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境界为‘手中无刀,心中有刀’。彼时武功大成,臻于大道,举手投足皆有俯瞰天下的大气度。此境界下摘叶可伤人、掬水可穿石,行走江湖不拘于外物,身边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俱是伤敌之法宝、杀人之利器,盖因刀剑存乎于心,因而万物皆为刀剑,随意出手便可剑气纵横、刀意冲霄。这一境界当今世上能达到者寥寥无几,我算一个,石将军、韩任、龙千、司马老贼也都达到了这一境界。或许还有一些隐士高人或初生新锐也能达到此境界,只是我却是不知了!
“‘手中无刀,心中无刀’乃是第四境界。此时全身气势浑然天成、收发自如,进,可借天地之势退千军万骑;退,可静坐观心,以求返璞归真。然而,武功修行到这一境界,虽天下万物皆为我用,却又不屑于仗势行凶了。心境沉静祥和,便是此时所谓的‘心中无刀’了。天下间有这番水准的只有二人,一位乃是天下第一高手、‘九州枪神’刘心豪,当年昆仑一战,他挺身而出之时,气势恢弘无匹却无半分霸道、威胁,令人心折不已,我等尚未与其放对便已心知不敌了;另一位自然是天下第一大侠、‘飘渺侠丐’张三前辈,前辈当时年事已高,然而年过八旬的他慈祥中不失威严、和蔼里透着果决,虽是一介乞丐,却是真正的大人物!张三前辈他当时早已过了武学巅峰的年纪,却仍跟龙千打成平手、被共誉为‘天下第二高手’,是他真不如龙千耶?非也!只因其心恬淡,未全力相争耳!
“第五种境界则只存乎于我等想象之中,或许数百年前的江湖中会有这等人物,或许数百年后的江湖中可能会出这般英杰,总之老夫我是一定看不到了!这一境界仍叫做‘手中有刀,心中无刀’!
“什么是武?强身健体之谓,抑或除寇杀敌之为?诸人所见或不相同。但我却知,‘武’总该是人练的,其意义也该是发展练武之人!什么又是人?懂礼仪、知廉耻、明孝悌、行忠义者方可称之为人,奸淫掳掠、滥杀无辜、效野兽之行者岂可称之为人?!
“练武之人习武以发展自身,或为自己健身延寿、增强体魄,或为家国驱除敌虏、剿杀凶恶,只有极少数人练武只是为了单纯的求证大道、寻谋巅峰。当习武之人武功越练越高,自身能力越来越大,所负责任大约也越来越重,而习武者的心境却也会随之发生不一而足的变化。刀剑常年在手,一颗原本纯净无暇的心或被尘世所沾染,而或主动或被动地利用所学武功触犯为‘人’的底线,此事常有发生。这等人、这等事虽难宽宥却可理解,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故而‘手中有刀’者,心中也必有‘刀’!
“但有杂念的心又岂能沟通天地、锻筋伐髓、聚气凝神、以证武道?!那些想利用武功来达到其他目的的人是永远无法达到第五境界的。因而真正想要追寻‘武’之真谛的人,必会脱离江湖、远遁红尘,以求内心之纯净。除此之外,这些真正愿意舍身追寻武之大道的高士,必有大决心、大毅力,不为万物所动、不为七情所扰,宁愿抛弃家族,终生只为追求武道至理而顽强不息:只有这种人才能、才配达到武者的最高之境!而一旦武功达到了这种境地,习武者无论心境还是身处环境,皆与世俗格格不入,手中虽有刀,却只是将其视作习练武功的器具,而非杀敌、自保的利刃;心中无欲无求、与他人无交,自然‘无刀’。
“达到前四种境界的武者,皆为世人,习武虽发展了自身,但难免对旁人、对外物造成毁坏;而达到第五境界的人,并非俗人,习武发展了自身、达到了终生追求的境界,却因与世俗无交集而不可能产生破坏力,‘武’的作用有利无害,这才是一种真正的、完全的、纯粹的对‘武’的诠释!
“除了这一区别外,前三种境界都能在江湖中找到对应程度的武功,而后两种境界已经脱离了招式的束缚,想要找到可以具体化的武功套路却是全无可能了!我说了这么多,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不过……”孙瑾瑜一脸郁闷地看着曹峻,吞吞吐吐的说道。
“不过什么?”曹峻一翻白眼,厉声问道。
“不过,那种能达到第五境界的人也太过无情了吧!人之为人,必有七情六欲也,为证武道而舍却情欲者还能被称为‘人’吗?”孙瑾瑜嗫嚅道。
“我刚刚不是说古往今来没人能达到那一境界,那一境界只是理想状况下能幻想到的一种境界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再说了,以‘九州枪神’的卓绝天赋和寡欲心性都达不到这一境界,又怎么可能有人达得到?!你是在故意找茬吗?想挨揍了吧?!”曹峻嘴唇上的胡须又被他气得吹了起来。
“还有……一个问题。”孙瑾瑜缩着脑袋,慢慢地举起一根手指问道。
“什么?问!”
“像曹前辈您这样张口闭口就要杀人、抓人的武者,恐怕终生也达不到第四境界了吧!而且,像您这般行径也能称之为‘人’吗?”孙瑾瑜一言已毕立即后跃数丈、躲到了仍在发功的李纯钧身后,“惶恐”地看着曹峻的变化。
曹峻先是一愣,故而放过了教训孙瑾瑜的最好时机,现今孙瑾瑜窝在曹孟川身边,可谓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令曹峻不敢妄动却怒气陡升。
月亮不知不觉间已经慢慢升起,并爬至中天,但李纯钧对曹孟川的救治还没有结束。此时他们二人的头顶都凝聚出了一条直通苍穹的笔直的白色雾气,看上去煞是奇特。
随着时间的推移,曹峻慢慢从震怒中清醒过来,他仔细回想了自己所言与自己平生所为,不由得面生羞赧。但以其身份和脾性是绝不可出言认错的,但他看向孙瑾瑜的目光中已少了许多怒气,反而多了些微感激。
孙瑾瑜见此情形,心知自己或有皮肉之灾,但必无性命之厄,而曹峻此刻内心必会承自己兄弟的情!换言之,他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