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然默默盖上篮子,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现在的情况。
这个世界确实有鬼,而且那鬼还盯上了自己。如果李道然不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他有可能死在鬼手上。
鬼害怕黑狗血,从昨天的情况来看,那鬼只被淋了点黑狗血就受不了了,李道然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只要掌握正确的方法,凡人也可以驱使鬼物。
松岩道士神神叨叨,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对上衙役毫无抵抗之力,挨了三十大板流了一屁股血,篮子里没吃完的剩饭,联想卷宗上写的七天不食,很难不认为这是一个江湖骗子。
一道人影闪过。
有人!
李道然追了上午,只见到一个背影匆忙离开。
地上有脚印。
李道然很熟悉,这是衙役的鞋印。
因为衙役的衣服,快刀,鞋子帽子都是同一发放的,所以李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谁?
王鹰?
杨贵?
还是徐威?
王鹰是捕头,和普通衙役的官服不一样,普通衙役腰带是黑色的,而王鹰是红色的。
刚才的背影看得出不是王鹰。
就在杨贵和徐威两人之中。
离开藏书阁,李道然和庙祝询问是否有其他人来,庙祝摇摇头。
李道然问:“老先生,我有一事相问,这个世上有鬼吗?”
庙祝道:“或许有,只是老朽不曾见过。”
李道然又问:“老先生学识丰富,如果真的遇上鬼物,普通人该如何自救。”
庙祝抽了口旱烟,望向李道然,摇了摇头。
李道然和庙祝相识,知道他德高望重,从不说谎,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庙祝小老头抽着旱烟,吞云吐雾,躺在藤椅上,眯了眯眼睛,看着李道然离去。
……
李道然离开白云观后来到上河村,村民看到他依旧躲开。
李道然打算到被烧死的受害者家看看。
这是一家农户,院子笼子里养了些鸡,因为几天没有喂养,已经鸡飞狗跳。
李道然到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想偷鸡的年轻人在翻墙,当即把他抓下来。
“官、官爷,小民只是进来看看,不敢做些什么。”
那年轻人扑腾一下就跪下了。
农户一家全部死去,又没有亲戚,若不是村民嫌弃晦气,这户人家早就被掏光了。
吴志气脸色悲哀:“今天太倒霉,又被逮到了。”
李道然目光一凝,按住他的肩膀:“你之前被谁抓了?”
吴志气不敢隐瞒:“就是之前和官爷您一起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李道然又问:“那他长什么样子?”
“额……就是眼神比较凶的那个。他一见到我就把我抓住,让我给他带路到下河村。”
“徐威?”李道然思忖,四人队伍中,王鹰为人严肃,但算不上凶。李道然和杨贵都属于浑水摸鱼的,只有徐威因为是练家子,功夫了得,眼神中有杀气。
“他叫你去下河村干嘛?”
“就是去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具体我也不知道。”
李道然想起一事,目光一凝,“你带我去捞尸的地点看一下。”
既然松岩道士是因为这个案件而下山,那么就重新查一下这个案子,或许徐威也是抱着这种想法。
“又去?”吴志气不太愿意。
“怎么?不愿意,那我就抓你回县衙。”李道然语气威胁。
吴志气急忙求饶:“别别别,大人。上河村和下河村关系不好,要是我一直带官爷去的话,会被下河村的人打死的。”
“有没有那么严重?”李道然不信。
吴志气一说起这个,恨恨道:“下河村一向封闭,不喜欢外人,都是一群刁民。”
李道然想了想,道:“那你带我到村口,你不用进去。”
吴志气妥协,“那好吧。”
去下河村的路上,年轻人自我介绍,他叫吴志气,是死去农户家的邻居。
农户名为吴多贵,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向来和气,不与人结怨,死了倒也可惜。
死的还有无多贵的妻子,以及一个人十五岁的儿子和十四岁的女儿。
吴志气悲伤,“我的婉儿,就这么被村长杀死了,村长和他儿子罪该万死!”
李道然问:“你和吴多贵的女儿有感情?”
吴志气撇撇嘴,“那么美的女子死了,再陌生的人都会伤心的。”
李道然没兴趣听吴志气唠叨,询问起下河村的事情。
吴志气介绍,打捞到尸体的人是下河村的人,两个村子就处在河的上流下流,关系却不太好,很少有来往。
据吴志气说,他小时候会偷跑到下河村去玩,不曾听说有捞尸人,也没有渔夫。
听闻此话,李道然又想起一事,按道理下河村和上河村的距离不远,如果晚上抛的尸在早上应该已经流到更远的地方,而不是被下河村的人捞起来。
当时那报案人给的理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在芦苇丛。
当时没有细思,毕竟王鹰办案一向追求速度,只派了杨贵来下河村看看,没有亲身来。
李道然沿路望去,发现确实有一大片芦苇丛,但在河的另一边,会有人没事到河对岸去吗,这里没有船……
李道然问道:“吴志气,你知道哪里可以到河对岸去吗?”
吴志气愣了下,“对岸?那里都是山沟沟,鸟不拉屎的地方,去那边干嘛?”
李道然拧了拧眉头。
吴志气连忙道:“有有有,往前,就在村口那边,河中有个浅滩,两边水位只到大腿根,可以轻松过去的。”
吴志气带李道然去那个地方,一眼望去,确实如此。
在此之前他准备去见见那个报案人。
“官爷,上河村到了,小民我先走了。”吴志气搓着手,讨好道。
他不敢进村,穷山恶水出刁民,下河村的人老蛮横了!
李道然点点头,让吴志气离去,接着他转身进了上河村。
卷宗有记载,报案的就是村口第一户人家。
是一对夫妻,男的叫吴福,女的叫苗飞花。
苗飞花,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下河村的人。
吴福下地干农活去了,只留苗飞花在家织衣,李道然独自登门,他没穿官服,也没有带着快刀,只有包裹里的桃木剑黑狗血,朱砂符纸,想必不会被认出来。
“呀,是官爷来了?”
李道然正要敲门,那门就自己开了,走出一个丰腴的妇人,一双水润眼眸望向李道然。
“你怎么知道我是官爷?”李道然不由得问。
苗飞花轻笑,“先前上河村死人的时候,我偷偷去看过,当时就记住了官爷的样子。”
少妇捂嘴轻笑,一双秋水眼眸不住的瞄着李道然。
李道然咳嗽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废话了,这位夫人可是苗飞花,我有话询问于你。”
“正是。”苗飞花施了个万福,“官爷里面请。”
“不必了,在门口问就行。”李道然道,“,
能否告知你相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这……官爷,你们之前不是来问过了吗。”妇人脸色迟疑,似乎有难言之隐。
“嗯,我想亲眼看一看。”
苗飞花有些迟疑不定,不敢开口。
李道然目光一凝,“夫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吗?”
“官爷,您还是进来说吧。”苗飞花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道然思量片刻,走了进去。
屋内一阵飘香,此时靠近苗飞花,李道然才发现这个妇人发鬓微湿,锁骨处犹有水珠,像是刚洗过澡一样。
“说吧。”李道然拉开距离。
苗飞花左右思索,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叹了口气,道:“官爷,其实发现尸体的不是我家相公,而是一个疯子,被赶出村子后就一直住在对岸的疯子。”
“疯子?”李道然皱了下眉头,事情终于有了不一样,“什么疯子?”
苗飞花开了口,便没有隐瞒的打算,“大概一年前我们村来了个读书人,也不知从哪里来,但是身上有钱,跟村里租了间空房,就住下了。”
“原本村里来了外人,我们觉得新鲜就常往书生那边去,还长得蛮俊俏的。”
苗飞花脸色微红,但有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微变,低下声音道:“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书生来的第二天跟人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现在是哪个皇帝?年号几年?”
皇帝,几年?
难道会有人不知道这种事情,还是说他是来自未来的?李道然心中吐槽。
苗飞花继续道:“我当然是告诉他贞明皇帝八年,然后那书生就魔怔般开始嘴里就念叨着什么……不应该活着么久之类的,我很害怕就离开了。第三天的时候,书生一把火把整间房子烧了,然后人就疯了,吓人!”
听到妇人的话,李道然皱紧眉头。
苗飞花小心翼翼问道:“官爷,你说那书生是不是入魔,还是读书读傻了?”
李道然觉得事情越发诡异,抬头问道:“那书生在哪里?”
苗飞花摊手:“找不到,那书生跑得贼快,明明看上去很瘦弱,却没人追得上。官爷你可以去村里找找,虽然他被赶出去,但每天都会回村里找吃的,不然在外面不得饿死。”
李道然点点头,“多谢告知。”
随即便离开了吴福家。
苗飞花在后面挥着手绢:“官爷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