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茅坐在船头前,烈日下的烘烤并未让他感到多少燥热。
若此刻有人坐他旁边,就能感受有清凉气息萦绕,不免会奇怪。他心里明白,这大约是青珠的缘故。
“船头的公子,烈日炎炎,不妨进来一起遮暑。”婉转轻柔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刘茅心中一思量,好意难却,正道顺便打听一下皇城有无高人授业。
想来那位姑娘白裙洁净的不染一丝尘垢,又有婢子搀扶在侧,应是大户人家不差,比这不学无术的原身,也会晓得更多。
“多谢两位姑娘好意,那小生就却之不恭了。”
他起身转步进入小筑,在两位姑娘对面坐下,放下包袱。
其实他刚本想说:“小娘子,哥哥我来也!”
却怕唐突佳人,被当成直娘贼驱赶就得不偿失了。
刘茅直接说道:“小生姓刘,名德华,敢问两位姑娘芳名?”
“公子叫我婉儿便好。这是我的婢女小青。”白裙女子温婉一笑,出声回道。
“婉儿姑娘也是去皇城吗?”刘茅稍微低头,好脱离对方婢子一直想窥探他斗笠下的眼神。
婉儿微笑着:“前些日子出来散心,如今正要乘船返回呢。”
“不知公子也是来游玩的吗?”她问道。
刘茅心想这婉儿姑娘也是睁眼说瞎话的主,千里之外跑来这旮旯窝游玩,打屁也朝近的放不是。
左右老丈在船尾摇撸,信口胡诌道:“我去皇城参加比武招亲,顺便会会皇帝老儿,看看他有几斤几两”
说完有点后悔,这不符合他低调的性格,出门在外还是少吹水,得好好反思一下。
“噗!”婉儿忍不住一笑,旁边的婢女依旧面无表情,从刘茅见到后,好像就一直这样。
“公子也会武功吗?倒是看不出来。”婉儿好奇道。
“学了点假把式,雕虫小技不足道也。”
刘茅收了收,不好继续吹下去,万一对方兴起,请他露一手,不好拒绝可就尴尬了。
婉儿微微一笑,这公子刚才还欲与皇帝比划,现在这般说,倒是不好猜测高低。
抬手放在小青膝盖的手背上,转头轻声说道:“青儿,把包里的黄册拿出来。”
唤作小青的侍女看向自家小姐,得到应肯,把腰上挂着的小包解下。
从里拿出一本不厚的古朴的黄册,放在小筑中心的小木桌上。
“公子本事不凡,可否帮我看看,这偶得的黄册里的武功。”婉儿姑娘把黄册向前推到刘茅眼前。
刘茅抬眼看去,黄册封面上写着三个古朴大字:千山诀。
“怕不是被骗了,这名字还不如街上十块一本的九阳神功,买二送一,量大还有优惠。”他心里犯嘀咕。
忍不住好奇打开,静静翻阅起来。
起初心里不甚在意,越往后翻越是惊疑。
盖因册中说的有模有样,有理有据,连用红线标注的行功经脉图都有,最后结尾写道:练至大成可崩山裂谷,褪凡入先天。
刘茅将黄册推回,斟酌着说道“恕我眼拙,册中所写实属太过惊人,非常人能理解。
想必婉儿姑娘也依照册中行功图练过,有无效果心中早有定数。”
他说出这话后,低头隐在斗笠下,闭目不再言语。
对面的婉儿神情露出一抹失望,伸手把黄册交给小青收好。
开口低声说道:“听闻顾皇尚武,几日前家父曾让我回老家在游玩时,把祖传的黄册取来进献给顾皇,现在想来也是死心了罢。”
她不认为刘茅闭目在练黄册的武功,看他刚刚翻阅的速度,怎么也不可能短时间将繁杂的文字口诀和经脉行功图完整记住,须知略有差错便是徒劳无功。
更何况依照完整的也练不了。她和小青都试过,没有半分反应。
想来父亲也是如她们这般,从期待到死心过。
婉儿猜对了,刘茅真没在练。
自昨日苏醒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视力听力等五感,比较原身之前有很大的提升,连记忆力也是如此。
不说过目不忘跟拍照一样,但就刚才的阅文速度,也勉强全记在了脑子里。
现在正反复回忆着黄册内容,加深印象不至于马上遗忘。
见刘茅一直闭目不言语,以为他对自己开始时隐瞒的说辞不满,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开口。
一直静坐着,看着前方斜处不停掠过的群山风景出神。
却不知刘茅正一边巩固,一边以为捡到宝贝一般,心里笑开了花。
若此时有人贬低他品行不齿,大概是会被刘茅大声反驳。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是借!”
因为河流湍急的缘故,小船比平日里快上不少,老丈只需把握方向和水势,也乐得闲余。
在途中,刘茅确定已经记的牢固,有一搭没一搭跟婉儿姑娘说着话。
只是婉儿姑娘好似心情不太好,没多少兴趣,每每被问总是简单回答了事。
他也不强求,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得知皇城的一些禁令和常识后,本性暴露,低头背靠着小筑木栏瘫坐。
外界看来似乎是假寐,实则在梳理消化起脑海里不久前强记下的千山诀。
千山诀共有十二层,分为四大阶段,层层递进。
每阶段达到的上层后,才可修下一阶段,不可僭越。
四大阶段由前到后分别为:练皮、强筋、炼血、锻骨。
每个阶段有三小层,三小层为下中上三层。
每个阶段都配有一张人体的红线经脉图,张张不同。
刘茅看着眼馋却有些发愁,在这之前有一个最大的拦路虎,那就是要练功必须先凝练一股气息。
再引导这股气息照着特定经脉图运转,一点点冲击经脉路线。
冲击时气息消耗完又要重新凝练气息,直至冲开淤塞的经脉路线,方为达到所练阶段的下层。
之后用气息每通畅的运转一周天,途中气息会被经脉主动的化解吸收。
直到运转一周天气息大小无增无减,经脉有涨痛感无法吸收时,方为中层。
至于每个阶段的上层,册中未有明确注释。
只写道:外皮如铁,鼓筋震响,龙血玄黄,佛身骨玉。
达到对应阶段的现象后,方为上层。
要凝练这股气息,必须静守灵台,心无杂念。
盘坐着在心中理解默念繁杂冗长的口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面北背南朝天盘,意随两掌行当中……五心朝天,静心绝虑,意守丹田……
待感受到虚空中的这种气,将其一丝丝吸纳引导入丹田,宗气之所聚,积攒凝练而形成气息。
他也不急,心知凝练气息肯定殊为不易,看婉儿姑娘这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失败了。
估计那小青也试过,一脸别人欠她钱的样子。
她父亲也应该失败死心了,才舍得进献,要不早当宝贝供着了。
至于说是她家祖传,就当是吧。
“也不知是不是跟我一样从别处借来的。”刘茅坏坏心想。
在日暮降临前,终于看到了熙熙攘攘的码头。
码头岸边停满了大船小船,码头上有旅客,有船夫,有推着小车叫卖的商贩,有衣着华贵端庄的妇人翘首以望。
最多的还是一个个低头来回扛着货物的脚夫,只是千篇一律的麻衣让人不自觉忽略掉。
老丈靠岸前一阵摆弄,穿插进了鳞次栉比的乌篷船群,把杆一定,稳固船身。
牵着系了小船麻绳另一端,绕着前面木桩打个活结,这才请两位姑娘下船。
而刘茅?早在老丈刚靠岸时,跑出小筑跳到一旁停靠好的船上。
在老丈和另一个船夫的吹胡子瞪眼中,跑进人群没影了。
“毕竟借了人家东西,总归有点羞愧,还是不告而别的好。”
刘茅走在皇城的人声鼎沸大街上。
除了码头口的巡卫兵看他面生觉得可疑,叫住问了身份,报了华哥的姓名塞了几两碎银便无事了。
这皇朝可不比安平王辖下,原身这个棒槌也算有点数,一直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小霸王。
他不自报家门,谁又认识呢?
在路边找了乞丐丢了点碎银,问了个有点名声的客栈,快步寻了过去。
“客官,住店吗?”刚到大红三层楼客栈的刘茅被站在门口的店小二笑着问道。
“是。”刘茅言简意赅。
“请跟我来。”店小二在前引着刘茅来到柜台,柜台正趴着一个瞌睡的胖老头,戴着一顶黑色瓜皮帽。
“掌柜的,快醒醒。”店小二摇了摇掌柜胳膊。
胖老头这才迷糊抬头,揉着眼,嘴上叭叭不清道:“客官,几个人?要几间房?”
“一个人,一间上好的房间,一定要安静没人打扰。”刘茅回道。
“好嘞,上好的房间一天二十五两,客人住几天?”胖老头立刻笑眯眯说道。
“先住四天吧,酒菜钱从里面扣。”刘茅拿出身上剩下的两锭银子,放到柜台上。
“客官豪爽,您的房间在三楼,这是钥匙,小二快带客人上去。”
胖老头笑着收下两锭银子,拿出挂在后面的钥匙交给刘茅,转头吩咐店小二。
“客官,请跟我来”小二立即带着刘茅向楼上走去。
进房后,刘茅看着整齐光洁的红木精致花纹家具,与街上人声吵闹隔开,寂静无声,倒也满意,不算黑心。
“客官需要为您准备酒菜吗?”店小二问道
“好酒好肉上一点,不,酒就不要了,夜晚再送过来。”刘茅想着千山诀说道。
“好嘞,那客官我先退下了。”店小二应声后退出去,给刘茅关上了房门。
刘茅把包袱放在桌上,拿过一旁的木椅坐了下来。
打开包袱拿出那一叠金票,细数之下,足足二十张。
每张金票能抵一千两白银,换成白银有两万两。
“钱财暂时不用担心了,能吃住好些日子,得赶快把千山诀练练。”收好金票,刘茅迫不及待想试试自己能不能修炼。
之前在船上怕被看出来忍着,如今是再也等不了了。
尽管希望渺茫,可万一呢?总该有点希望盼头才行。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他嘴巴叨叨着盘坐在床上。
按照千山诀中的步骤,刘刘茅花了点时间平复下心情。
静守灵台,心无杂念。开始在心中默念起口诀来。
好一会儿,刘茅一动不动盘坐着,像只千年老王八。
心倒是静了,可默念半天,啥子都没感觉到。
“可能时间还不长,多念几遍。”刘茅静静盘坐着。
“要虔诚。”他神情庄严,盘坐着有那么一点佛陀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幕已然降临。
“我干!简直是折磨!”刘茅绝望的睁开眼,感受到现在,屁都没有,让他严重怀疑自己被耍了。
怒着跳脚在床上使劲蹦跶,坚实的红木床被弄的嘎吱嘎吱响。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客官,方便吗?您要的晚饭送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刘茅下床套上鞋打开门,店小二提着餐盒笑着站在门外。
“进来吧,放桌上就好。”刘茅出声道。
店小二快步把餐盒内的一盘盘肉菜放在桌上,香气溢满整个房间。
提着餐盒退出时小声说道:“客官动静不要闹的太大,下面的人告到掌柜那我们也挺难办的。”
“额……好的。”刘茅尴尬回应。
对于扰民这件事,他是清楚受害者感受的。
上辈子宅家里,楼上非主流老半夜唱什么k,他想睡也睡不着,上去调解,对方依旧我行我素,管你是谁。
打架的话对面人多,一唱好几个人在。
把他气死了,被逼着转成了夜猫子这种生物。
“可惜,当我重见天日之时,老天不让我做人了。”刘茅又想起那天楼上终于被赶走,好不容易睡个好觉,早上散步就英勇捐躯的事。
关上房门后,他先是吃了晚饭,又和小二提水把浴桶灌满。
打开窗子,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赤颗颗舒服的躺在浴桶中,望着明月发呆。