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一顿,目光沉沉看着她:“很想知道?”
宁棠点头:“嗯。”
“好。”
他拉她坐到椅子上,圈她在怀里,玩着她的头发,说了:“她是母凭子贵嫁的豪门,但豪门生活跟她想的不一样。我爸爸英年早逝,留下的遗产都在我身上。我爷爷那性格,也瞧不上她。加上我年少体弱多病,所以,她其实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被我束缚住了……她应该是恨我的,几次想我死掉。那时我一岁多,她以为我没有印象,但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现实果然是残酷的。
宁棠听得心脏抽紧:“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她忽然不想听下去了。
在她所写的小说、剧本里,都没写过这种美强惨的小可怜男主。
江凛却笑了:“心疼我了?这有什么?我并不因这个恨她。生而不养的多了去了,我何必苛求一个可怜的女人?”
在他五岁前,他甚至心疼她的遭遇,觉得她年纪轻轻,失去丈夫的庇佑,很可怜。
他那时迫切地想长大,好能保护她。
那是他最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时候。
“后来呢?她又做什么了吗?”
她觉得还有更可怕的事。
江凛看她一脸紧张,忍不住亲了下她的鼻子,笑着缓和氛围:“我跟你说,不是想你同情我、心疼我,而是想你了解我。我不是一个自我、任性的人。对她,我曾给过最大的包容。”
原来如此。
以前是她……过于主观了。
“对不起。我以前确实误会过你。”
“我知道。”
他一笑而过,并不在意,继续说:“后来,她抛弃了我,跟个男人走了。一直到我五岁,她出现了,对我很好,可也没好多久,就策划了一场绑架。她创业失败,急需要两个亿。我爷爷没同意。”
宁棠心一咯噔,追问道:“他知道内情?知道是幕后黑手是你妈妈?”
江凛摇头:“不知道。那时我身体不好,一看就不是长命的主。他视我为弃子,自然不愿意为我花钱。”
宁棠为这豪门的凉薄而心寒:“你母亲呢?她总不会真的伤害你吧?”
“她没来得及。”
“什么意思?”
“我小姨跟我三伯父出面了。他们给的赎金。”
三伯父便是江明川的父亲了。
怪不得江凛对严硕那么重视,也纵容着江明川的行为。
宁棠觉得自己触及了江凛内心的柔软。
他是个极度缺爱的人,谁对他好一点,他都会竭力偿还。
“你母亲……”
简直不配成为母亲。
母亲,多伟大、神圣的词汇啊!
宁棠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愤怒之余,眼睛也酸涩了,想哭:“江凛,我刚好跟你相反。我妈妈是个很好的妈妈,但爸爸就不那么好了。”
这一刻,他们互相揭露自己的隐痛,交付彼此的软肋。
“我们那是小县城嘛,思想还是很封建的。他重男轻女,不把我跟姐姐们当一回事。便是对我妈妈,也是非打即骂。我们都很怕他。我妈妈也怕,但她觉得……是没给他生儿子的缘故。她以为,生个儿子就好了。当然,她也一直想生个儿子。可她几次生产,伤及根本,怀第四胎的时候,几次见红,险些保不住。后来,四个月大的时候,查出来是女孩,他很失望,闹嚷着要堕胎……我妈妈身体不好,也不忍心不要孩子,我们姐妹仨就带她躲回了外婆家……没想到外婆关键时刻却帮了那个男人……”
她说到这里,双手开始发颤,眼里痛色加剧,眼泪都流了出来。
“别说了。”
江凛按住她颤抖的身体,温柔亲吻她的面颊。
他无疑提及她的伤心事。
宁棠在他温柔的亲吻中,从满是鲜血的回忆里醒过来,眼泪簌簌坠落,呜咽道:“我外婆骗了我妈妈。她说带她去做产检的,结果……他们买通医生流了产……”
如果只到这里就好了。
她还是有妈妈的孩子。
可是——
宁棠擦去眼泪,眼睛通红,嘴唇颤颤:“孩子到底是流掉了。谁都没想到是男孩。我妈妈当场崩溃,跳楼自杀。我们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那一年她六岁。
最亲爱的妈妈蒙着白布,满身鲜血,滴答滴答响了好久。
有好长时间,她是见不得血的。
江凛听得心疼,赶忙抱紧她,轻声安抚:“别哭,都过去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借题发挥,提及这些伤心事。
按着他原来的初衷,是在江赫之前,抢占有她的心。
为此,他给予信任、宠爱,甚至剖开伤疤,索取她的同情与心疼。
结果,没想到,这傻姑娘就这么紧跟着袒露了自己的伤疤。
想想她之前的谨慎、冷静、克制,甚至警惕、防备,此刻,全抛之脑后了。
这傻姑娘真是太好哄了!
还好,哄她的是他。
不然,不知便宜谁了。
宁棠到底还是没他心机深沉,也不知他这些花花心肠,说到痛处,情难自己:“没有过去。说过去的,都是那些没有心的人。他就像你说的,过去了,很快娶了别的女人,如愿有了儿子。我祝他有儿万事足。”
最后一句,她是含着恨的。
江凛恨其所恨,点头说:“他会后悔的。你比他儿子有出息多了。”
宁棠确实有出息。
她从高中就写小说赚钱,是靠自己付了大学学费,而大学写小说、写剧本,更是存款五百多万,同龄的人,同样的出身,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了。
直到她公司破产。
再次跌落尘埃。
而害她跌落尘埃的元凶,绝不能放过。
想到这里,她悲伤情绪散去,眼眸灼灼而坚定:“江凛,你能帮我找陈璐他们吗?”
怕他多想,忙保证:“你相信我,我对林东洋没有爱,只有恨!”
江凛应下了:“好。”
他打心眼里瞧不上林东洋,不觉得他是个威胁。
宁棠见此,忙说:“我找的侦探说,他们在南安市。”
江凛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安排韩炳派人去。”
他说着,就拿起了书桌上的座机,叫了韩炳过来。
宁棠看得动容:“谢谢。今天真是麻烦你——”
话没说完,就被他伸手堵住了。
江凛两指抵着她的唇,眼神渐渐火热:“我是你老公,你不麻烦我,想去麻烦谁?还有谢谢,如果你真想谢我,那就换别的方式谢我,嗯?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