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外面的惨叫声持续时间很短，短得能让人误以为是幻觉。刘枫是头脑清醒的人，他知道这绝不是幻觉。
随着声音的消失，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刘枫贴着门框听着，除了风吹草动发出的细微声，似乎连个活物都没有。
“难道真的有鬼？”刘枫从心底又冒出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起，就有了逃离的念头。
“刚才那人能进到院子肯定是从大门进来的，大门此时应该还是开着的。”
刘枫打开门栓，开门就奔了出去，距离大门还有十几步远，就看到门口草丛中闪烁着两道红光。
刘枫惊恐之余喊了一句:“是你吗？你找到水了？伤好点了吧？”
今晚的月光被薄云遮挡，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那两个红光是不是属于那个怪人，如果不是，自己恐怕就难逃一劫了，所以他先喊了出来，希望根据对方的反应也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两个红光忽的一下从草丛中升了起来，那感觉就是一个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样，可是却没有看到人的身躯，只看到一根粗树枝一般的柱子在支撑着两个红光。
不是昨晚的那人！这是什么东西？
刘枫吓得后退了两步，鼓起勇气又问道:“你是谁？”
红光向着他平移了过来，速度之快好似闪电，一瞬间就到了刘枫面前。
刘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心中想逃，身体却已僵硬了。
“你和我说话吗？”红光居然也是一个人，声音比昨晚的那人更加苍老。
刘枫哆嗦着嘴唇半天才发出声音:“是……是……你还记得我吗……昨晚我们见过。”
他心中很清楚这不是昨晚那个人，但是这样套近乎才有可能活下来。
“昨晚？”红光凑近了刘枫的脸，说道:“你再看看，昨晚是我吗？”
薄云散去，月光明亮起来。洁白的月光笼罩下，整个院子都充斥着诡异和恐怖。
刘枫也看清了红光，这也是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长在一副柔弱干枯的脸上。这人没有头发，看上去就如同一副骷髅头的眼眶里塞了两颗红樱桃。向下看，看到了支撑着头颅的竟然是一条蟒蛇的身子。
刘枫恐惧到了极点反而不抖了，一口咬定道:“是你，我记得你这眼睛，发着红光。你还问我要水喝，你说你被打劫了，问我要吃的。你不记得了吗？”
“后来呢？”
“后来你就下山了，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你，我找了你一天。”
“找我？找我干么？”
“你伤得那么重，我想帮你疗伤啊。”
两道红光瞬间又退到了门口，缓缓说道:“我在这里已经六十年了，这六十年里有五十年都没和人说过话。他们都怕我，都想杀了我。你是唯一一个敢和我说话的人，我差点忘了自己还会说话，更不会有人知道我还会说话。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那是我弟弟，已经六十年没见了，没想到他也变成我这样了，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刘枫慌忙答应道:“可以，可以，我一定帮你找。”
“不是帮我找，是一定要找到，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找不到，你就会像他们一样。”两道红光朝着旁边草丛指了一下。
草丛中躺着四个人，确切地说是四具残缺的身体，皮肉都是被硬撕开的，死相很恐怖。
刘枫看了一眼就感觉头一晕，一下瘫软在了地上，整个脑子都在嗡嗡直响。
苍老的声音很和蔼地说道:“别怕，我虽然变成了这样，人不人，蛇不蛇的，但是我不会乱杀无辜，这几个人并非善类。你目前还合我意，如果你欺骗我，你就是和他们一样。”
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别想着逃跑，你的味道我已经记住了，跑到哪里都会被我找到。”
刘枫点点头，说道:“前辈，你功夫这么好，你如果亲自去找，岂不是比我快数倍？我不会武功，万一你那弟弟误会我，他一出手我恐怕也就死了。”
“我会找的，但我这个样子你觉得方便吗？不要叫我前辈，我还年轻，叫我哥。我是你大哥，他是你二哥，记住了吗？”
“是，是，大哥，请问您尊姓大名啊？”
“问什么名？我就是蛇大，他是蛇二。再多问先留下一条腿！”
刘枫吓得不敢多问，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找。”
“这个你带上，有了它，蛇二才会信你。”
刘枫听完很纳闷，不知道蛇大要给自己什么，他什么也没看到。
蛇大说完话身影一闪就消失不见了，几口茶的功夫突然又出现在刘枫眼前，从嘴里吐出一块方方正正，乌黑发亮的石块来。
刘枫捡起来看了看，只见这是一块配饰，周边是镂空花纹，中间雕刻着两个字，一面是‘白’另一面是‘青’。
蛇大说道:“这是白乌令牌，千万不要弄丢了，也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看到，否则将会有杀身之祸。”
被别人看到就会有杀身之祸？这不是刘枫期望的，可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大哥，二哥他去向不明，这一个月恐怕时间太短啊？”
“怎么？你是不是害怕了？我给你指一条路，你去那里找，应该找得到。”
“哪里？”
“五灵寺。”
二
五灵寺，一座位于怀州境内的小寺庙，连主持方丈在内一共五个人。小庙虽小，香火却很旺，每天都有来烧香拜佛的男女妇孺。
刘枫早些年随父亲路径怀州时也去上过香，但是时隔多年，具体路线和位置已经很模糊了。
刘枫离开宅院就撒开腿跑出了两里地才停住。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想想刚才的经历，拍拍脸晃晃脑袋，真希望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可是他感觉到了脸被拍疼，这不是梦。
掏出怀中的白乌令看了看，心说这东西真就那么邪？别人看到就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莫不是那怪物在骗我吧？
收起令牌倒在地上，冰凉的夜风很快吹落了他的汗水，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湿湿地贴在后背顿觉秋夜凄凉。
刘枫站了起来，他要找一个睡觉的地方，他能想得到的就是枫田镇与南城门之间的一座小茶馆。
小茶馆的主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翁，去年已经去世，孤身一人没有亲人。
老翁去世之后小茶馆就被荒废，路过的行人途径此处偶尔会借宿一晚，第二天还会整理好床铺才离开。
刘枫辨了一下方向，直奔小茶馆而去。不多时就看到路边一间木板修筑的房子。房门前用草席搭着一个凉棚，凉棚下还摆着两张木桌，四条长凳。凉棚外立着一根竹竿，竹竿顶上吊着一盏竹条编制的大茶壶。
刘枫记得竹竿上本来还有一块写着‘茶’的帆布，现在早已不知去向。
看到眼前的茶馆，刘枫不禁又想到了自己，暗叹道:“曾经时光无限好，一夜风雨两漂摇。”
茶馆内漆黑一片，看样子没人借宿。摸着黑推门进去，摸到了一张桌子，在墙角摸到了一张床。
床上有被褥，不过摸上去潮潮的，湿湿的。尽管如此，也比在山上那破庙里强多了。
刘枫躺下就睡着了，昏昏沉沉中突然听到床下似乎有动静。刚睁眼就只见一个人影从床下闪了出来。
刘枫屏住呼吸，慢慢摸到了放在枕头下的杀牛刀。
那人影就站在床前，一动不动，好似在观察床上的刘枫。
片刻后，黑影轻轻走了出去，随后门外响起了清亮的脚步声，声音由远而近，像是又来了借宿的行人。
刘枫握着刀翻身坐起，两眼直盯着门口。
“啪啪啪”拍门声响起。
“有人吗？我是路过的，错过了投店打尖的时辰，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方便否？”一个清脆又彬彬有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刘枫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还是收起了刀，回道:“几个人啊？这里只有一张床，最多再睡一个人。”
“兄台，只在下一人。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那你进来吧。这里没灯，你小心点。”刘枫说完又躺下了。
门一开，一个人影在月光下走了进来。
刘枫心中一惊，这个人影不就是刚才床下的那个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