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总是习惯一个仰躺在冰冷的石椅之上,孤傲地审视空荡宽阔的祭祀台的男人,这几日总是待在四季如春的小世界内。
身下躺着的是四季皆宜的,用翠竹编制而成的躺椅,桌案边照常焚着不算浓厚的檀木香,萦萦绕绕,十分舒适。
赵汕进来之后还是不怎么习惯如今的主上,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低头道:“近日宫中的形势大变,私下里皆是讨论淑贵妃与白霆弋的,朝中也有不少大臣开始弹劾三皇子,说是请求撤了他的禁卫军统领之职。”
“是吗?”
苏涣好像不甚在意,手中拿着一块质地算好的玉佩不知打量了多长时日,正冲着窗口的光随意转动着,里面蕴藏的流光也随之转动,每一个角度都是不一样的山川。
“这刀工倒是还不错……”
赵汕闻言,身形顿了片刻,不敢说话。
苏涣手中那块玉佩,是前几天忽然出现在他手中的。
身为苏涣的心腹,赵汕自然是自家主上之物了若指掌,除非是一些极为机密的东西。
可他怎么看,也没看出来这块寻常的玉佩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他们主上时不时便拿出来端详片刻。
直到他过了很久才知道,为什么那块玉佩他总觉得眼熟了……
不过现在,尽管察觉到苏涣的心情尚好,赵汕也不敢轻易打断苏涣,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站在一旁等着人发话。
终于,在一小撮檀木香燃尽,自动燃上下一根时,苏涣把玩够了今日份的玉佩,将其收了起来。
那温和的神色也随之淡了许多,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摆弄着桌案上的茶具:“撒了这么久的网,也该收了。再将舆论扩大一些,越大越好。”
“是!”
这才是赵汕熟悉的主上,他开心领命走了。
或许是因为苏涣背后的推波助澜吧,朝中的形势在一日之后彻底恶化。除了淑贵妃那一党派,朝中大臣几乎都开始或多或少议论起平白三起宫女命案之事。
若是放在寻常,别说死几个宫女,即便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太监总管遭人暗杀了,大臣们也不会多管一句话!
但问题是涉及到了由三皇子白霆弋统辖的禁卫军!
禁卫军历来在国中便是一支独特的存在,它既不归属军队,也不直辖皇帝。
像是宫中一支训练有素的巡逻队伍,缉查小队。
专门负责宫中一切大小安全。
南晋帝不仅打破了这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还直接给了最不得民心的白霆弋。
更加激起了众人的不满。
于是今日南晋帝刚处理完一堆繁琐的政务,瞧着里面大部分都是弹劾白霆弋的奏折,简直是头痛不已。连带着整个弘德殿的气氛都严肃凝滞了许多。
“仙丹呢?!今日的仙丹还没练出来吗?!”
皇帝发怒那可是不敢触怒之事,守在跟前的太监侍女们急忙跪倒了一片,战战兢兢不敢回话。还是他跟前伺候的总管太监急忙从屏风后的暗格里取了药丸出来,一脸欲言又止。
“还不快给朕拿来!”
皇帝连日来被愈发积压的多的政事折磨的面容憔悴,一天不服用一颗方术士练的药丸,便片刻也撑不住。
总管和其他亲近的宫人都明白,这是已经有了成瘾了,可是……
皇帝将药丸服下,落入腹中的瞬间那暴戾的情绪就缓解了不少,闭目仰躺在软榻之上,享受着药丸带来的短暂欢愉。
“这仙丹的药效越来越短了,你去问问方术士怎么回事?若发现他敢愚弄朕,要他好看!”
“是,老奴即刻叫人去问。”
总管满是褶皱的眼中布满挣扎,却始终不敢说些忤逆皇帝的话,只能日复一日亲手将那药丸送进皇帝的口中。
“皇后娘娘驾到——”
听见宫人的通报,皇帝合上的双目未动,照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想来是累极了。
皇后带着熬好的参汤见如此为政事操劳的皇帝也是心疼不已,上前轻轻给皇帝捏动着肩膀。
“圣上又是一夜未睡么?瞧您疲乏的模样,臣妾真恨自己无能,不能为圣上排忧解难……”
皇后的手法想来是练过的,指腹轻柔在皇帝的肩膀转动,缓慢地纾解了连夜来的疲乏,皇帝发出了舒适的喟叹,这才睁开眼睛,暴戾消散了很多。
“也就是你能理解朕的辛苦,这几日后宫之事也劳烦你了。”他说的是接连出现宫女自杀, 整治后宫之事。
“这是臣妾的分内之事,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臣妾今早特意亲自去炖了参汤,补气养神,圣上喝点吧。”
皇帝就着皇后的手,有一口没一口喝着,殿内的人很有眼色,见状都纷纷悄然退了出去。只留下了皇帝皇后二人。
皇后依偎在南晋皇帝的身边,好一副君后和谐的模样。
殿内只有碗勺碰撞的声音,很快参汤见底。
皇后一直在观察皇帝的神色,这时终于忍不住装作随意说道:“臣妾瞧着这桌案上的奏折,似是比往日多了许多,可是有何烦心之事?不知臣妾能否帮上些忙……”
皇帝闻言,抬眸睨了一眼皇后,那一瞬间的神色,让皇后恍然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不过很快那眼神就收了回去。
南晋帝推开嘴边的参汤,道:“朕当皇后知道呢,无非便是三皇子之事了,引得朝中有许多大臣不满,朕正在为此事发愁。”
“哦?竟是如此。”皇后故作惊讶,心底却有了算计,她将碗勺放到一边,复又站到皇帝身后给人揉捏了起来:“说来也是,弋儿既然掌管了禁卫军,如今宫中有异事频发,圣上您下旨令弋儿彻查,这几日也是毫无进展……不是臣妾多嘴,大臣们有此反对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禁卫军历来也未交于皇室中人掌管过……”
“你的意思也是朕不该再把禁卫军交给老三?”
皇后讨好一笑,手上的动作更加柔和:“臣妾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弋儿的性子焦躁,臣妾理解您想让弋儿成长起来的心思,只是如今不得民心,皇上您也不可因为弋儿一人,惹得朝中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