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殿内的光线本就不好,兴许是许久不住人了,恰逢冬天,这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还低,一进门便有一股子寒气袭来。易璇灵不自主的在司马清的怀里缩了缩身子,只是个小小的动作却不想引来了司马清将大氅将她裹紧些的后果。
“来啦?”殿内黑灯瞎火的地方传来一阵严肃的声音,沉郁顿挫,却有着一股不可反抗的威严。一进门易璇灵便察觉这屋内有人,不止一个。细数起来应该还有两个人藏在暗处,所以当司马清送了一口气般将她放下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袖子,阻止了他前进的脚步。
“父皇,儿臣不知您让儿臣亲自将太子妃接进宫所为何事?她身有顽疾,可能……”
“无妨,朕已经找到了能够救她的人了。”司马哲从黑暗中走来,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几根拉住。康宁殿一下子亮堂了好多。司马哲捋了捋微白的胡子,微笑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缓步走来。
易璇灵故作惊吓的往司马清的身后躲了躲,眼见着走来的人是司马哲的时候她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只是嘴里依旧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司马哲微微一笑,那股子疼爱完完整整的被司马清看全了,这是让他困惑不已的笑容。
“出来吧,朕要让你开口说话,朕要让你成为清儿最完美的太子妃。”身后拉起易璇灵。更恰当的说是司马哲将近乎瘫软的她捞了起来。
屏幕的后方走出一个窈窕淑女,曼妙的身子,纯白的面纱。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个素色的簪子,就着烛光摇曳的流苏一度刺激了易璇灵的眼睛。这身形,怎么酷似一个人呢?
“父皇,她是?”司马清先一步开口询问,这宫里何事多了这么一号人物?自从皇后被变相软禁开始,有关于宫里的一切,他都好像无从得知了。
正是他疑惑加挠头的时候司马哲朗声笑道:“她是鬼医的女儿,你可唤她一声曹大夫。”
鬼医传人?司马清小声的嚼了嚼这几个字,总觉得鬼医听起来耳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这位就是我要治疗的人?”曹雯墨的眼角微微眯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唯唯诺诺锁在司马清身侧的易璇灵,仿佛是初相见一般恭敬有礼道:“见过太子妃娘娘,请娘娘伸出右手腕。”开门见山毫不拖沓,期间瞥都没有瞥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司马清,一股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气焰四下燃烧。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司马哲对这个鬼医传人是多么的尊重,以至于司马清即便受此大辱,最终也一声没吭。
“她是本来就不会说话还是……”司马哲没在说下去了,因为曹雯墨的脸色已经变了,有一股子不耐烦加上一丝厌弃。有求于人,即便是求人的是皇帝,那也得低声下气。
“她的嗓子有些损了,加上多年不曾开口,这说话估计一时半会急不得。我会先用针灸打通她咽喉的脉络,再以银针淬药治疗,在此期间最好不要让人打扰我,不然我可不保证她会不会再也开不了口了。”她的语气略显冷淡,眼神时不时的瞟了一眼有些气闷的司马清,白纱下的嘴角故意似的微微扬起,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活灵活现的出现在司马清的面前。
长袖下的拳头捏的紧紧的,骨节一寸一寸的发白,可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眼前的女子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无非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在别人恩宠鼎盛的时候出手显然是最不明智的举动了。
为了治好嗓子,司马哲亲自下旨勒令易璇灵住在康宁殿,司马清因为有政务要处理,所以只是偶尔过来瞧上一眼,但大多数时候确实易璇灵的喉头被插了很多根银针逼着眼睛安然沉睡。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次四次的时候他就有点耐不住性子了。那样沉静的躺在那里,真是比一具尸体更像尸体,由不得他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易璇灵的病根本就是假的,眼前的额所谓鬼医传人竟然活灵活现的说出她的病情,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女子是个庸医。既然是个庸医,他便更加不放心将易璇灵交给他。
“参见太子殿下!”守在门外的人纷纷行礼,唯有站在床前的曹雯墨连膝盖都没有弯上一弯。
本来还有些气氛,久而久之他便也不在乎了。
“今日已经是第十日了,你当给我和父皇一个交代了吧。鬼医传人!”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字蹦出口的,见不到曹雯墨脸上的诧异惊慌,他有些失望,难道她真的是鬼医传人而不是骗子?
“急什么,今天就让你看见成果。”一根一根拔掉银针,易璇灵的眼睛缓缓睁开,入眼见到的不是别人竟是司马清,这让她小小的愣神了一下,难不成又守了一夜?早些时候听刘昭仪提过一次,只当他是闲来无事,易璇灵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这多么相似的情况再一次出现,容不得她不瞎想。
“说两句话来听听。”曹雯墨一副痞子调笑的模样捏起了易璇灵的下巴,可是没一会便被司马清一掌拍下,打的手背通红通红的。
“本就会说话,她却在这里装神弄鬼,不揭穿你,还是说她根本就是个庸医?”沉闷的声音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鉴于这是个秘密,而曹雯墨很明显是个外人,他只好跟易璇灵低声耳语,将此事打落牙齿混血吞了。
“你先别自乱阵脚。”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易璇灵的嘴里跳脱出来,本就知道她会说话的司马清还是微微一愣。这还是以前的那个易璇灵吗?这副嗓子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让人不自觉的有种如沐春风、沉醉其中的感觉。
呆愣了半晌司马清才回神道:“再说一遍。”
她亦是一愣,先开始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的变化,此刻听来却是比先前的因为受伤的嗓子好上很多倍。
“您的身子还需要调理的,这是药三分毒,与其每半月一次喂食解药,不如每天一次,分量减少会好一点。”话音刚落,曹雯墨提着雪白的裙裾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康宁殿,门外的人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因为早就在进宫的时候司马清早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
康宁殿内的两人面面相觑,他知道他本就会说话,却不知道原本那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此刻却可以如此婉转如莺。关于曹雯墨到底是不是鬼医传人的事情根本轮不到司马清却想,因为司马哲将曹雯墨奉为上宾,除了每日给易璇灵看病之外几乎见不到她的影子。
一晃十日有余,出征的大军也走了十多日了。期间司马哲只踏进康宁殿一次,粗略的问了一些话,言辞之间有意无意的总避开了晋国出兵攻打凌国的事情,即便易璇灵试探的开口。
冬雪再一次降临在晋国的皇宫,银装素裹的世界别一番的滋味。易璇灵在手心哈了哈气,雾气瞬间掩盖住自己的视线。肩上一重,火红色的狐裘被一双纤细的手搭在她的肩头。“这个时间你不是……”话还没有说完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曹雯墨虽然对她恭恭敬敬,却一直不曾有过关怀之举。
猛然转头,冷梅清的容颜出现在易璇灵的眼前。微微勾起的嘴角,细细的柳叶眉配上绯红的樱唇,即便年过三十却依然美艳动人。
声音梗在喉头,是她将凌霄宫和调查司马澈的事情交给她的,但是时间长了,这四年也随之增长。“梅……梅姨……”
“灵儿,你受苦了。”梅姨第一时间去找她谈论正事,因为不舍也因为心疼。“梅姨不在的日子你过得好吗?我听说你被他……”
“过去了,不在东宫或许活得更加自在。因为在司马澈的面前我不需要伪装,因为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可以不必顾忌那些人前人后的伪装了。”拉了拉身上的狐裘,易璇灵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放松,“为什么早就回来了却不不见我?”
冷梅清微微一怔,她知道恢复内力的灵儿是不可能没有发现她躲在康宁殿内的。“反正晋凌之战已然开打了,所以是时候让你开口说话了。我知道司马哲一直暗中派人寻找鬼医,所以就让雯墨过来了。”
后面的话不需要再说了,因为她的心思易璇灵全都明白,整件事中恐怕最糊涂的莫过于司马哲了。浅浅的笑容挂在脸上,易璇灵毫不顾忌的将冷梅清拉进康宁殿内。安芸和琦涵似乎早就知道冷梅清回来的事情一样,没有丝毫诧异的各忙各的,只有幻月露出一抹惊诧之色。
“五嫂,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门外某自告奋勇的声音响了起来,托起是何种的五色糕满脸笑意,“这是御膳房今日新出的糕点,母亲说让我带一些来给你,可好吃了,我……”话锋一顿,司马辰的脸上有些许的尴尬之色。
易璇灵眼尖的瞄道他嘴角的糕点碎屑,偷笑的意味越发的浓郁,却也不肯戳破他的小心思。
“糕点啊……”安芸凑了上去,手里还抓着方才端药的盘子。闭眼嗅了嗅味道,真不错,索性将手伸进食盒之中。司马辰身子一转让安芸扑了个空,小脸愤愤然的道:“这是给五嫂准备的,岂容你偷吃?”
“我偷吃?”安芸亦是愤然的瞪着司马辰,好笑的看着他嘴角的偷吃证据:“也不知道是谁偷吃,证据都还没有擦干净呢。”说着手指迅速划过他的嘴角,之间的碎屑在他眼前摇晃,“是你先偷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