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雨，地面湿漉漉的。
两姐妹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打黑车来到了郊区的荒山。
这一天也是穆先生出现的日子。
两个人拿着铁锹在雨夜中的荒山上挖掘，她们的胆子真是太大了，她们其实也害怕极了。
所以当穆先生出现在他们身后，并且点燃香烟的时候，两个人瞬间吓得瘫坐在泥水里。
“你们不用埋了。”
见两人不说话，穆老师继续说道：“服务生已经悄悄报了警，林无月给的小费虽然多，却抵不过他对杀人这件事的恐惧。”
“警察会在明天清晨将你们逮捕，明天中午就会来这里指认现场。”
这个枯瘦的男人穿着西装，并没有打伞，可是雨水没有打湿他手中烟草，甚至雨水都来不及打到他的头发，就化成了水汽。
听到这话，吓坏了的姐姐就要跑路，可是她却被旁边的行李箱吓了一条，双腿发软一步也走不动，她知道他死得很透，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林间月还保持一丝理智，问穆老师是谁。
穆老师却没接话，而是突然像一个蹩脚的推销员一样念起了广告词：
“想一夜暴富吗？”
“想变成万人迷吗？”
“想要干掉你不喜欢的人吗？”
“想要升值加薪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吗？”
“那就恳求和眼前的男人达成交易吧，愿望必答，只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林间月觉得自己是遇到疯子了，她当然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甚至梦想过成为大明星走过红地毯，可惜这一切从今天开始将多么的遥远。
她整理了勇气，站起来继续刨土，越想越觉得委屈。
几个小时以前她还是一个美丽的气质女神，一个骄傲的大学生，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年轻人。
穆老师的广告语更加加剧了她内心的荒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一边用力的刨土，一边哭泣，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一边的姐姐也泣不成声。
穆先生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穆先生有办法，因为穆先生知道一切。
“他还没有死。”穆先生推了推眼镜“不过你们再不想办法他马上就要死了”
第二天雨停了，太阳超常升起。
林间月和往常一样出现在教室，上自己的摄影课。
林无月和秃头老板从公寓出来，手挽手去了厂里。
这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正常，仿佛一切的厄运都没有来临，而穆先生也已经收取了他的报酬，并且很快也会达成二人的愿望。
不久之后，姐姐罹患了心脏病，永远倒在了小老板给自己买的公寓里，小老板也在一场生产事故中被轰然倒塌的废弃围墙砸死。
林间月的生活却越来月顺利，甚至得到了一笔前活络关系，平步青云，一直到今天。
可惜林间月始终挥之不去心中的阴影，林无月的葬礼上，她的遗像似乎一只幽怨的注视着林间月，她从没看过姐姐那么可怕的眼神。
命运的改变未必全是好的，一切的守恒的，好运往往伴随着危险。
尤其是强行去获取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事，这一点穆老师也没有违背过，他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因为他接受了自己穆家人的身份，不反抗，就没有痛苦。
这就是十年前的事，外面“噗~噗”的声音已经停止了。
林间月的眼泪打湿了衣衫，一想到十年前，她的恐惧仍然不能消减。
她大着胆子走上房门边上，轻轻开了一些门缝往外张望。
眼睛和一个圆圆的球体对上，那球体还咕噜转了一圈。吓得林间月尖叫了一声，迅速抵住房门。
怪物，怪物，真的有怪物。
是姐姐，是那个狗女人回来了，是那个胖子，那个恶心的胖子回来了。
恶心的胖子和他的虫子，林无月这个狗女人毁了我一辈子。
正在她失神时，房门被一脚踹开了。
不是别人，正是穆先生。
“是我，你叫什么，吓我一跳。”
“我以为我要死了。”
“那个狗女人回来了，还有那个胖子，他们来杀我了。”
穆先生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眼睛哭得红肿，洁白的皮肤和动人的睫毛比起十年前更有一种诱人的妩媚，三十岁了，光芒和激情已经被打磨，变得很有味道。
“不亏是国民老婆，要是你的粉丝知道你这样抱着我，我还不得被臭鸡蛋砸死了。”
林间月这些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一方面她厌恶男人，总是想起自己那个只会窝里横的父亲和那个恶心的工厂老板，一方面她需要一个单身的人设，这样才能人气不减。
每次有圈内的人想要对自己潜规则，总是有神秘的力量促使这些人改变想法。
如果每个人都正义凌然，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美好啊。
她知道这些都是穆先生的礼物，是那场交易的附属品。
“穆先生，这段时间请你住在这里吧，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对于林间月来说，自己要钱有钱，要身材样貌也是顶尖，说起权利自己也有不少关系，人没有这些的时候，总是拼命想要去得到。
可是一旦拥有，又会感到无尽的空虚。
“我是打算要住在这里，今天你之所以能逃过一劫，除了我，还有别的因素。”
“什么因素？”
“还没有算出来，但我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三个月前你在舞台上险些跌下舞台，也不是偶然。”
歌手跌下舞台摔死的并不少，穆先生这一说，让她更觉得事情很棘手。
“不是人间的东西，起码是和我一样的……不然我不会不知道。”
“就为了杀了我？”
“也许是想引我出来。”
两人相顾无言，林间月这才发现穆老师的容貌几乎没变，时间没有在这男人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而自己却很快就要度过外表最好的年华。
没有了怪物的威胁，又有穆先生在身边，林间月觉得很安全，从不动手打扫卫生的她清理了卧室门口的血水，不过她早已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见怪不怪了，虽然没有多问什么，但她知道，这里一定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窗外一只灰色乌鸦飞走了，穆先生皱了皱眉头，看来风平浪静的日子维持不了多久了。
打扫完房间，林间月好好的洗了个热水澡，她想要洗去自己一身的污秽。
穆老师也回到房间，摘下了墨镜，他的瞳孔里布满了许多条文，就像是镌刻在神经上的奇妙文字，不知有多少，也不知是何意义，看似杂乱无章，只有穆老师知道，今天有新添一条，如果自己的瞳孔被这些烫金的文字写满会怎么样。
自己那未曾谋面的族人如今都在何方，这也是他不知道的。
穆老师只知道自己叫穆长青，仿佛是一下就到了七岁，那之前的记忆完全是空白。
在孤儿院，他也是个异类，他的眼睛总是会被其他小朋友说会变色，看起来很可怕。
而老师们总是视而不见，好像成年人并不能观察到这一点。
其他的孩子陆续被领养了，只有自己一只在孤儿院待到了13岁，自己出来打工谋生，到了二十四岁，孤儿院的熟人几乎也没有了，他再也没有了归处。
自己的容貌也不会再发生任何变化。
而自己陆续收到很多没由来的书籍，里面依稀记载有一些诡异的东西。他不喜欢这样，可是就算是拒收快递，那些信息也会出现在自己智能手机和电视屏幕上，甚至是一张白纸上。
后来他也习惯了，辞去了服务员的工作开始认真研究这些资料，才终于发现了一些蹊跷。
自己是穆家人，并不完全属于人类，按照记载应该是神灵和人类繁衍的一支后代，这些人受到了血脉的诅咒，子孙出生之后不能和父母相见，堪称是孤儿一族。
由于人与神的结合，不属于任何族群，所以被世间的道所排斥，不受管制，却要吃喝拉撒，却不像凡人，又可以青春永驻。
这群人以先知的能力为生，而这能力并非是无偿的，要替神剥夺凡人的寿命献祭给神。神不会亲自降临，但会通过法器来采用人的阳寿。
这种不成文的默契使得这个族群能够延续，却也遭到厌恶，甚至还会惹得人间的管理者厌恶，自己甚至连偷袭羊群的狼都算不上。
毕竟肉不是自己吃的。
而这群人，因为祖先犯禁和神结合，这个族群也不能拥有爱情，不能和任何人神结合。否则就会殒命当场。
人生究竟有何意义，穆长青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很无聊，内心里对所谓的规则很不满，却没有任何表现，一个被嫌弃的孤儿，他总是不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
所以他和两姐妹交换的不过就是人的寿命，只不过不能告知具体的余额罢了，至于林无月的死，林间月确实负有责任，不过也不是全部。
可是人面对亲情和爱情的时候总会给自己加上道德的束缚，这些年林间月过得不快乐，他帮助过的潦倒的英语教师也不快乐。
可是世上本来也没有几个快乐的人，只不过是短暂的忘却罢了。
遥远的海岛上，一只灰色乌鸦歇在了一个黑袍人肩头。
月色下的海岛，扭曲的建筑，黑袍人拿出一本古老的典籍嘴里念叨着什么，须臾间乌云笼罩，月色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