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龙泉客栈,胡掌柜有些自得地说道:“塞外虽说是荒蛮之地,但这龙泉客馆却是世外桃源;千里赤地之上春风难渡,唯独龙泉潺潺不绝,孕育了这一片绿洲,俨然这片戈壁、沙漠之中的璀璨明珠。”
“龙泉得名也要拜这片绿洲之上的胡杨所赐,这胡杨一向坚韧,只需少许水源便可成活,傲立于狂沙烈日之下三千年不死,死后矗立三千年不倒,倒伏之后三千年不腐,俨然这片苍凉之地的生命地标,活的甚是桀骜、洒脱,死了也不乏泰然、从容。胡杨经年矗立于疾风狂沙之中,任由狂暴肆虐兀自岿立,枝干生得遒劲有力,如苍龙在地。这眼泉水与周围的胡杨林相生相惜,相得益彰,因而得名龙泉。”
宇文铭泰和上官无极专注地听着胡掌柜的一席话,被胡杨树的这种桀骜与泰然所感染,默默地体味着胡掌柜话外所蕴涵的意境:“胡大人的情切之言,似乎也在直抒胸意,暗合着他自己身处龙泉客馆背后隐没的职责。”
想到这里,俩人顿时对客馆掌柜肃然起敬。
左戍君看得真切,起身说道:“胡大人的新酒果真芬芳浓烈,让左某贪杯不能自持,竟然有些不胜酒力,让诸位见笑了。”
胡掌柜听罢,敛神附和道:“新酒客来方宴饮,旧堂主在重欢娱。今日难得左兄如此放纵,真是胡某的荣幸。各位公子、小姐请慢饮,我送左兄回房歇息。”
宇文铭泰赶忙起身:“今日多谢胡大人盛情,多有叨扰。”
胡掌柜回应道:“公子客气了,您请自便!”
客馆掌柜搀着左戍君刚离开,屋外便传来一声重似一声的叩门声。
小二听到声响,赶忙开门迎客。
随着穿堂而入的冷风,一位身着素色翻毛大氅,头顶纱笼斗笠的陌生人步入堂内。小二殷切地迎奉道:“客官!请问几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宿?!”
来客言语不带任何情绪地回应道:“来一间上房,两壶好酒,两斤酱牛肉,一扇烤羊腿,两斤火烧,一份酱伴脆皮菜;另外,带咱的兄弟到后院把马匹安顿好。”
小二献着殷情道:“爷身子骨精贵着呢,这夜里风大寒凉的,牵马卸鞍的劳什就让小的们替您操持了吧?!”
来客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不劳店家幸苦,咱们身下的坐骑自己最清楚。”
见小二还想说些什么,来客不容置疑地盯住小二不再言语。
小二像是被来客的目光摄住,怏怏地唤出一名伙计,出门引着门外等候的客人到后院去了。
盯住向堂内墙角走去的来客,小二流露出心有不甘的怨恨,自顾自地嘟囔着到柜台下单去了。
来客也不理会小二的龌龊,径直走向拐角的一处两面靠墙的桌子,靠住其中的一面墙壁坐定,取下斗笠,沉默地等待起来。
待所有的酒菜都上齐整,另外的一位来客才由伙计领着姗姗迟归。
这位来客乍一进入到客堂中,先是慢条斯理地对着客堂仔细地打量一番,待目光落定,这才径直走向同伴所在的位置。此人两手虽各拎着一只硕大的满载饮用水的水囊,但步态却显得轻盈飘逸。
来客走到同伴桌前,靠住另一面墙壁坐下,看似随意地把水囊放在身旁的凳子上,凳子似乎是不堪重负地吱扭了几声,来客毫不在意地取下斗笠盖在凳子外侧的水囊之上。
坐定之后,这位来客招呼小二到近前伺候:“小哥!烦劳准备十斤酱牛肉,细细切好,放到火上稍稍焙干水分,十斤火烧,请帮忙打好包;另外再来八个菜瓜,如果有的话;我们明早离开时带走,麻烦请帮我们结算一下费用,谢谢!”
小二在短时间内受到完全冰火两重天似的待遇,面对着眼前的这位声音听起来感觉年纪不大的客人,有些受宠若惊:“爷!小的这就给您去准备,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年轻的客人客气道:“谢谢!暂时没有了。”
小二此刻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有些情不自禁,乐颠颠地回到柜台下单和结算去了;一面走着一面寻思着:“同是一块儿来的,这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打发小二离开,俩人这才默默地自顾自地吃饮起来。
待厨房打理好一切,小二瞅准了时机,提着打好包的食物回来,对着年轻人说道:“爷!承蒙关照,食宿一共一万两千五百文。”
年轻的客人掏出十四枚银币放在桌上:“不用找了,记着明日卯时提醒我们起床。”
小二对年轻客人得慷慨喜不自禁:“谢谢爷!明日卯时,小的记住了!”
看见两位客人意欲离开,小二随即唤来店内的一名伙计领着二人一同上楼去了。
瞅着客人离开,小二随即开始收拾残局。看到客人留下得异常干净的碗碟,小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出手如此大方的两位来客竟然对食物如此节俭,小二一边寻思着,一面自顾自摇着头回到柜台处。
从两位陌生人初进客馆,主桌上的十人就注意到了些许蹊跷;上官无极向桌上的诸位伙伴们施了施眼色,大家就不动声色地一面吃喝着,一面看似不经意地观察着俩位来人的一举一动。
待俩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上官无极唤来小二:“小哥!结账!”
小二堆笑着凑到桌前:“公子!您客气了!诸位公子、小姐可是左先生与胡大人的贵客,怎能让您们破费!”
上官无极随意地摸出几枚银币:“小哥!今日辛苦你了,权当一点小意思。”
小二一愣神,随即心花怒放:“公子!您有何吩咐?小的定当竭尽全力!”
上官无极问道:“小哥可曾觉得方才的这两位客人面善?!”
小二仔细地想了想:“公子!小的好像不曾见过这两位客官。”
上官无极盯住小二继续问道:“方才小哥从那张桌子收拾碗碟回来,为何觉得蹊跷?”
小二堆笑着回应道:“公子!您真是体察入微呀,让小的不得不钦佩有加。”
上官无极道:“小哥夸奖了,愧不敢当。”
小二甚是乖巧,承下上官无极的谦逊继续说道:“公子!这两位客官出手也算大方,可是方才小的去收拾他们的碗碟,却发现碗碟中几乎没有留下多少剩菜;以往小的也见过一些出手跟他们相似的客人,可不曾见过像他们那样对食物如此节俭、爱惜的。”
上官无极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小二,小二继续思索了片刻,若有所悟地说道:“对了,公子!方才的两位客官,虽说是一起来的,但说话的方式略有不同;先前进来的客官说的是咱们塞外的方言,而后来的那位客官说话的方式像是关内的官话。”
上官无极眼睛一亮:“小哥!何以见得?!”
小二有些自得地说道:“第一位客官总说‘咱,咱们’的,而第二位客官说的却是‘我们’。”
“谢谢小哥!对了,我们此行一路风尘的,烦请小哥让刚才那位与客人一同去后院拴马的小哥送些热水到我房中;另外,还请小哥明早提醒我们。”上官无极谢道。
小二善解人意地回应道:“公子!您请放心,此事包在小的身上。”
待小二离去,一行人各自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