔倒在地上开始了惨嚎。
另一个已经受了伤的听涛境修士吓得魂飞天外,下意识地想要往客栈外的街上奔跑,可是刚走出几步就被一尊浑身缠绕着黑色雾气,面目狰狞的存在拦住,那个极其丑陋狰狞的存在双目空洞,头上长着一根独角,其上电光闪烁,嘴唇翁动之间吐出了艰涩的语言,一道电光闪过就将想要逃跑的听涛境修士前胸击穿,死得不能再死。焦研易在房顶上散去法诀,满头汗水的脸庞之上满是惊喜之色,这个高深的巫术总算是成功了,虽然请下来的所谓的巫神并不强大,远远达不到他们生前的万分之一,不过总算是能够请得动了,在自己意识海中的数千个光点让他极其亢奋,有朝一日将它们召唤出来的话,自己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还是那种强到变态的军队。
地面上吴玄华在几个炼山境修士之间来回奔走,只要被他碰到非死即伤,他也越来越享受其中,慢慢的步法变得灵动起来,不再如以前那样僵硬,怪不得老话常说“实战出真理”,武道行者还有通过不断的交战才能带来新的感悟,才能将所学招式一一揉碎了,拆散了,最后变成自己可贵的实战经验。良久之后,这场袭杀以来袭的人全部死亡结束,吴玄华招呼焦研易把布阵的东西收起来,能回收多少是多少,一点也不能浪费,两人打扫战场之后匆匆离去,再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客栈里的客人才敢跑到街上报告官府,等到京城的高手听闻赶来的时候他俩早就跑回了住处。
当然,在回到客栈的路上,吴玄华去找了一下许平,发现他早已自杀身亡,在店铺内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大靕许平,来此十数载,兢兢业业,可是一双儿女实在是小人最大的牵挂。此次背叛实属无奈,小人之性命早已置之度外,家人安全之时必当以死谢罪,望大人体查。
拿起书信仔细观看后发现了另一行密语:大人悉知,小人之身份泄露并非偶然,小心花蝶。吴玄华一时之间有些失了方寸,前去与杜红琴相见的情景再次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纰漏,许平临死前的指证让他不得不提起小心,看来杜红琴还是要再次去会一会。
————————————————————————
街上戒严了三日之后,城防军挨门挨户的搜查也未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能作罢,宵禁在谩骂声中解除,古荣城的夜色再次多姿多彩起来。
吴玄华换了一副容貌多次前往碧煌楼,在花魁娘子月琴也就是杜红琴的对面长租了一间包房,接下来的五日不间断的观察并未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人物进入她的房间,准确地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进她的房间,达官显贵和膏粱子弟全部被挡在了门外。他在这几日也见识到了古荣城豪门子弟的一掷千金,也领略到了视金钱如粪土的场面,金银票从他们的手里流水般的进入了碧煌楼,甚至还看到了修士拿出了并不常见的玄元钱,这副景象大靕是万万比不上的。
“煌煌高楼争星辉,不见人间纷杂烦累,唯余绕梁三日靡靡之音;酒池肉林说高雅,却道珠光粉气难觅,缘是碧霄仙人谪落凡尘。”碧煌楼这两句让人褒贬不一的说法流传广泛,说的就是里面的小娘子各个儿都是艳冠一城的绝色,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作碧霄仙女,更加讽刺的是在这碧煌楼内并无多少珠光宝气,名人字画墨宝倒是不计其数。京城的豪族子弟在此间争风吃醋也不靠武力和财力,居然要靠吟诗作赋胜出,但是所做诗词却是淫靡之词,不堪入目。
更有豪奢者直接派来轿子将小娘子接进府中寻欢作乐,那费用让吴玄华都咋舌不已,实在是太贵了,这也反映出古荣城的豪族有钱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反观大靕那边就是让他们如此行事,也不舍得拿出来这么多钱跟红楼女子春宵一度。在客人离开的差不多之后,杜红琴就要谢客之时,吴玄华将从几个醉鬼身上顺的钱财一并交给了老鸨子,让她带一句口信进去,就说故人不谈故乡,只谈风月,不知月琴姑娘可否赏脸观星。
老鸨子进去片刻就出来一脸的嫌弃,说道:“哎呦,这位寒酸的客人,我家姑娘说了,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这一次的麻烦你还能解决,可下次呢?千万不要误了身家性命,既然是故人就应该知道姑娘可是毫无所求,这么些年也算仁至义尽,请回吧。”
吴玄华闻言一笑,转身下楼出了碧煌楼,在出门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一位在卷宗之中留有画像的人,武王之子古仟昀,临渊城将领,正儿八经的京城豪门子弟,身边跟着的应该也是一位行伍之人,就是不知道身份。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出于本能互相看了一眼,古仟昀眼神之中没有什么别的意味,只当是看见了另一个寻欢作乐的客人。吴玄华却看出了这位世子殿下的郁郁之气,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一种我怀才不遇,难以施展抱负,你们不要惹我,我现在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也难怪他有这样的境况,整个古酆王朝其实都在等着看他父子俩的笑话。
“世子殿下,您来了,快请进雅间,咱们的姑娘都在您光临呢。”龟公和老鸨满面春风,这位金主可是大方得很,再加上那显赫的身份,足以让碧煌楼一枝独秀,力败其他红楼,独占鳌头。
“好了,少废话,将你们最好的酒端上来,最漂亮的姑娘请上来,小爷最近心气儿不顺,不要拂了爷的兴致。另外,让月琴下来陪爷喝酒,不答应的话碧煌楼就别开了吧。”古仟昀语气嚣张,吩咐老鸨将杜红琴请下来陪他们喝酒。
“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世子殿下啊,不找自己老爹擦屁股就成不了事的世子殿下啊,好吓人啊,月琴姑娘也是你这废物能亵渎的?”
“就是,就是,世子殿下,光杆儿将军的滋味儿不好受吧,要不要咱们给你当个大头兵啊?”
“将军,属下好伤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声从大厅之内传来,古仟昀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倒是安林图不堪受辱,脸色大变,就要发作的时候被古仟昀制止。世子殿下放声大笑道:“本世子耳朵里听到的狗叫声实在太烦了,能不能换个叫得清晰的点儿来,本世子听得不太清楚啊,把你们家的老狗也叫来一起吠吧。”
“好胆,世子殿下这是要挑衅京城所有家族吗?”有个声音阴恻恻地说道,语气之中满是挑拨的意味。
“哈哈,好笑至极,有本事让你们背后的老狗来跟本世子正面说这个话,一群低贱的小狗,妄图跟本世子抢花魁?不要不自量力了,你们家里的老狗还能不能人道?”古仟昀放浪形骸,丝毫不惧怕大厅之内的其他豪门子弟的发难。
“狗胆。”
“好个世子殿下,是将京城所有豪族不放在眼中?武王权势如此一手遮天?”
“上书陛下,削减武王权柄,不然天下大乱”
纷纷扰扰的声音传来,让在门外的吴玄华大开眼界,权势滔天的武王殿下在古酆王朝看来仇敌不少啊,这古仟昀脑子也不太灵光,如此树敌,极不明智啊,不过正好有利于自己开展离间计划,古荣城的豪族越是一盘散沙越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