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醉风楼外,一匹浑身泥土的老马收蹄停了下来,马鼻子中不断呼出滚滚热气,显得已很疲惫。
胡玲玉从马上翻身下来,将马栓在一棵梧桐树下,径直走进了店门。
店小二迎上前来,“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胡玲玉说道:“来碗面,再准备五斤肉干我要带走,外面梧桐树下是我的马,马鞍上有水葫芦,帮我装满水,让我的马也吃些草料饮些水。”
“好咧,姑娘稍等。”店小二应了一声下去了。
现在店里吃饭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看到来了一位美丽娇艳的姑娘,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了过来。
胡玲玉这次没有男扮女装,一是时间紧迫,二是想以本来面目和刘枫相处。她认为刘枫之所以对她无动于衷,就是因为之前自己不男不女的装扮。
她离开蛇大那废旧院子后就去买马,结果只买到这匹老马,到了塔坨镇后又遇到了王洋的两个手下。那两个人正是识破刘枫的人。
她从那两人口中得知刘枫刚离开没多久,还得知马老板是中毒而死。马老板为什么会中毒,她完全顾不上去查,一心只想追上刘枫。
葬魂岭凶险,又不便骑马,她便绕行过去,到达醉风楼时已是人困马乏。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声音虽小,却也传到了胡玲玉耳中。
一个说道:“看这姑娘长得不错,这两天可真是一饱眼福了,总是能看到美少女。”
另一个说道:“是啊,这姑娘比之前那几个漂亮多了。可惜都是人家的。”
“就算给你,你敢要吗?不怕死啊!”
“我又没惹她。为什么怕?”
“那个刘枫只是借他们的马,又给送回来了,还不一样快被打死了!”
“那刘枫也是该打,偷人家马,没有报官就算便宜他了。”
“就算报官也不会被打成那样,他不是说要救妹妹才偷马的吗?要去什么潞州,总不能走着去吧?”
“哎,也是可怜,为了他妹妹给人家下跪磕头,还挨鞭子。”
“恐怕这会儿已经弃尸荒野了。”
“这话怎么说?”
“你不知道吧,那刘枫坐的马车就是那六个人的,人家打了他,还坐人家马车,不是找死吗?”
“七个,还有车夫呢。”
“七个也好,六个也罢,他和他妹妹都要客死他乡了。”
胡玲玉眉头一皱,站了起来,问道:“你们说的那马车走了多长时间了?”
二人愣了一下,说道:“没多久,你要是追,还能追得上。”
这时店小二端着一碗面来了,“姑娘,面好了,请慢用。您要的水和肉干都给您放马背上了,马也有人在给喂食。”
胡玲玉掏出银子放在桌上,转身跑出了店门,看到马正在低头吃着草料,马背上还搭着一个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
她停住了脚步,望着疲倦的马,知道即使现在追,也难以追上。
忽然,眼睛余光里出现一匹枣红骏马,那枣红马正在不远处山坡上溜达着吃草,再看那马周围并没有人。
她跑到老马前取下水葫芦和布袋,朝着那枣红马就跑了过去。
店小二跑了出来,“姑娘,找你钱。”连喊了三遍,胡玲玉头也没回,正准备再喊,只见她翻身上了枣红马,“姑娘!那马碰不得!要出人命的!”
食客们听到小二这声叫喊,有几个也跑了出来,望着远去的胡玲玉,叹口气说道:“这姑娘也不知能不能扛得住二十鞭。”
二
胡玲玉骑上这匹骏马,犹如虎生双翼,喜欢得不得了。
不多时,就听到前方林子中传来打斗之声,很快就看到两男两女,正和一个灰布衣衫的老头在恶战。
江湖事江湖了,她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也没有功夫去看热闹。
又往前追了不多远,就隐约听到了马蹄声,其中还夹杂着铜铃的“叮叮当当”声。
刘枫坐在马车中,从车窗探出头向后观望,看到那四人没有追上来,心里轻松了不少。
小花瞧了他一眼,说道:“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会追上来。”
刘枫心说:“笑话,我担心他们?最好永远别追上来。”他只心里想着,嘴上并未答话。
马车又跑出百十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只听车夫在外喊道:“小花,有人拦路。”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粗憨的声音传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小花起身跳了出去,刘枫也掀起门帘向前看去。
只见车前两丈处站着三个人,一高一矮一瘦。高的身高七尺有余,矮的却只有两尺不到,瘦的就如骷髅成精。三人分别拿着棍子,钢圈,铁爪。
小花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扔了过去,“接着,打赏你们的,快把路让开。”
高个子一把接住银子放进怀里,说道:“太少!”
小花又掏出一块扔了过去,“一共五十两,不少了。”
矮个子接过银子放进怀里,说道:“不够!”
小花怒道:“三个怪物,给你们银子是客气,快滚开!”
瘦子说道:“留下银子。”
高个子说道:“留下人!”
矮个子说道:“留下车!”
然后三人齐声说道:“再放你们过去。”
车夫说道:“都留下了还过去什么?”
矮个子说道:“你们的魂!我们放你们的魂过去。”
“唰”的一声,小花伸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根九节鞭,骂道:“三个怪物,那我就先把你们的魂留下!”
矮个子手握钢圈就冲了上来,说道:“凶是凶了点,长得不丑,带回去做压寨夫人!”
话音未落,两人就打在了一起,钢圈和矮个子一样高,即是攻击武器,也是护身盾牌,人站在圈中,圈飞速转动,九节鞭竟难以攻入。两人打了十几回合难分胜负。
胡玲玉在不远处观察着,看到只有小花一人与山匪打斗,猜想车中并无帮手,催马就冲了过来。
刘枫听到车后马蹄声逼近,伸出头向后看,一眼就看到了胡玲玉,心中一喜。
胡玲玉也一眼看到了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车夫看到胡玲玉来者不善,立刻下车挥鞭,马鞭朝着胡玲玉就劈头盖脸斜卷过去。胡玲玉低头躲过,反手一抓,鞭梢就被抓在了手里,往怀中一拽,车夫就摔出一丈多远。
胡玲玉两脚一踩马镫,人就纵身飞起,落在了马车之上,往车厢看了一眼,看到只有刘枫和躺着的阿萱,也来不及说话,转身抓起缰绳奋力一抖,两匹马就向前奔去。
车夫在后面大喊道:“小花!马车被劫走了!”
小花已然看到,但是想脱身也难。高个子和瘦子看出她想逃,也都挥舞着木棍和铁爪把她团团围住。
刘枫边向后观瞧,边催促道:“快一点,千万别让他们追上来。”
胡玲玉说道:“我知道。不过天色已黑,道路不熟,不能再走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进林子里,这么大林子,他们肯定找不到。”
胡玲玉驾驶马车,拐进路边林子深处。此时天色已黑,月儿还未升起,车厢内更是漆黑无光。
刘枫说道:“四角有蜡烛,你把蜡烛点起来。”
胡玲玉从身上摸出火折子,点燃了车厢一前一后两根蜡烛,说道:“今晚就在这里过一晚,明早再出发。”
刘枫说道:“我要去潞州给她治伤,我现在手断了不方便,请你帮忙把她送到潞州,去找神医水中花。”
胡玲玉惊道:“你手断了?快给我看看。”
刘枫瞧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腕,淡淡一笑,“没事的,断了手而已,我命还在。”
胡玲玉慢慢拉起他的右胳膊,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手腕,又看到他遍体鳞伤,心中一阵酸楚,轻轻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快,我这有药,给你伤口先上点药。”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正欲打开,刘枫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谢谢。这点药太少,你留着有用。如果再遇上劫道劫人的,你带她走,不用管我。”
胡玲玉看看药瓶,又看看刘枫的伤,这瓶内的药确实起不到多少作用,也就又收了起来,说道:“你别想那么多了,我会把你们都送到地方的。”
“不,有我在,你们就会有危险,你来的路上也该听到一些传闻了吧?寻找我的人很多,她就是为了救我才被打成这样,胸骨尽断,内脏受损。我不想再看到你也像她一样。”
“你关心我?”胡玲玉心中一阵暖意,不等刘枫说话,接着问道:“她是谁?”
刘枫正在想怎么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听到她好似并不关心答案,便说道:“她就是阿萱。”
胡玲玉心中又升起嫉妒之意,看了阿萱一眼,说道:“她就是阿萱阿?看起来也挺清秀,不过看她这样子恐怕性命堪忧了,这半天一动不动,是不是已经……”
刘枫说道:“她只是昏迷了。这样也好,省得醒着忍受疼痛之苦。
“我会接骨,我帮她看看。”
胡玲玉解开了阿萱胸前的绑带,伸手进去触摸了片刻,阿萱突然“啊!”的一声痛醒了。
胡玲玉被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手。
刘枫对胡玲玉说道:“她伤得很重,你还是别碰她了。”
阿萱睁开眼看了一眼胡玲玉,瞧向刘枫,问道:“枫哥,她是谁?”
胡玲玉抢答道:“我是你枫哥的朋友,我叫胡玲玉。你放心躺着,我不会害你的。”
刘枫听到她报出“胡玲玉”这个名字,心中就想到了在林子中吃山鸡时她提到的妹妹。后来发现她是女儿身时,就猜想道她所说的妹妹可能就是她自己,现在证实了心中的想法,也深知她对自己的情意,可是阿萱为了自己危在旦夕,即便谈感情,也是要和阿萱谈。
阿萱从胡玲玉眼神中,看到了隐藏在笑容下的敌意,心中似已明白七八分。她对刘枫说道:“枫哥,再遇到危险,你们就不用管我了,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死也值得。”
阿萱说得是真心话,在胡玲玉听来就是在故意暗示自己,让自己不要去和她争,宣告刘枫已经是她阿萱的人了。
刘枫说道:“你躺着别说话,好好休息,其他的你别管了。”
胡玲玉皮笑肉不笑说道:“阿萱姑娘,你这浑身包得像粽子一样,难受不难受?我给你解开透透气吧?”
阿萱说道:“这是固定我的身体,车马太颠簸,只能这样。”然后对刘枫说道:“枫哥,扶我起来,我腹中难受,带我去林中方便一下。”
刘枫愣了一下,这男女有别,只好让胡玲玉去了。还未开口,胡玲玉就说道:“阿萱,我带你去,他是男的,多不方便,他脸皮可没你厚。”
阿萱说道:“姑娘。你我不熟,还是由枫哥帮我吧,送我到林中即可。”
胡玲玉说道:“他一只手,身上又全是伤,小心再把你摔了。我和他是朋友,自然和你也是朋友,你别客气,还怕我会加害你?”
“好吧,那就有劳胡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