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看着身边的八人,当初乡族八百子弟离乡,现在所剩除眼前七人之外,总计不到五十之数。听到郭肃的话,纪灵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医师所言我心中明了,但主公带我甚厚,不忍此间艰难舍身离去,回去之后我会考量一番。”纪灵叹息一声,如同自语。
郭肃听纪灵这样说就知道他会选择第一策,再次开口道:“将军良禽择木而栖,如同后将军随行,必小心张飞的丈八长矛,你不为自身算,也要为跟随你的乡族子弟的性命考量。”
郭肃说完不再开口,转身,缓缓地走到明曌的身边坐下。
坐下后的郭肃感到一阵心悸。刚才同纪灵的谈话,是他第一次面对历史上的名人,一位百战名将。这不但考验他的胆色,还有精神的历练。东汉末年群英荟萃,名人武将如过江之鲫,以后这种场合,肯定很多。
再次获得新的生命,他希望活的精彩;新的生命,他希望能守护自己唯一的亲人;新的生命,他希望能在这饿殍盈野的时代让更多的生命得以存活,让“两脚羊”变成一个传说。
明曌神情激动,一把搂住郭肃,激动的握住自己的拳头。
纪灵几人没有说话,都被郭肃刚才的话所触动。
袁绍势大,但非明主,袁术就会是明主了,“良禽择木而栖”,说的很好。现在袁绍曹操在北方争雄,若袁绍失利,即使投靠成功,最终还是……
也许,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一番再做定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间本就不是谁天生就是王侯,或许我们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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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晓,雨也停息。
柳副将走到纪灵的面前,俯首轻声的说了句话,纪灵对着他点点头。柳副将对着众人喊道:“五更已到,众人收拾行囊,准备动身前往安丰县府衙。阿水,你们三人天亮后赶来县衙。”
众将士立刻起身收拾,郭肃,明曌和郭婉三人也起身送别。
“铁头,等我回军营安顿下来之后会书信与你,那时你可来直接来军中寻我。在家中勤于练功,不可荒废武力。”
经过一夜的相处,大家十分熟悉,众将士的年龄与明栩相近,郭肃也不让他们总是喊他医师,就让他们直接喊他们的小名。
“定不负将军厚望。”明曌用力一抱拳,大声应和。
“好了,我们动身吧。”
纪灵站起来,身后军士为他披上长斗篷。
接着,屋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片刻后,屋外安静下来。
郭肃三人走到大殿外,看向远处,山林之地仍一片漆黑,但山峰处开始出现亮光。
呼——
三人长出一口浊气,这一夜是三人从生下来到现在最为压抑的一夜。
“哥哥,你说纪将军会把阿翁阿母的诬名给除去吗?”郭婉担心的问郭肃,如果可以不逃亡,那是再好不过了。
要说这一夜最为轻松的就是郭婉了,虽然开始有些紧张,但因为年龄原因,很多事不清楚,感受不到危机。
“会的,如果是一个月后很难,但是现在安丰县还是袁术的治下,纪将军又是第一大将,他们不敢违背他的意愿,但纪将军也不能直接杀了他们,只能训斥他们督下不严。不过这也够了!”
郭肃眯着眼睛,双手紧握,声音低沉。
“小妹,纪将军出马,肯定没问题。阿水,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去?”
“天亮之后我们直接赶回去。”
“嗯!哥哥,铁头哥,篝火还在,我们休息一会,等天亮就走。”
三人围坐在篝火前,看着烧起的火焰出神。
明曌突然过去,一把搂住了郭肃的脖子,“阿水,你缝针的医术跟谁伯父学的么,我都没见过啊?你知道吗,刚开始看到他们我的心怦怦直跳,生怕有一点做的不对,就被他们像杀鸡一样宰了。你知道吗,纪将军可是袁公路手下大都督,现在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以后整个庐江郡还不是你的天下。我也能去军营了,父亲这次肯定不会阻拦了。”
明曌一脸后怕又兴奋的表情。
看着明曌满脸兴奋的表情,郭肃不忍心浇冷水,对着他说道:“不管能不能去军营,你练好功夫肯定没错。我和小妹还等着你保护”
“哈哈,阿水,我只能上战场打打杀杀,论计谋我比不得你,就像昨夜,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吓倒了。”明曌自知自己的短处,和郭肃在一起也不在意自曝短处。
“铁头,你是我永远的兄弟。”郭肃看着明曌和郭婉,心头保护他们的念想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我们是永远的兄弟。”
明曌看到郭肃坚定的目光,顿时也无比坚定的说道。
如今,郭肃和纪灵这等名将有了交情,可以说是救命之恩,让郭肃对未来之路又坚定了许多。
群雄割据,需要的就是用武力占据地盘,以人才带动发展。
发展需要经济基础,原本想着自己在幕后,靠父亲郭景成为一个悠闲地二代,但显示说明没有实力,连性命都保不住。
郭肃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割据争雄,守护苍生。
胸中一腔热火激烈的燃烧着。
纪灵的离开,突然的放松让他们无比困倦。于是,三人躺在篝火旁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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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安丰县县衙,大门紧闭,衙门前的路上行人很少,在拐角处可以看到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和席地而睡的流民。
“将军,已经辰时了,大门尚未打开,现在如何做?”柳副将上前询问纪灵。
纪灵铁青着脸,一伸手指向县衙大门:“来人,敲鼓。”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一种袍泽在前方舍生忘死,甚至尸骨无存,后方竟然如此懒散,不思报效朝廷。现在他相信郭景的事一定是冤枉的。本来他还想只听一面之词,可能会出现差错,冤枉好人。所以他仍然想着来安丰县先调查一番。
立即一位军士上前敲鼓。
汉代地方官署卯时开始办公,官员吏役按时到位,按名册一一点名或者核查,开始例行的“点卯”,其名册叫“卯册”。吏役每晨卯时到衙署听候点名,叫做“应卯”。
朝廷和地方官署都是卯时“上班”,现在安丰县县衙辰时仍未开门开间可见政务懒散到何种程度。
“咚咚咚——”
随着军士的鼓槌落下,激昂的鼓声在空荡荡的县衙大门口显得特别的突兀。
一遍鼓之后,还未来人,柳副将示意继续。
第二遍鼓再次响起,鼓声停下后,一个慵懒的声音骂骂咧咧的从大门后面传来:“他奶奶的,谁大早上的在乱敲路鼓,连个觉都睡不安生。”
“还能有谁,除了那些穷鬼和逃难的,还能是谁,出去乱棍打走便是。”
听着门后二人的对话,纪灵和柳副将等人异常生气,面无表情。几位将士已经左手按住刀柄,右手握住刀把。只待纪灵一声令下,就会上前。
“吱嘎——”
随着一阵声音传来,大门被缓缓打开。
“他奶奶的,早死早超生,没事大早上敲什么门?”
“到底是谁,看老子不打??????”
骂骂咧咧的话不停的从两个衙役口中喷薄而出,几位将士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他们都是战场上的百战老卒,怎么能忍受得了早上被骂的如此难听,如果是在战场上,早就让对方做自己的刀下亡魂了。
话未说完,副将右手一举,向前一挥,身边六人立即向前窜出,动作异常迅猛。
没等两位衙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刀架在脖子上了。
二人一看是军人打扮,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定是来者不善。顿时魂飞天外,本来就没戴好的帽子在头上歪着,配合着耷拉的脸,很是滑稽。
两个衙役也是见风使舵的常主,立刻抱拳讨饶:“各位英雄好汉,我们俩只是看门的衙役,你们要告状,我立即就去通禀县令大人。”
“各位好汉,我上有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手下留情啊!”
说着就要下跪讨饶。
“住嘴!衙门衙役,代表一县之脸面,似尔等贪生怕死之辈,留有何用!见风使舵,对百姓骂不离口,对强权之人跪地求饶。你们如何对得起身上的官服,如何配的百姓缴纳的税赋。今天如果是普通百姓,不知要遭你们如何的毒手。”纪灵站在县衙门口,伸手指向两个衙役大声喝问道。
“将军,他俩如何处理!”柳副将走到纪灵的身边,双手一握,躬身问道。
纪灵思索一番,说道:“我等是军中之人,按军中之法处置二人恐有不妥,但辱骂上官之罪,当有所惩罚才是。一人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诺!”柳副将答应后立即对着几人说道:“将军有令,没人掌嘴二十。”
“将军饶命啊!不知者不罪啊!”两个衙役大声的求饶。
“将军说的好!”
“好,将军好样的!”
“将军是好人。”
“将军做的好!”
??????
周围百姓的喝彩声响起。
刚才两通鼓,吸引了很多附近的百姓,自从黄巾之乱后,县衙的路鼓就很少响起过,偶尔有冤案要告,不是被打出县衙就是主官被贿赂变成冤假错案。久而久之,这面鼓就变成了摆设,多年未曾响起。
“老张,这鼓是多少年没有响起了?”
“有年头了,你家孙子生下的那一年有个人敲响过,好像从那之后就没了。对了,你孙子今年十岁了吧!”
“十年了,还记得那一年的事吗?张家满门,一个字惨啊!”
“谁说不是啊!好好的一个人家,张坤看上人家的田地,假扮黄巾贼,一夜之间,张家一十三口全部被杀,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嘘,大爷,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哎,铁牛,希望这些将军真的可以杀了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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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灵听到周围百姓私底下传来的话,愤懑无比:难道这就是我誓死守护的家园么?难道主公之前接到下面的塘报都是真的?难道之前官吏上报江淮一带民不聊生,许多地方断绝人烟,饥荒之中甚至出现人吃人的现象都是真的?
纪灵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