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洲大陆相传有神鸟庇护,山明水秀、物产丰富。人们安居乐业,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产生了争端就产生了团体,因此方洲大陆被一分为三——瑀国、连邕国以及祁国。
祁国位于方洲大陆西南端,青山环绕、峰峦雄伟,是个洞天福地。瑀国位于北面,一年四季天寒地坼,是个名副其实的“雪国”,连邕国位于方洲东部,这三国皆以女子为尊,女子在外领兵打仗,男子在内操持家事,三夫四郎更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方洲三国都是以武立国,更加注重女子的能力与功绩,皇位储君的历练选拔是神鸟授印,以证天命,每次新皇登基前必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祁国属地最大,也最是富庶,祁国女君燕华生有三子三女,燕南照就是燕华最小的女儿,天资极佳,政论通达,年仅13岁时就立府别住,受封朝阳王。
朝阳王府向来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热闹地儿,因为自从六殿下在外立府后,常常将秦楼楚馆的青倌儿带回府邸,一唱就是一整晚,清歌妙舞,余音袅袅,不绝于耳。有了青倌儿作陪,她再不闻政事,不理宦海。
今日,朝阳王府可才真正的热闹起来,平时朝堂上露得上面儿的,露不上面儿的大官小官,全都赴宴,一是因为听闻了六殿下迎了户部尚书嫡长子进门,二是估摸出女皇有立太女的心思,一个个急功近利,提前铺路罢了。毕竟满朝文武都得给户部尚书一个面子,哪怕户部尚书看不上排行老六、并且如今不务正业好几年的燕南照。
后院
身着凤冠霞帔的燕南照懒懒的靠在柱子上,朝湖内的鱼儿投食儿。
“主子,明宸公子等候多时了,您还是快进去!”
东篱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不择言的催促着燕南照,毕竟无论出了什么岔子,到头来都是奴才的过错。东篱拽了拽南照的袖子,急声道:“主子,您心疼心疼奴才,若是还不入洞房,陛下知道了只怕会怪罪奴才纵容主子,您忘了那次您去玉成楼被陛下责罚的事儿了,陛下差点没打死奴才......”
燕南照坐在方亭的围栏边上,头轻靠着柱子,青湖借着月光倒映出她的朱唇粉面,虽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愁绪,但也叫人心生涟漪,弯眉下方的一双眼睛像是一汪泉水,波光潋滟,灿若星辰。
今晚,是她与明家嫡长子明宸的洞房花烛夜,她却心烦意乱,愁眉不展。要说明家,在庙堂之中也算清流人家,最让母皇中意的一点,是明家世代从文,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明宸的母亲为从一品户部尚书,父亲是前朝国公之子,养出的儿子自是无可挑剔,可燕南照从未见过这位明家长公子,更别提娶回了家门。前段日子,她刚烧了户部尚书的账本儿,那老女人恨不得把自己对半儿撕......
东篱看燕南照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主子,您就算是做做样子,心疼心疼奴才们吧。”
良久,燕南照神色微动开了口:“东篱,是今晚的月色美,还是我美?”
东篱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家主子又抽什么风,但还是夸赞了燕南照一番,月亮再美,也比不得自己的主子,毕竟月有阴晴圆缺。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燕南照起身理了理衣服,哀叹道:“东篱,走吧。”
婚房内,明宸的贴身奴才默默地将快要熄灭的烛盏再添上了灯油,边做边轻声询问自家公子是否饿了。
坐在床边的人直了直腰身,轻咳了一声,嗔道:“思远,莫要乱了规矩。”
那声音仿佛玉石之声,清脆冷冽,洋洋盈耳。
“奴才是怕委屈了公子,六殿下今个儿怕是不会来了,不如让奴才熄了灯盏,公子好早早歇着。”
被唤作思远的小哥儿依旧满嘴抱怨,愤愤不平,另外一个站着小厮听了这话,不由得开口驳问:“就你个乌鸦嘴,你是故意让公子气闷的吗?若是六殿下今个儿真不来,你就算豁了命也得去把人给公子请进来!”
“奴才没有!奴才……”
二人争论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赶紧站直了身子,低下了头,仿佛刚刚争的面红耳赤的不是他们俩。
门被轻轻推开,东篱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吩咐道:“你二人可下去了,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露难色。
入府之前,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这位六殿下流连烟花穷巷,只怕是不会乖乖就范,洞房之夜他二人一定要站在床帘外陪着自家公子,有任何情况都要记着,到时候好回禀给大人,这样大人才放心。
“东篱姑娘,我是公子的贴身奴才,公子头等大事,我们理应在旁伺候着。”思远撅起嘴反问道:“东篱姑娘才应该避嫌不是吗?”
“大胆!殿下的安排,你二人敢违命不遵?到时候耽误了你家爷和殿下的大事儿,你有几个脑袋够陛下砍的!”东篱疾声厉色,丝毫没有方才在亭中楚楚可怜的样子。
明宸起身,吩咐身边的思远听从燕南照的安排,毕恭毕敬的退下了,而后,燕南照才踏入卧房。
现如今房间内只有她二人,燕南照似乎听得见明宸粗重的呼吸声,她挽袖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二人你不言我不语,燕南照不开口说话,明宸也兢兢战战,噤若寒蝉,只听见倒酒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过了许久,房间内没了动静,明宸局促不安的双手紧攥在一起,声音如同蚊蝇般,问:“殿下可是醉了?”
没人回应。
“殿下……”
突然,明宸的面前出现了一根金玉杆,玉杆上移,将盖头从下而上揭开来。
他穿着青紫色的喜服,头戴金翎玉冠,浅褐色的发丝略微凌乱地披在两肩上,凛凛眉目犹如山水相逢。
明宸局促的抬起头,美眸刚好对上了燕南照的眼睛,顿时脸红了一片,不安的看向一边。
燕南照抬着玉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这张脸,虽未见过,但很是熟悉,只是那人喜着青衣,喜提山黛,那人面对她不会如此仓皇失措,小心翼翼。
“母皇……也是费心了。”燕南照将盖头挑起,扔在一边,玉指勾住明宸的下巴,将他的脸好好端详了一番,明宸被看的面红耳赤,也不曾发声。
“嫁于本王,是父母之命,还是你心甘情愿?”
“臣下不敢欺瞒殿下,二者都有……”
燕南照按住明宸的肩膀,附身压在了他的身上,酒气伴着脂粉气息充斥在帐子里,明宸垂眸,轻吻了燕南照的眉眼。
“你倒是胆大。”
“臣下不敢。”
这晚,燕南照朦朦胧胧中好像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还是老样子,着一身青衣,站在廊前,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他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南照。
她日思夜想的人儿,如今好不容易再次入梦相见,却不愿对她多说一句话,只是笑看着她,眉眼弯弯的,黑丝被白色的发带束缚,像墨水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南照往前走,他便往后退,南照开口问他话,他只管点头,却不愿开口。
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
我很对不起你。
第二日是回宫谢恩日,这桩婚事乃当今陛下所赐,明宸一早便起来准备入宫的事宜,燕南照也被东篱拽了起来,只是她无精打采,毫无心思梳妆打扮。
“主子,可是昨晚太累?”
燕南照摇摇头,眼里充斥着雾汽,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问:“东篱,我是否变样了?”
“这话从何说起?”
“若你是澈哥,你可还能认出我来?”
东篱拿着玉梳的手停在半空中颤了颤,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当年温澈一家获罪时,主子闹过好大脾气,提着剑都杀入了地牢,如今主子好不容易成了亲,莫不是又想起来了温家公子,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昨晚,我梦见了澈哥,他并未同我说话,只是看着我笑,像极了我第一次在母皇的凤宸殿见到他时的样子,他笑的我心疼,笑的我心碎,他一句话都未同我说,只是默默看着我……”燕南照摸着自己的脸庞,从额头到鼻梁,再到朱唇……两行热泪从眼窝里溢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在红袍上。
“主子,该去宫里谢恩了,再晚怕是要迟了。”东篱赶紧岔开话题,用手帕沾去了南照脸上的泪水。
祁国建国以来,一直是女人当政,燕南照前面有三位哥哥,两个姐姐,三位哥哥早早便成家立业封了王爷,而大姐自幼体弱多病,燕南照又因为温澈的事情,与皇帝有了隔阂,久久不能释怀,在她13岁那年温家获罪,死的死伤的伤,从那以后她一直浑浑噩噩,不理政事,因此,五姐燕玲玲当属皇位的最佳继承人,不知为何,母皇却突然有意将她送上太女的位置,还将户部尚书的长子明宸赐给了她,和户部尚书攀上亲戚,就相当于有了户部的支持,国家的财政大权就掌握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